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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真人,客家山区走出来的摇滚乐队

2021-05-28文|

岭南音乐 2021年2期
关键词:阿龙主唱真人

文|

2019年夏天,一个原创音乐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让很多喜欢音乐的朋友都沸腾起来,这个节目集结了31支中国最具代表性、最具影响力的中国青年乐队,有反光镜、痛仰、新裤子、旅行团、鹿先森等乐队,他们通过不同主题单元的内容设计及音乐表演,展现原创音乐的魅力与创造力。

在这31支乐队中,有一支来自广东省河源市连平县的客家话乐队走入了观众的视野,这支乐队的名字叫做九连真人。在此之前,无论是观众、乐迷,还是其他乐队的乐手,几乎都对这支乐队一无所知。

一鸣惊人的《莫欺少年穷》

在2019年6月1日《乐队的夏天》第二期播出的节目中,九连真人以一首《莫欺少年穷》强势出场,这首歌有着石破天惊、振聋发聩的能量,震撼着所有在场的人。

“眼睛里喷着火。”反光镜乐队贝斯手田建华在《乐队的夏天》第一期节目录制中听完九连真人的第一曲《莫欺少年穷》这样说到,他的队友即反光镜乐队鼓手则在备采时这样感叹:“超乎想象……就好像突然从海底冒出一个水怪。九连真人这样一个乐队我们从来都没想到,突然杀出来的一匹黑马。”

“他一开口的第一个瞬间,我们就全部都吓到了。”来自中国台湾的老牌乐队旺福的主唱兼吉他手小民这样说。

一向特别骄傲的盘尼西林主唱小乐这样评价道:“到现在为止,就所有乐队里,我觉得最锋利的乐队。”

参与节目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乐队,只有痛仰乐队的主唱高虎,双手插抱在胸口,当旁人问起这是什么方言时,淡然地回答到:“客家话。”

《莫欺少年穷》讲得是父与子的一个争论,客家青年阿民想出去打拼,但是他的家长并不看好他,想让他待在家里,年轻气盛的阿民不服气跟家人赌气呐喊着:“涯阿民,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

歌曲虽然以客家方言演唱,但是整首歌编曲与唱法、乐器与唱腔的配合恰到好处,普通人即使听不懂歌词也能感受到歌曲传递出来的热血,尤其是主唱阿麦的小号出来的时候,庄严且悲壮,有一股原生、野蛮又毛糙喷发的少年血气。

2019年6月15日,在《乐队的夏天》第四期的节目中,九连真人将李宗盛的《凡人歌》改编成小号与唢呐齐鸣的客家话摇滚,这像是《莫欺少年穷》的续集。在《莫欺少年穷》中,阿民的父亲是不看好阿民出外工作的。在改编的《凡人歌》里,歌曲开头编入客家传统山歌《三斤狗变三伯公》,“古时有个呀李三雄,上夜下夜就唔相同,上夜人喊其三斤狗,下夜人喊起三伯公,名声一下上广东”。这首山歌说的是以前有个人叫李三雄,亲戚们看不起他就叫他三斤狗,后来李三雄的儿子打拼回来的时候拖了好几船黄金,别人就叫李三雄是三伯公。这首歌表达的意思跟《凡人歌》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然后偶有着不甘平凡的想法,而阿民的父亲听了李三雄的故事态度开始有所转变。

乘着2019年《乐队的夏天》的东风,九连真人将原汁原味的客家方言与摇滚完美结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客家山区,成了中国摇滚圈独特的存在。

纪录片式的摇滚音乐

“九连真人”在2018年5月才正式成立,队员只有三个人,分别是:身兼数职的两位主唱阿龙、阿麦,和一心一意只弹贝斯的万里。没有鼓手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像广东河源连平县这样的客家城镇,找个像样的鼓手不容易。顺便提一下,连平是客家人的聚居地,四面环山,没有工业经济,是广东省最贫穷的地区之一——2014年连平才摘掉省级贫困县的帽子,现在全县还有六千多户贫苦户。

为什么叫“九连真人”?

阿龙说,就是单纯地觉得好玩,河源市连平县旁边有个九连镇,这个地方交通非常不方便,他们都没有去过,所以就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在参加《乐队的夏天》之前,九连真人一直生活在连平,主唱兼吉他手阿龙是当地的美术老师,副主唱兼小号手阿麦教音乐,贝斯手万里做器材和舞台设备租赁,他们大多数的演出都是下乡演出。

《乐队的夏天》比赛的曝光也给这支年轻的乐队带来了其他机会,2020年12月,九连真人的首张专辑《阿民》正式发布。

《阿民》是一张概念专辑,阿民不是某一个人,阿民是每一个人,是城市化进程中的集体缩影。这张专辑按照歌曲的顺序,用12首作品了完整讲述了“阿民”的故事。这个“阿民”是他们为这张专辑设置的主人公,父母外出打工,把自己留在家乡,变成了今天所谓的“留守儿童”。

