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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侦探”今犹在,不见当年任三郎

2021-06-23怜青

看世界 2021年12期
关键词:东野凶手日本

怜青

田村正和饰演的古畑任三郎

今年4月,一位77岁的日本演员病逝于东京。依照他生前的遗愿,其家人低调地举办了葬礼和告别会。直到一切处理得当的5月18日,家人才向媒体和社会宣布了讣闻。

消息传开后,日本影视圈哭声一片,中日两国的推理圈作家和爱好者也纷纷发文悼念。这位低调的演员名叫田村正和。作为日本的国民级影星,田村在演艺生涯里出演了无数经典的角色,但其中最令人难忘的,莫过于被称为“绅士刑警”的古畑任三郎。

或许是题材原因,又或许是引进时间较晚,风靡日本的《警部补古畑任三郎》(下文简称《古畑》)并未在中国复现收视奇迹,其在豆瓣的评价人数还不到《东京爱情故事》的零头。

国人似乎很难理解日本人对于推理的热爱与疯狂。1888年,日本作家须藤南翠创作了日本首部推理小说。此后的100多年里,推理小说这一看似小众的文学品类,在这个东方国度里生根发芽。

“从1994到2006年,所有的日本美女都要在这部剧里出演一次罪犯,才算对得起自己的艺术人生。”

一代又一代的文学大家以推理小说为载体,将这一暗合日本人严谨特质以及“菊与刀”精神、巧妙地将最酣畅淋漓的正义与最精美绝伦的罪恶融于一体的文学,推向了难以逾越的高峰。

如今,日本每年都会新推出数十部题材和风格各异的推理影视作品。而在日系推理剧这顶皇冠上,《古畑》无疑是最闪耀的明珠之一。毫不夸张地说,日本人有多爱推理,就有多爱古畑任三郎。斯人已逝,但《古畑》及其所代表的日本推理精神,仍在不断闪耀出迷人的光芒。

演员田村正和生前照片

“世上没有真正完美的犯罪”

《古畑》在日本有多火?几组数字便可窥见一二。

1994年,在被誉为“日剧奥斯卡”的日剧学院赏首次颁奖礼上,首季《古畑》斩获了最佳男主、最佳编剧等5个奖项,成为最大赢家。此后两季更是口碑和人气双丰收,收视率分别达到了25.4%和25.1%,不仅主演田村正和再次加冕最佳男主,编剧三谷幸喜更是两度夺得最佳编剧,剧作一时风头无两。

比数据更能说明问题的,是日本演艺圈对这部作品的喜爱。从第一季第一集的中村名菜,到特别篇《最后之舞》里的松岛菜菜子,40多位日本演艺圈当红明星不惜“自毁形象”,甘愿在这部剧集中出演凶手:木村拓哉、铃木保奈美、江口洋介、松隆子、福山雅治……将这些名字逐一串联,几乎就是上世纪90年代日本演艺圈图鉴,堪称“日本明星尽入古畑彀中”,以至于有评论家调侃说:“从1994年到2006年,所有的日本美女都要在这部剧里出演一次罪犯,才算对得起自己的艺术人生。”

漫天荣誉加身的背后,是《古畑》过硬的质量,以及其对日本推理的开拓和创新。其中最为人称道的,莫过于每集的片头都会直接向观众“剧透”谁是凶手。无论是看重手法的“本格推理”,还是注重揭露社会阴暗面的“社会派推理”,凶手身份都是推理故事中,最重要的谜底之一。

《古畑》开头便揭露凶手身份,不仅是向同为“倒叙推理”的剧作《神探科伦坡》致敬,更是因为参演的明星太過耀眼:当木村拓哉这样级别的明星出现时,观众很难不被他吸引,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与其对凶手身份严防死守,倒不如开诚布公。

放下了探寻凶手身份的“焦虑”后,观众自然会聚焦在侦探是如何从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细节处发掘出真相的脉络、如何抽丝剥茧还原真相,更好地感受古畑口头禅“世上没有真正完美的犯罪”的意义。

“笨办法”展现破案真实

与西方艺术相比,东方艺术意境往往是妙在“于无笔墨处用工”(宗白华语)。如果说结构上的巧妙设计,正是《古畑》“于无笔墨处用工”的其中一个表现,那么其第二个表现,则是剧作展现出的几近于现实的真实感。

《古畑》没有骇人听闻的惊世大案,没有最后时刻的惊天反转,没有超乎人理解范畴的机关设计、不可理喻的杀人动机或充满血腥的犯罪现场,有的只是普通人或因宿怨、或因一念之差而铸成的大错,有的只是眼神犀利、观察力敏锐的古畑,在搜查和交流中捕捉到关键点后,娓娓道出真相。这样朴实且严谨的故事,在崇尚精奇的推理世界,更显可贵。

当然,《古畑》里最“平凡”的,莫过于主角了。在推理的世界里,“生而知之”的天才型侦探较多,西方的福尔摩斯、波洛、奎因,日本早年的“三大名侦探”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神津恭介,甚至后来的御手洗洁、汤川学,都是这类人物的优秀代表。他们智商超群,往往能轻易破获警方难以解决的案件。

