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颖洁，李冬梅，黄元轩，徐 斌，郭 磊*，谢剑炜

(1.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 毒物药物研究所，抗毒药物与毒理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850；2.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环境化学与生态毒理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085)

当今国际形势多元化、多极化明显，恐怖、突发事件等时有发生，例如传统毒品和新精神活性物质滥用、化学品爆炸及爆炸式恐怖袭击、化学战剂恐怖刺杀、生物毒素中毒等化学突发事件频繁发生，对于公共安全的危害日益增加。原位、实时、灵敏的现场检测技术是应对和处置公共安全事件的关键要素。特别地，包括新型毒品、新型爆炸物、新一代化学战剂、新型生物毒素等在内的化学毒物种类繁多且具备可扩充性，迫切需要建立结构确证性强的检测鉴定技术手段。

自2004年美国普渡大学Cooks课题组[1]提出常压电离质谱(Ambient ionization mass spectrometry，AIMS)概念至今，质谱分析迈向了无需密闭的真空环境、原位实时、快速高效的新时代。AIMS又称环境电离质谱、敞开式电离质谱，是一类在常压条件下对样品直接进行电离的质谱技术，无需或仅需简单的样品前处理，在开放环境中便可实现复杂基质样品的进样和离子化[2-4]。其克服了以往在进行剧高毒化学危害物质的质谱或色谱-质谱联用分析时，依赖于大型真空精密仪器以及复杂样品前处理耗时费工的问题，可简化质谱分析的操作流程，缩短分析时间，在毒品(含新精神活性物质)、爆炸物、化学战剂及生物毒素的现场原位、实时、快速高通量分析检测中具有突出优势。特别是随着小型化质谱仪的迭代更新，AIMS在现场快速检测方面的潜力和优势进一步凸显[5-7]。

目前已报道了超过50种各具特色的AIMS技术，本文针对飞速发展的AIMS技术及其在公共安全化学毒物检测领域(毒品、爆炸物、化学战剂及生物毒素)的应用进行综合论述(图1)，并对其发展趋势和应用前景进行展望，以期为相关领域研究提供有益参考。

图1 公共安全化学毒物的常压电离质谱检测应用Fig.1 Schematic diagram of ambient ionization mass spectrometry in public security

1 AIMS分类及文献聚类分析

2004年，Cooks等[1]报道了第一种常压电离技术——解吸电喷雾电离(Desorption electrospray ionization，DESI)；2005年，Cody等[8]研发出实时直接分析(Direct analysis in real time，DART)技术，自此开启了由传统封闭式到敞开式的新型电离质谱技术研究热潮。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各种不同类型常压电离技术层出不穷，按其分析策略可分为直接解吸附/电离的一步常压电离技术和先解吸附后电离的两步常压电离技术。在一步常压电离技术中，当喷雾、等离子体、超声波等作用于样品后，分析物从样品表面逸出，此时分析物的电离与解吸附几乎同时发生；在两步常压电离技术中，分析物先在一种能量形式下从样品表面解吸附，再利用一种离子源(如电喷雾、化学电离、等离子体等)产生的离子与解吸附的分析物发生分子-离子反应，从而产生分析物离子[9]。根据该分类策略，代表性的常压电离技术如表1所示。

表1 常压电离技术分类及代表性技术[10-11]Table 1 Classification and representative techniques for ambient ionization[10-11]

对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下2004～2020年AIMS相关文献进行检索(2021年1月6日)，去重后整理得到2 685篇文献。使用文献计量分析软件VOSviewer[12]进行国家、机构、作者和关键词聚类分析(图2)。结果显示，全世界已有70余个国家和地区在AIMS领域开展研究，其中发文量和被引量较多的前5个国家或地区为美国(1 028篇，46 672次)、中国(521篇，10 526次)、德国(217篇，5 535次)、英国(127篇，3 908次)和巴西(133篇，3 468)。其中普渡大学(美国)、中国科学院(中国)、金边大学(巴西)、清华大学(中国)、佐治亚理工学院(美国)和R.Graham Cooks(普渡大学，美国)、Marcos N.Eberlin(金边大学，巴西)、欧阳证(清华大学，中国)、陈焕文(东华理工大学，中国)、Demian R.Ifa(约克大学，加拿大)分别为发文量排名前5的高产机构和研究学者。从国家、机构和作者分析可知，中国无论从国家整体发文量还是从高产机构和学者来看，均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也代表着中国在AIMS领域具有较高的科技影响力。

