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峰

事情只有距离如今足够久才方便讲述，只是仍不简单。就是在此时，我仍不知道如何写下那些事。我只是感受到情愫在内心深处跳跃或沉潜，我仅仅想在自己还未完全忘却那些事之前，把这朦胧的感受存放，把这转瞬即逝的文字写下。冬季寒冷，我打算从阳光灿烂的日子说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每个童话故事都是这样开始。我们班级转来一个女孩子，老师介绍给同学们，她叫刘同。这是小学三四年级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是，在三年之后我会和她成为很好的儿时玩伴，她成为了我最喜爱的同桌。现在自己可以心态平静地表达对她的喜爱，仅仅是我们都长大了，我想异性之间也终于可以试着以朋友身份相互看待，不是每次心动都当作爱情。

在三年之后，我们升入初中，我和她成为了同班同学，在经过多次月考，调换过多次座位之后，我和她竟成为了同桌。

她很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班级里有几个男孩也都喜欢她。她是个活泼的东北女孩，她的性格特征倒符合了室友对东北女孩的典型看法。她自由自在，我倒是仍旧紧张，但不影响我们可以相处得很融洽。

她活泼、爱笑，她的风趣体现在一个寻常的晚自习，一个玩笑似的动作在日后成为了我和她之间的亲密语言。刘同利用坐在我右侧的先天优势，便可以顺利地打断我写字，她的左手臂会突袭我的右臂，即使我第一次表现得不在乎，认为也许是她的无意行为，只是事情在接二连三发生之后，我就开始怀疑她的存心了。可当我面向她时的笑容却戳穿了我内心的心花怒放。

“哎，你干啥啊？”我佯装不知。

“不干啥，就是不想让你写作业。”她回答得倒干脆，丝毫不隐瞒。

我开始有意与她拉开距离，但这不是我本愿。果然她再次偷袭我，我多次的闪躲还是失败。她会成功地碰撞到我的右手臂。几个回合之后，我放弃了闪躲，而是大胆地向敌人出击。第一次与女孩的牵手就发生了。自己仍记得触碰她手腕时的美妙，我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浑身无力。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自己只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完美。但好景不长。

“你干啥啊，男女授受不亲！”一直男子汉性格的她还能低头害羞地讲出这句话，让我觉得好笑。我承认自己还是一个小兵，我迅速放开她，仓皇弃逃。这肯定也不是我心愿。我还想拾起我的兵器，只想再次触碰她微冷的手腕。事实上我后来也多次这么做了。

往后很长的日子里，我们就这样每天重复这个行为，乐此不疲，只需要注意躲着老师就行了，这仅仅是我和她发明的秘密。何时结束的呢？对于这点，自己的记忆提供不了任何支撑了。也许是我们后来厌倦了，也许是我们后来分开了，我成为了她的后座。

其实这场游戏也有旁观者，坐在我后座的刘帅就成为了旁观者，在刘帅向我道破自己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时，倒让我惊讶了一阵。刘帅是个可爱的小胖子，也是自己少年时很好的玩伴，直到如今我们每年仍有机会见面。当年，我们每日一起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一起在午休时来到学校外面的小卖铺，让老板炒一份蛋炒饭，或煮一碗方便面，一起在他家里打扑克。在英语老师的眼中，刘帅很特别，每次英语课堂的单词听写，他可以把所有单词都写好，但从来只有第一个单词拼写正确。

至于刘同，她看着我和刘帅，只是笑着，我也笑着看向她，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想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在我成为她后座时，我常常摩挲她的头发，那是一种淡淡的凉，是透过掌心传递给我的温度，同时会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别动”。但也不都是美好的事情，也会伴随着尴尬，有一次课堂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盯着她的头发看，她不动，我的眼睛不动，老师在课堂上对大家说，我看刘同都看入神了，老师这一句话就让我立即回神。

初中三年转眼就要过去了，我觉得很快，也觉得很慢。当时一个同学感慨道，“时间真快啊，马上就混完了”。我只想说，在和刘同同桌的那段时间，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自己在上学时最喜欢时光了。刘同不知道的是，我在很多夜晚，只盼望明天可以再看到她，为此而开心地辗转反侧。我等待不了漫长的假期，只盼望假期结束，快点儿见到她。

就在中考前几天，我们举办了毕业晚会，那是快乐的日子，同样有分别的不舍，这预示着初中生活的结束。最后一刻，是老师带领我们乘着大巴车来到城里的一家宾馆，准备接下来的中考。同学们一旦聚集在一起，就会相互打闹，当晚很是兴奋。我和她还到对方的房间参观，期间穿插着其他男生和她的打闹——少年时的女孩漂亮，就会一直引起男生的注意。

