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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世界上最能挑动人类原始欲望的“坏家伙”!

2021-05-11布鲁克·拉尔默

视野 2021年8期
关键词:水银秘鲁罗斯

布鲁克·拉尔默

没有哪种元素能比这种金属更能挑动和折磨人类的想象。对它的渴望和追求令无数人奔赴矿场。无论以财富还是苦难来衡量,它的代价都太高昂。

罗斯玛丽·桑彻斯·孔多里只有九岁,但她的手背已被磨得像经年的皮革。这就是一个小女孩在秘鲁的安第斯山中的烈日下砸石头的结果。自从罗斯玛丽的父亲八年前在拉林科纳达的金矿中病倒后,她的母亲就一直每天工作11个小时,在金矿附近收集岩石,再打碎成小块,寻找被矿工忽视的零星黄金。学校放假的日子,罗斯玛丽有时会到山上给母亲帮忙。她也许算是令人怜惜的童工,但对于一个家里生计朝不保夕的女孩,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成就。“去年我找到两克金子。”罗斯玛丽说着,几乎陶醉了,“足够我买教科书和校服。”

尽管偏远而环境严酷——海拔5100米,连氧气都成了稀缺之物,拉林科纳达这座充满惊人矛盾的城镇却正以疯狂的速度扩大。越过高原,走近定居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川下闪闪发光的屋顶。随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臭气的来源除了倾倒在山坡上的垃圾,还有布满街道的人粪尿和工业废料。尽管拉林科纳达一直在发展——钻入冰川的矿洞数目在六年内从50个增至250个左右——却几乎沒有基础服务:没有管道系统,没有卫生设施,没有污染控制,没有邮电业,连警察局也没有——最近的一家也没几个警察,在距离这儿一小时车程的山下。

秘鲁能源矿产部致力于追踪国家的黄金生产,理由充分:黄金是秘鲁出口业的主要支柱。该国目前是全球第五大黄金产地,年产量达187.5吨,是1992年产量的八倍还多。然而,能源矿产部在拉林科纳达没有设办事处,当地人说金矿的产金量没有得到精确统计,这部分是由于金矿的经营者为避税而惯于少报产量。“我们都破产了!”有个矿主笑道,“反正我们都是这么跟上头说的。”

有些未经加工的矿石也会不翼而飞。在城里的一家金店,19岁的矿工莱奥高兴地承认,他要兑成现钱的1.9克黄金是从他父亲貌似严加看管的矿石库房中偷的。“我们每周干四五次,得了钱平分。”莱奥说,“没人注意到矿石丢了。”

拉林科纳达的许多矿工也都没有官方登记。矿上没有工资单,只有一袋袋的矿石抵作报酬,有些矿主根本懒得记录工人的名字。自然,老板们能通过这种契约仆役制度变得富有。他的矿工靠每月“碰运气”,平均每人能入手约10克黄金,也就是每年挣3000美元左右。尽管利益分配相差悬殊,但没有矿工奋起反对这种制度。事实上,比起在田里干活,忍受一成不变的微薄收入和长久贫困,他们更乐于选择这种每月都有一线希望“中大奖”的工作。“这种博彩很残酷。”在冰川上工作、镶着金牙的矿工胡安·阿帕萨说,“不过它至少能给你希望。”

矿工和他们的家人要想方设法在这个危险、饱受掠夺的地方生存下去,也许这才是更无情的博彩。拉林科纳达人的平均寿命只有50岁,比秘鲁全国的人均寿命少21岁。致命的矿难时有发生,常常是新手或醉酒的矿工摆弄低级炸药时造成的。就算爆炸没有夺人性命,产生的一氧化碳气体也有可能致命。秘鲁针对矿场安全有严格的法律规定,但拉林科纳达在这方面缺乏监管。“在当地的200个采矿公司中,只有五家给工人配备了全套安全装备。”安德烈斯·帕尼乌拉·基佩斯说。他是一名安全工程师,供职于少数几家严把安全关的公司之一,但该公司要求矿工自己出钱购买安全装备。

矿工早已习惯死神的造访,把生死视为宿命。当地谚语说“离家去工作,不知得返否”。事实上,有人死在矿场被生者当作一个好兆头。以人献祭的传统曾在安第斯山脉延续了千百年,如今仍被视为对山神最高级别的供奉。根据当地的信仰,大山吸收死者脑髓的化学过程,会令黄金矿石更接近地表,因而更便于开采。

但山神对于拉林科纳达的严重环境污染一定会心存芥蒂。与提取黄金的过程中释放出的成吨水银相比,拥挤街道上的生活污水和垃圾只能算小问题。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估计,在小规模的黄金开采中,每提取1克黄金,就会有2到5克水银释放到环境中——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因为水银中毒会对人的神经系统和所有重要脏器造成严重伤害。据秘鲁的环保主义者说,从拉林科纳达及附近的阿纳内阿矿区释放出的水银污染了河流和湖泊,的的喀喀湖远在250公里以外也遭殃及。

拉林科纳达周围的居民遭到了环境破坏的冲击。罗斯玛丽的父亲埃斯特万·桑彻斯·马马尼在这里工作了20年,最近已很少到矿里去,因为一种慢性病正渐渐吞噬他的体力,并导致他的血压升高。桑彻斯不确定自己得了什么病——他只看过一次医生,没能确诊——但他怀疑是环境污染引起的。“我知道金矿会让我折寿好多年,”桑彻斯说,佝偻的身形使他看来远不止实际的40岁,“但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生计。”

如今,家庭的命运全依赖妻子卡门从山上拖下的矿石。桑彻斯坐在自家石屋的地上,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把矿石砸成小块,把含有黄金的碎石收在一个蓝色咖啡杯里。罗斯玛丽拿一袋大米当书桌,在上面写作业。她向到访者问了一连串关于山外生活的问题:“你们国家的人嚼古柯叶吗?你有羊驼吗?”尽管才上一年级,这个小姑娘已经下定决心将来当一名会计,在美国生活。“我想要远离这里。”她说。

每当爸爸把两袋矿石——他们一周的积累——送往他家房后山坡上的小型研磨作坊时,罗斯玛丽总是跟在后面。他们无休无止地重复着这道工序,但每次桑彻斯都忍不住希望自己能“中大奖”。最起码,他希望能有足够的金子供两个孩子上学。“我想让他们学习,这样将来就能离开这个地方。”桑彻斯说。他一辈子连初中也没上完。

父女两人一同看研磨工表演这门古老的手艺。工人光着双手,把几公斤水银搅到一只木盘子里,让黄金与石头分离开,沾满水银的废料就直接倒入工棚下面的一条小溪。在这个研磨作坊里,所有人的眼睛只顾盯着刚提取出来的银色金块:由于外面包裹着水银,还不能确定有多少黄金。

桑彻斯把金块装进口袋,吃力地向山坡上一家收购黄金的店铺走去。这样的店铺城里有数百个。店主用焊枪烧去外面的水银,通过一根排气管把有毒的蒸气抽到室外寒冷稀薄的空气中。店主干活的时候,桑彻斯手里捏着他磨旧的灰帽子在屋里来回踱步。

十分钟后,一小粒黄金从火焰中出现了。桑彻斯皱了皱眉头。只有1.1克重。店主点出几张钞票,耸耸肩,递给桑彻斯。除去研磨工的工钱,桑彻斯一家只挣了不到20美元。

“下次好运。”店主说。

也许下个月会的,也许下下个月会的。要在高山之巅的一道冰川上勉力维持生计,桑彻斯知道,运气是他唯一能指望的东西。

(摘自微信公众号“国家地理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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