图2 常压电离质谱文献计量聚类分析Fig.2 Bibliometric cluster analysis of ambient ionization mass spectrometryAPCI:atmospheric pressure chemical ionization;API:atmospheric pressure ionization;CI:chemical ionization;CWAs:chemical warfare agents;ESI:electrospray ionization;MSI:mass spectrometry imaging;NPS:new psychoactive substances;SSI:sonic spray ionization;TLC:thin-layer chromatography

进行关键词聚类分析时，设置出现次数大于3的关键词，对关键词合并、清洗后得到67个关键词及7个聚类。聚类Ⅰ集中在基于等离子体电离源的介质阻挡放电电离(Dielectric barrier discharge ionization，DBDI)和低温等离子体(Low-temperature plasma probe，LTP)及其在爆炸物、化学战剂等方面的研究；聚类Ⅱ集中于纸喷雾(Paper spray ionization，PSI)和小型便携式质谱研发及其在法庭科学、环境科学方面的研究；聚类Ⅲ集中在基于DART分析及其在食品安全、农残分析方面的研究；聚类Ⅳ集中在基于DESI分析及其在天然产物分析领域的应用；聚类Ⅴ集中在基于AIMS的组学及质谱成像研究；聚类Ⅵ集中于药物筛选与肿瘤标志物研究；聚类Ⅶ则集中于药物与定量分析领域。此外，各类AIMS技术在多个研究领域交叉汇通，相互之间联系密切。

从时间轴分析，AIMS逐渐向满足现场检测应用需求、实现便携性的方向发展，与之适配的常压电离技术如DBDI、DART和PSI等也成为近年来的研究热点。此外，研究者多通过热、激光等高效解吸附技术，或结合固相微萃取(Solid phase microextraction，SPME)等多种快速前处理净化富集技术进行系统改进，以提高AIMS检测的灵敏度、重现性和定量分析能力。

2 AIMS在公共安全领域的应用

公共安全化学毒物检测领域的代表性AIMS技术及应用实例如表2所示。由表中数据可以看出，丰富、多模式的常压电离技术可适配于不同类型的质量分析器，进行定性鉴定或准确定量测定，特别地，可有机结合对真空度要求不高的小型化离子阱质谱，实现现场快速检测。目前已针对多种形式不同、内容复杂的样品基质(如体液、表面、食品等)开展了成功实践，化学战剂、毒品等(易)挥发物质、爆炸物等高能化合物在多种常压电离模式下均可达到ng/mL水平的检测灵敏度。大多数技术尚需在定量分析方面继续挖掘潜力。当然，需要提及的是，多种AIMS电离技术，其解吸附和电离机制尚待深入阐明，AIMS在公共安全领域的相关应用实践，亟待从经验、试错、归纳等手段上升到理论引领层面。

2.1 毒品筛查

针对包括鸦片类、合成苯丙胺类精神兴奋剂、新精神活性物质(New psychoactive substances，NPS)等三代毒品，AIMS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手段，结合多种质量分析器，通过构建比对数据库、靶向和非靶向筛查等实现快速筛查、检测和鉴定。例如，Gwak等[46]对26种合成卡西酮、9种合成大麻素和苯乙胺类NPS进行快速筛查，DART-QTOF-MS/MS的检出限(Limit of detection，LOD)为300～340 pg，虽较离子迁移谱高约10倍，但其线性范围更宽，且可同时提供全扫描和子离子扫描信息，准确性更高；Lian等[47]采用DART-TOF-MS和试剂分子辅助光电离正离子迁移谱两种技术构建了分析物的母离子和碎片离子的精确质量数及离子迁移率数据库，结合所提出的标准筛查程序和阳性检出判定标准，可实现包括传统毒品、合成苯丙胺类和NPS在内的53种滥用药物的快速筛查；Duvivier等[48]采用DART-Q-Orbitrap筛查了头发中的可卡因、安非他明和3,4-亚甲二氧基甲基苯丙胺等多种毒品及其代谢物，无需样品前处理，LOD达0.5 ng/mg。