在那几个夜晚，很多同学一起看恐怖电影，女生频频惊呼，男生努力假装平静。很多同学看楼下一个男生对某个女生的表白，一时人头攒动，都挤在窗户旁观看夜晚下由烛光摆成的爱意，很多同学一起猜测被表白的女生是谁。很多同学围在英语老师的身旁，仔细倾听明天考试要注意的问题。很多同学都经历了那次中考，然后我们就升入了高中。我和刘同也考到了同一所高中。但自从高中生活开始后，我便逐渐和她少了联系，我们进入不同的班级，只在放学回家时偶尔会遇见。我们都为学业忙碌着。

说到这里，我的记忆曾经很模糊，我不敢确定到底是刘同还是另外一个女孩了。自己在多年后聯系上刘同时，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等到自己多次想起她时，本想向她询问，若事情真是这样，自己打算对她表示一个俏皮的歉意，但这根本没有发生，她没有给我回复消息。直到如今，我们仍然没有任何联系。

事情是慢慢清晰的，我能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她了，我记起了她呼喊我名字的声音，她奔跑时的样子，她微笑着走来时的神态，她一直落落大方，我认识的另一个女孩不符合我的记忆。

这时我们已在高中，我和几位同学都来到城里居住，包括刘同。是在后来，老妈为了我，也从乡镇赶到城市，而刘同则是比我先离开了我们初中几个人一起居住的王奶家。我们都管这位房东老太太称作王奶，对于她，我们读高中时就已经很熟悉了。实际上我们几个人在初中时就认识了王奶，她是我们初中班主任的婆婆，一个很友善和蔼的老人。

我听说了刘同要离开这里，是她在和其他女生谈话时提到的，后来也得到了她的确认，她告诉我她的奶奶要过来陪她，没过多久她就搬走了。在她之后我也也离开了王奶家，听老妈讲，王奶在我走后很后悔，后悔当时让我班级另外一个男生住进来，她认为是那个男生的到来让我选择了离开。关于这件事，我不想谈论了，这期间自己的生活发生了许多改变，总之那个男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王奶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我离开后，我得知刘同实际上和我居住在同一小区。

也就是在某一个时刻，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那时我们都知道对方居住的地点距离很近。她对我说晚自习后可以一起回家，我们正好都是顺路。我同意这个提议，毕竟晚自习下课后天黑了，但我倒没觉得女孩子会有危险，因为学校与我们居住的小区很近，回家的道路上行人也不少。同意这个提议主要是自己也喜欢和她走在一起。但慢慢情况出现了变化，我越来越不能等待她，我站在街道对面，等待她在渐渐稀少的人群中出现，等待她穿过马路，我开始责问她，我开始让她知道我的不耐烦，我有意体现出来，我支支吾吾地询问她为何每天都要这样晚出来。她一定是回答我了，或小心，或随意，或认真。我故意忽视她，不想理睬她，只想着回家完成作业，我一心扑在学习上。

再大方或粗心大意的人也会感知到我的冷漠，是时候了，她在我们每天行走的路上对我说，明天不必等我了，我答应她，说好。自己的愿望实现了，我本应该感到很轻松才对，但并不是这样的，总之是种很复杂的心理变化，没有极大的快乐。后来我们就不再见面，那时自己忙着应付枯燥的学习。后来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听说，听说她恋爱了，自己也确实看到她和一个男孩牵手走在那条我们回家的小路上。我一直跟在她俩后面，不知道和她见面应该说什么。

在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之后，在我也看到她男朋友之后，我和她也曾多次在回家的路上遇见，我们谈了许多，我唯独没有询问关于她男朋友的事情。那段时间阳光很好，寻常天气，依旧是万里无云，没有难过和愉快的事情好讲述。

几年后，我已经来到了省外上学，距离老家已经很远了，距离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已经很远了，远到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始过大学时光，忙碌着未来，忙碌着计划。刘同高考后去了省会城市上学，后来是老妈告诉我，听说她选择学习医药护理专业还是参照了老妈的建议，是她的妈妈曾询问了关于我姐姐的情况。

就在我们许多年都没有联络之后，我们在某天还是见面了，短暂的视频交谈。那时我们都上大学了，她还是一样的爽朗和活泼。我们那天谈学校，谈同学，谈各自的生活，我们成为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她脸上敷着面膜，潇潇洒洒地对我说：“我要挂掉电话了，晚上还要开始实习工作。”很愉快的交谈，时间终于可以将浓稠的心情淡化成寻常了。

至于高考后她的升学宴，是个平凡日子，晴天，阳光也好，她在台上讲着感谢语。唯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刘同的男朋友也在，他为刘同唱了一首《窗外》。我不知道劉同后来和他如何了，她的事情我再也没有听说过，作为老同学的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当我毕业后，我再次离开一座城，前往另一座城，每天过着平凡的生活。有小小的满足，有轻微的焦急，有忙碌，有松散。自己也多次曾在地铁广告牌上看到《窗外》的演唱者，那是一个帮助残疾儿童的公益广告，我瞩目观望许久，但并没有想起她。我在等待下一趟地铁，等它停站后，我就踏步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