《夜游神》刻画了一群叛逆躁动的连平县城少年,歌词描述的画面有点像杨德昌执导的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北风》刻画了连平市场卖早点、为了生活奔波劳苦的小摊贩。阿民一家三代人都在做着传统的手工小吃油果和叶板,每天起早摸黑,笃定着只要肯脚踏实地干活,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落水天》是献给留守儿童的民谣,“落水天,落水天,落水落到我身边;落水天,落水天,没人在身边……”这首歌的立意是“关爱留守儿童”,讲述的是小女孩与长辈的对话和呼唤,是留守儿童思念在外打工的爸爸妈妈的故事。九连真人用近乎朴素真诚的音乐,把留守儿童的心酸和用歌声表达出来,让人们更加关注留守儿童这一群体。

《六百万精英》是乐队主唱对他们毕业时候报纸上所说的“六百万精英步入社会”的反讽,这些被定义为“精英”的人,并没有过上“精英式”的优越生活。

《招娣》讲述了客家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招娣”是取给女孩子的名字,“娣”同“弟”,很多客家人如果先生了女孩,但是又想要男孩,就会给女孩取这个名字。九连真人创作这首歌是想表达生男生女都一样。

……

摇滚乐、90后,加上客家方言独特又原始的古早味,让这支乐队充满着野生摇滚范,力量感十足。正如白岩松所说:“有的乐队像言情片,有的乐队像故事片,而九连真人就像是纪录片。他们的音乐刀刀在肉,这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细细聆听九连真人的音乐,我们能听到客家地区淳朴民风,也能从中听到他们对一些社会现象的思考。张亚东在《乐队的夏天》节目中评论九连真人的歌曲总能用朴实的方式呈现简单的真理。

诗人、乐评人黄燎原也非常欣赏九连真人,他这样评价道:“九连真人的音乐富于文学性也富于情感,富于地域性又很辽阔,更富于故事性和音乐性。其作风激越,乐风明亮,大开大阖,光明疏朗,居山中而瞰天下,歌曲以不正之风抚触灵魂。”

青春礼赞,在舞台和讲台之间

2019年夏天后,九连真人的商演邀约不断。2020年7月,九连真人参加了中央电视台诗词文化音乐节目《经典咏流传》,演唱歌曲《望月怀远》。张九龄是从岭南走出的第一位宰相,他出身粤北山区的仕宦之家,也算九连真人的老乡。“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更是大众熟知的名句。

在《经典咏流传》的舞台上,九连真人版的《望月怀远》,除了张九龄的诗句,还加入了新的故事,讲述了一位出门在外的年轻人的对家乡的牵绊和对情人的思念,“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在歌曲中,九连真人将客家方言与摇滚元素相结合,唱出对家乡的情怀。在生活中他们也深深地扎根家乡,或教书育人,或传递梦想。

其实,在参加《乐队的夏天》节目之后,很多人建议他们去做职业音乐人,阿龙和阿麦想了想,却还是决定回连平继续教书。

白天他们照常上班,傍晚照常陪家人吃饭,晚上再去万里的仓库排练。到了晚上九点半之后,仓库外的广场舞大妈散去,他们便也停止排练。他们周六周日有时候会外出演出,但周一一定会回去上课。

“我们土生土长在连平这个地方,孩子们很期待,都很喜欢上你的课,每次想到这个画面就很不忍心。所以,我们想着还是不能轻易放弃这份工作。”阿麦在2020年央视《新闻周刊》采访他们时这样说道。

作为老师,阿龙和阿麦努力想办法陪伴和教育孩子们的成长,他们和孩子们打篮球、做游戏、朗诵和组织文艺晚会。在城市化的进程中,留守仍是无法回避的痛点,他们希望这些身居九连山脉的孩子们,能够在艺术中萌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讲台和舞台,教师与乐队,九连真人一直在努力地平衡着。他们希望自己在音乐中的积累,通过教学传递给学生们,让孩子们有一些眼界上的突破。

阿龙说:“光学好文化课,对一个人的塑造来说我觉得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得有一些美的感知。什么是美?有人觉得穿得好看就是美,有人觉得某件事情打动了他,这是美。我经常说,文盲没有了,但现在‘美盲’还有,就是感受美,发现美的能力。我希望孩子们保持探索的心,能够更加敏锐一些。”

对于阿龙的看法,中央电视台的主持人白岩松也在《新闻周刊》中表示认同。“提到现在中小学教育的缺陷,好多人都会提到体育课。其实和音乐课、美术课的现状比起来,体育课已经算相当不错的,而且越来越受重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认同九连真人成员所担心的‘美盲’问题。所以,一方面希望他们乐队火,但更希望他们教的音乐课和美术课也能火起来。”

民国的蔡元培先生也曾大声疾呼:“美育可以替代宗教,美育是最重要、最基础的人生观教育。”乔布斯也曾直言,苹果与其他计算机公司最大的区别,在于追求科技的同时,始终保持对于艺术和美的追求。从细处说,美育是教育孩子发现美、理解美、追求美,让美的精神融入日常生活;从大处说,美育是以美育人、以文化人,让中华美育为文化自信筑基。

九连真人在吉他与粉笔、舞台与讲台之间,用自己独特的美育方式,带着孩子们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经说过教育的本质,“就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触碰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只要这样的传递和唤醒不停止,我们都会一直听九连真人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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