对于代谢物在内的痕量毒品筛查，研究者多通过提高电离效率、改善解吸附、结合简便的样品前处理等方式实现高灵敏检测。例如，提高分析物的电离效率方面，本课题组利用LTP-QTOF-MS/MS初步探究了干血斑中芬太尼类化合物的快速检测方法，通过尖端套管对LTP探针进行结构改造以聚焦等离子体束，芬太尼类化合物的峰强度响应增强2～3.5倍；以石墨涂覆辅助激光照射，可增加基底的导电和导热性能，分析物峰强度响应可进一步提高1.4～2.2倍[49]。Cooks课题组提出，在DESI-MS/MS中采用极性喷雾溶剂有利于提高极性分析物的电离效率[50]，对可待因、海洛因和安定的LOD达ng级水平；且更大喷雾面积的DESI离子源可显著改善分析物在载体表面的不均匀分布对检测结果的干扰，提高方法重现性[13]。

提高解吸附效率亦是提高检测灵敏度的重要因素之一。Sisco等[19]采用热解吸(Thermal desorption，TD)-DART-MS和离子迁移谱对17种芬太尼类化合物和5种阿片类药物进行快速和灵敏的检测，单次擦拭巾上可被检出的分析物最低质量为pg～ng水平，两种方法均能在海洛因样品中检出掺杂低至0.1%的芬太尼。Wang等[20]采用LTP-MS/MS对唾液中11种NPS进行快速筛查和定量分析，通过加热辅助样品解吸附，戊烯酮和5F-AKB-48等NPS的相对峰面积增加约3～10倍，LOD可达3.0～15.2 ng/mL。Cheng等[22]采用TD-电喷雾电离(Electrospray ionization，ESI)-MS/MS结合探针采样技术，对饮料、粉末、果冻糖、邮票等可疑样品中的苯丙胺、甲氧麻黄酮、3,4-亚甲二氧基甲基苯丙胺和氟硝西泮等12种违禁药品进行快速分析，整个分析过程耗时不到30 s，方法快速且高通量。

结合简单样品前处理可降低复杂样品基质干扰，从而提高检测灵敏度。LaPointe等[16]利用SPME处理尿液，进一步降低了基质背景干扰，对尿样中3种合成卡西酮及其代谢产物进行DART-TOF-MS直接快速鉴定及半定量分析，信号强度增加5～60倍，达pg/mL水平，可满足临床检测需求。Vasiljevic等[51]报道了一种SPME传输模式与DART-MS/MS联合的阿片类化合物高通量检测系统，在与96孔板尺寸适配的高通量SPME装置上修饰涂层材料，1.5 h内即可完成96份生物样品的萃取和分析，LOD达0.1～5 ng/mL。Yang等[52]利用毛细管弹状流微萃取，快速萃取全血和尿液样本中痕量的安非他明类非法药物，然后直接进行PSI-MS检测，灵敏度较常规PSI-MS提高了1～2个数量级，LOD可达0.01～0.05 ng/mL。

现场检测时，车载或便携式质谱是AIMS的主要适配目标，如Brown等[53]将DART与便携式离子阱MS结合，对大麻叶、疑似“K2”样品、可卡因、海洛因、甲基苯丙胺、羟考酮片和阿普唑仑片等进行现场实时分析，结果与场外气相色谱-质谱检测结果一致。Fedick等[24]将金纳米颗粒修饰的纸基底同时作为手持式表面增强拉曼光谱(Surface enhanced Raman spectroscopy，SERS)的检测基底和便携式MS的常压电离源，对模拟实际场景的6种环境表面进行pSERS-PSI-MS分析，均可检出芬太尼，其实现SERS和MS快速检测双用途，有助于结果的互相印证，提高分析准确性。2019年，欧阳证课题组[54]研发出一款便携式线性双离子阱质谱，并实现了微管纸喷雾(Paper-capillary spray，PCS)原位电离试剂盒的无缝应用。Kang等[23]利用PCS-MS/MS检出摄入吗啡和甲基苯丙胺病人尿样中的原型药物，并可通过分析尿样中可卡因及其代谢物浓度比的变化推测可卡因摄入时间，LOD为50～250 ng/mL；随后利用此技术分析多种饮料中和塑料袋表面的芬太尼类化合物，LOD分别为10 ng/mL和1 ng/cm2[55]。