《古畑》大热后,日本推理界开始陆续涌现“倒叙推理”作品。

但当侦探的能力过于超乎寻常时,反而有不真实感,仿佛侦探只是正义的符号和破案的使者,难以亲近。

古畑则不然。他的破案手段看起来并不高明,只是一次又一次近乎厚着脸皮地去找借口对嫌疑人提问的“笨办法”。其破案的过程,更像是一场双方攻守有度的心理博弈。

永远一身黑色西装,独来独往,以镀金复古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的古畑,在外观上与古典侦探差相仿佛。但他既晕血又从不带枪,看到漂亮美眉总忍不住搭讪,还爱吃水果圣代……在古畑首次登场的故事中,从未看过少女漫画的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此幼稚的东西会受欢迎。但因为雨夜无聊,翻看了几本少女漫画以后,他却看得停不下来,还被书中内容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浓重的反差感让他显得孩子气十足。

作为一名刑警,人到中年的古畑工作能力不俗,但却因为不合群而缺乏晋升机会,自嘲是“万年警部补”(注:警部补为日本基层警官,多由青年担任,大约仅相当于中国的乡镇派出所所长)。

“倒叙推理”影视剧《实验刑事都鸟》

《古畑》剧照

他也非符号化的正义化身,反而不时会和那些遭遇不幸所以走上犯罪道路的人共情,为无法回头的人送上最深的惋惜,甚至愿意远跨重洋,去看望被他亲手揭穿后艰难重获新生的女漫画家。既能温柔地对待犯人,又能坚定地守护正义的古畑,堪称最有血有肉的名侦探了。

“倒叙推理”掌门之作

2006年,随着特别篇《最后之舞》播出,《古畑》在开播12年后,最终落下了帷幕。但这部剧集对日本推理界的影响,却从开播之日起延续至今。

当田村正和与三谷幸喜创作这部剧集时,或许未曾想到,日后能凭一己之力,将“倒叙推理”这一推理作品中的冷门类型推向高峰,而《古畑》也将成为“倒叙推理”的代表作。二人虽非“倒叙推理”开宗之人,却有立派之功。

早在1912年,英国作家奥斯汀·弗里曼《歌唱的白骨》一书便开创了“倒叙推理”先河。但此后几十年里,“倒叙推理”罕有人问津,作品寥寥。直到《神探科伦坡》以及《古畑》出现,这一局面才有所改善。尤其是在《古畑》大热后,日本推理界开始陆续涌现“倒叙推理”作品。

影视方面,《实验刑事都鸟》《福家警部补的问候》都不失为“倒叙推理”的优秀作品;在漫画领域,《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的作者安童夕马也曾创作过倒敘推理漫画《侦探犬夏多克》;而在文学领域,斩获诸多奖项的《紧闭的门扉》出版于《古畑·最后之舞》播出的2006年。该作在去年被引进国内时,出版社在推荐语中写道:“喜欢《古畑任三郎》的人都不该错过……”

有血有肉的“凡人侦探”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古畑》,不经意间为推理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也为侦探人设提供了新思路:在《古畑》大获成功后,有“人味”的侦探形象得到了更多的认同。

2000年,东野圭吾出版了《只差一个谎言》。作为一本推理小说而言,这本书并不出彩,但书中多次展现了侦探加贺恭一郎对于案件的看法和态度。加贺作为一名有血有肉的侦探,正式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倒叙推理”漫画《侦探犬夏多克》

作为东野圭吾笔下的著名侦探,加贺恭一郎初登场于1986年《毕业》,此后更是在《沉睡的森林》《谁杀了她》《恶意》《我杀了他》等作品中多次出场。但在2000年以前,加贺的形象并不立体:在前两作中,加贺的性格和情感虽有展现,但因为角色年纪较轻,缺乏生活感悟;而在后三作中,加贺更像是一个绝对的旁观者,仿佛作者只是借他之口叙述案件。

直到《只差一个谎言》出版,东野圭吾首次表示,想把加贺恭一郎打造成一个“有温度的刑警”。这一转变,恰逢《古畑》后两季热播的1996—1999年。

虽然东野圭吾并未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古畑》系列对自己的影响,但我们依然能从加贺身上看到太多古畑的影子:同样是凡人型侦探;同样的敏锐和执着;同样用勤恳认真的态度对待案件;在不断与嫌疑人的交流和共情中,揭露事件的真相。

古畑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双手一摊,最的不竭灵感。后一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绅士微笑。

与古畑相似,加贺调查的对象不仅是案件,更是案件背后的人。加贺的名句“有人会因案件而留下心灵创伤,他们也是受害者,刑警的职责就是寻找能拯救受害者的线索”,与古畑在初登场时,对误入歧途的女漫画家的劝慰何其相似。

在《古畑》第三季最后一案告破后,古畑甩开众人,独自向场外走去。助手西园寺问他:“古畑先生,你马上就会回来的吧?”古畑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双手一摊,最后一次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绅士微笑。

优雅而来,又优雅离场;物换星移,古畑任三郎虽已不在,但他那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侦探形象,却永远留在了日系推理长河里,成为滋养后人创作的不竭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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