2.2 爆炸物

爆炸袭击是现代恐怖活动的主要手段。AIMS可对金属、皮肤、塑料、聚四氟乙烯等多种环境表面爆炸物进行直接检测[56]，还可拓展用于潜手印中ng级爆炸物的分析[27]。Cooks课题组最早对爆炸物进行了系列的AIMS检测研究，采用DESI-MS/MS对纸张、塑料、金属表面的三硝基甲苯(2,4,6-Trinitrotoluene，TNT)、环三亚甲基三硝胺(1,3,5-Trinitroperhydro-1,3,5-triazine，RDX)、环四亚甲基四硝胺(1,3,5,7-Tetranitro-1,3,5,7-tetraazacyclooctane，HMX)、季戊四醇四硝酸酯(Pentaerythritol tetranitrate，PETN)等多种爆炸物检测，LOD达pg～ng水平[57]。该课题组随后发展的Reactive-DESI，在喷雾溶剂中添加氯化物等反应试剂，通过分子/离子反应形成[RDX+Cl]-加合离子，对RDX的检测灵敏度提高了1个数量级，达10 pg水平[58]，还可对人体皮肤表面的多种爆炸物进行快速无损检测[59]；结合不锈钢离子传输管的远距离传输，还可实现距离质谱仪3 m远的样品表面的痕量爆炸物和化学战剂模拟剂检测，灵敏度仍保持在ng水平[60]。DESI-MS和解吸常压化学电离(Desorption atmospheric pressure chemical ionization，DAPCI)-MS检测过氧化物类爆炸物，两种方法的LOD均能达到ng水平[61]。

在提高灵敏度方面，多通过热解吸附、中性解吸附、添加解吸附增强剂等提高各类爆炸物的解吸附性能。Forbes等[62]将红外热解吸附和DART-MS相结合，可在不同温度下对具有不同挥发性的黑火药及其替代物进行解吸附和快速原位分析，并结合主成分分析实现了黑火药的分类。Garcia-Reyes等[63]在LTP的基础上，利用热风枪将载样玻璃片加热至120 ℃，TNT的灵敏度可提高至0.6 pg，其它12种爆炸物及相关化合物的LOD为1 pg～10 ng水平。Ma等[64]使用常压辉光放电(Atmospheric pressure glow discharge，APGD)离子源直接分析从复杂土壤样品中加热产生的气态RDX和TNT，省却了繁琐的前处理步骤，LOD为0.5 ng/mL。Chen等[25]利用中性解吸萃取电喷雾电离(Neutral desorption extractive electrospray ionization，ND-EESI-MS/MS)对皮肤表面的5种炸药进行快速检测，LOD达0.5～10 pg。Tsai等[29]采用PSI-MS对塑性炸药(炸药、粘合剂、增塑剂和燃料油的混合物)进行分析，喷雾溶剂异丙醇中添加硝酸铵可增强负离子模式下分析物的质谱响应。

在后续数据处理方面，Sisco等[65]建立了23种爆炸物的AccuTOFTM-DART筛查方法和高分辨质谱数据库，为盲样和混合样品的快速筛查提供了指导。Gaiffe等[66]将肯德里克质量亏损过滤模式用于83种塑性炸药的DART-LTQ-Orbitrap检测结果分析，大幅缩短了复杂的爆炸后残留物的数据分析时间。

AIMS与小型便携式质谱联用检测爆炸物方面，Sanders等[26]将DESI与手持式离子阱式质谱仪相结合，实现了对玻璃表面TNT、HMX和三硝基苯甲硝胺(2,4,6-Trinitrobenzidine，Tetryl)的快速高灵敏检测。Dalgleish等[28]将LTP与小型便携式质谱联用，在1 min内准确检出玻璃表面的3种爆炸物(PETN、RDX、Tetryl)，LOD均小于10 ng。

2.3 化学战剂

大规模杀伤性化学武器、化学恐怖袭击始终是人类生存的重大威胁，目前已涌现出多份化学战剂及其相关物质、实际样品的AIMS分析检测、测试评估等研究[27]。事实上，AIMS技术被誉为化学战剂的“下一代现场检测新技术”之一。目前，AIMS技术在化学战剂检测中的应用以快速定性/半定量分析为主，技术和相应设备还有待进一步开发和提高。其关键在于结合化学战剂剧毒、中/高挥发性等特点，进行技术改进或适配，以实现快速检测和精确筛查。

技术改进或适配方面，Dumlao等[67]采用活性毛细管等离子体电离(Active capillary plasma ionization)结合台式质谱对法医学样品中的神经性毒剂模拟剂进行实时检测。Wolf等[34,68]建立了新型活性毛细管DBDI-MS检测系列化学战剂(神经性毒剂、糜烂性毒剂、失能剂)及其结构类似物的方法，利用压力辅助加热蒸发纳米喷雾技术将分析物气化后直接进行检测，LOD低至pg/mL水平，定量曲线相关系数(R2)>0.996 9(图3A)。为提高灵敏度，Zhang等[38]采用金纳米颗粒(Gold nanoparticles，AuNPs)修饰的纸基底进行LTP-MS检测，发现由于AuNPs与等离子体高频电磁场间的相互作用，使纸基底上神经性毒剂模拟剂甲基膦酸二甲酯(Dimethyl methylphosphonate，DMMP)和甲基膦酸二异丙酯的检测灵敏度提高了800倍，LOD分别为0.1 ng/mL和0.3 ng/mL(图3B)；在其后续研究中，采用铜针作为检测基底，对铜针尖端的神经性毒剂及芥子气水解产物进行LTP-MS检测，与非导电性基底相比，大幅提高了分析物的解吸附和离子化效率，LOD为0.5～0.98 ng/mL[39](图3C)。

多种功能化材料结合样品前处理技术成为提高化学战剂定性、定量能力的一种手段。AIMS发展早期，D'Agostino等[31]即将顶空SPME与DESI-MS/MS相结合，实现了多种室内基质(墙面、纤维、纸张)上塔崩、沙林、梭曼和芥子气等的快速检测，成功应用于实际野外条件下军事演习中采集的沙林样品的快速分析。最近，Dumlao等[35]将SPME与LTP-MS结合，将修饰微孔材料的不锈钢针同时作为采样工具和离子化喷针，直接快速检测尿液中的神经性毒剂模拟剂DMMP和膦酸二乙酯及水解产物片呐醇甲基膦酸，LOD为100 ng/mL(图3D)。

针对PSI技术分析神经性毒剂时，由于其高挥发性导致在普通PSI纸基底上存在检测时间窗较短(小于5 min)的问题，Dhummakupt等[69]构建了金属有机骨架(Metal-organic frameworks，MOFs)材料修饰的PSI纸基底，增强了对G类神经性毒剂的吸附能力，使得检测时间窗延长至50 min以上，提高了方法的实用性(图3E)；Mach等[37]则在纸基底上修饰了能够有效捕获并与G类毒剂反应的衍生化试剂2-(二甲氨基)甲基苯酚，并对反应生成的低挥发性衍生物进行PSI-MS检测，从而延长了检测时间窗，LOD为0.94～5.14 ng/mL。

与便携式质谱联用方面，Smith等[33]将辉光放电电离(Glow discharge electron ionization，GDEI)与便携式质谱结合，实现了对2-氯乙基乙基硫醚、丙二酸二乙酯、水杨酸甲酯和DMMP等化学战剂模拟剂的高灵敏、高特异检测，LOD为0.26～5.0 ng/mL，可与环境基质干扰物成功区分。Hendricks等[70]研发出用于现场检测的单兵式小型LTP-MS/MS，此设备由背负式和手持式两部分组成，背负式部分包括真空系统和电脑控制单元(10 kg)，手持式部分包括LTP源和采样端口(2 kg)，可对棉花表面的ng级DMMP实施实时原位检测(图3F)。

2.4 生物毒素

生物毒素多具有剧高毒性，且种类复杂多样，小分子、多肽、蛋白生物毒素的中毒或蓄意投毒事件时有发生。目前，AIMS在生物毒素检测中的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多体现在生物毒素快速筛查、定量检测以及与其它技术联用方面的成功尝试等。尚需注意的是，关于蛋白等大分子的快速实时电离仍是一个难点问题。

2014年，Beach等[40]采用激光烧蚀电喷雾电离(Laser ablation electrospray ionization，LAESI)-MS/MS直接检测贝类组织匀浆液中软骨藻酸，无需其它样品前处理步骤，单个样品检测时间仅需10 s，LOD达1 mg/kg，显示出该方法高通量检测生物毒素的潜力；随后建立了LAESI-Q-Orbitrap方法，对189种不同种类海洋贝类中的软骨藻酸进行快速筛查检测[71]。Wichert等[45]建立了PSI-MS检测实验室工作台、笔记本封面、玻璃、植物叶等多种基质表面蛋白质的方法，可实现对包括生物毒素模拟物肠毒素B疫苗在内的多种蛋白质(分子量12.4～66.5 kDa)的直接快速分析，并发现碳喷射多孔聚乙烯膜作为采样和PSI基底可大幅提高检测灵敏度，LOD达μg水平(图4A)。

由于食品残留的分析需求，生物毒素的AIMS准确定量工作受到重视。一般结合样品前处理、稳定同位素内标校正等途径进行。Busman等[41]采用添加13C标记同位素内标的基质匹配标准法对玉米中的黄曲霉毒素B1进行DART-Q-IT定量测定，定量下限为4 μg/kg，线性范围为4～1 000 μg/kg；对牛奶中黄曲霉毒素M1，利用串联固相萃取或免疫亲和固相萃取降低基质干扰，方法定量下限为0.1 μg/kg，低于法规限度[42]。Mattarozzi等[43]将快速样品前处理技术(QuEChERS)与DESI-LTQ-Orbitrap相结合，并结合全因子设计和多目标函数法进行系统优化，实现了贝类组织中石房蛤毒素、脱氨甲酰基石房蛤毒素、新岩蛤毒素和膝沟藻毒素1,4等多种麻痹性贝类毒素的高通量快速筛查和定量检测(图4B)。

与其它技术联用方面，Joshi等[44]将表面等离子体共振(Surface plasmon resonance，SPR)与DESI-MS相结合，利用修饰脱氧雪腐镰刀菌烯醇(Deoxynivalenol，DON)抗体的SPR芯片捕获样品(甲醇、啤酒)中的DON，简单淋洗去除非特异性吸附后，对芯片直接进行DESI-MS检测，特别地，DESI-MS可对DON与其交叉反应物质进行准确区分和识别(图4C)。

图4 AIMS在生物毒素检测中的应用Fig.4 Applications of AIMS in determination of biotoxinsA:rapid analysis by PSI-MS(PSI-MS快检)[45];B:quantitative analysis data by QuEChERS-DESI-MS method(QuEChERS-DESI-MS定量数据)[43];C:coupling of SPR and MS(SPR-MS联用)[44]

3 总结与展望

AIMS技术以其开放环境、简便操作、原位、实时、高通量等特点，一经提出，在公共安全检测领域备受重视，近年来在新型电离方式、与复杂基质样品形式的兼容性、与现场检测方式的适配性等方面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当然，尚需有效克服AIMS相关的系列技术挑战，包括重现性、定量能力、分析物范围(类型)、灵敏度及复杂数据的解析能力等。未来尚需集中于以下几点进行深入研究、积累突破：①原理引领灵活设计，提高样品检测普适性和灵敏度。包括进一步明确和阐释常压电离解吸附和电离机制，深入思考和融合多种不同原理的解吸附和电离方式，根据分析物的物理和化学性质引入适当的电离增强试剂，创新化学策略适配常压电离技术特点等；②创造高重现性环境，提高定量能力。影响AIMS重现性的因素涉及样品导入、解吸附、电离及质量传输的多个环节，涵盖采样几何形状、采样表面、样品性质、周围环境、离子源内部参数等多种因素。因此应从选择高效的解吸附和电离技术、引入内标、结合多种快速前处理净化富集途径、提高样品负载稳定性、甚至发展自动化采样进样平台等多方面进行系统改进；③适配现场检测应用需求，实现便携性。包括创制适用的常压电离源与便携式、小型化质谱的兼容接口，结合3D打印、仿真模拟等实现结构设计和理论模型优化等；④联合其它检测技术，保障确证性。公共安全应急检测往往需要多种检测技术多角度共同确证。AIMS无疑从结构确证角度提供了有效手段，未来可望配合目前的主流检测技术(如离子迁移谱、红外/拉曼光谱、便携式气相色谱-质谱等)使用，在样品适配检测、数据库共享、软件自动分析等方面发挥强有力的联合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