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剑豪

吃早饭的时候，木香说，果园里飞来了一群白鹭，落在树顶上，叽叽嘎嘎地乱叫。

黄荆皱眉，说，它们不糟蹋芒果吗？再有半月芒果就熟了。

木香说，不知道，白鹭不吃芒果吧，它们捉湖里的鱼虾。

果果兴奋地说，对啊，应该是湖水清澈了，里面有鱼有虾，就招来了白鹭。

黄荆忧虑地说，就算白鹭不吃芒果，总落到树上栖息，也会把芒果碰下来的。

果果看看黄荆说，爸爸，求你不要把白鹭赶走，好吗？

黄荆说，芒果给糟蹋了，卖不了钱，怎么给你看病呢？

果果笑笑，说，不用给我看病了，反正花多少钱也看不好！

木香责怪，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哪有看不好的病呢。

果果说，妈妈，一会儿能带我到果园里去玩儿吗？

木香说，孩子，你身体这么弱，果园靠着湖水，风大寒冷。

果果执拗地说，不嘛，妈妈，我想看看白鹭。

果果家的芒果园有十几亩，就紧挨着这里的一处湖水。

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群白鹭在湖面上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湖边道路上，木香用轮椅推着果果，缓缓地走着。

果果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天气还很暖和，木香穿着短袖衫，果果身上却盖着一张毯子。

木香指着湖面，说，你看，果果，那就是白鹭。

果果兴奋地鼓掌，称赞着，吔，真漂亮，有好多呢！

木香说，我和你爸爸才认识的时候，咱们这里白鹭也很多。后来，湖水变黑了，变脏了，白鹭也就不来了。

果果笑着说，嗯，听说镇上的工厂都拆了，以后再也不会往湖里排废水了。

木香说，湖里的水污染了，咱们喝的水也就给污染了。

母女俩站在湖边，初日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木香说，果果，白鹭已经看了，咱们回家吧？

果果咳嗽，说，妈妈，我想到咱家果园里看看。

木香给果果掖了掖毯子，说，果园里阴凉，咱们不去，好不好。

果果摇头，说，不嘛，我好久没去果园了。

木香无奈地说，那好吧，咱到那里，简单看看就走。

果果点头，说，好的，妈妈。

木香将轮椅推进湖畔的果园，高大的树干，宽阔的树叶，枝头上缀满翠绿的芒果。

果果欢喜地说，妈妈，我要吃芒果。

木香笑了，说，芒果还不熟，再等十几天吧。

黄荆站在几排树的后面抽烟，肩上背着一管猎枪，表情阴郁地望着母女。

果果问，爸爸呢，他不在果园里干活吗？

木香说，果园这么大，也许在果园的那一头呢。

果果说，我们去找爸爸吧。

木香摇头，说，不去了，这里头阴凉，你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对你不好。

果果一阵咳嗽，木香轻轻地拍拍果果的后背。

果果低头看看树下，兴奋地叫，妈妈，你瞧，白鹭的粪便！

木香也朝果树下瞧去，地面上溅着一些白灰色的鸟粪。

果果嚷，妈妈，你把我推到树下去。

木香笑着将果果推到树下，埋怨说，你这孩子。

果果仰起脸望着树冠，说，晚上白鹭就在这树上睡觉，也许会在树上搭窝生蛋呢。

木香说，也许。

果果说，妈妈，告诉爸爸，不要把白鹭赶走，就让它们住在咱家园子里，好吗？

木香点头说，好，我会告诉他的，咱们走吧。

果果撒娇，不嘛，我还想再看一会儿，好久没出来玩儿了。

木香还是将轮椅转过来，说，好了，再待会儿，你就该咳嗽了。

果果咳嗽了几声。

木香说，瞧瞧，是不是？

母女两人出了果园，顺着湖畔道路回家。

黄荆从果园里走出，望着母女背影，将猎枪的子弹退了出来。

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果园边一座新坟前放了几个芒果，黄荆和木香在坟前伫立。

黄荆抓着木香的手，说，回家吧，在这里呆了半天了。

木香喃喃地说，他们说果果的病和这湖污染有关系。

黄荆劝着，别研究那个了，现在湖水不是变清了嘛。

木香说，果果喜欢看白鹭，你不要把白鹭赶走。

黄荆点头，说，好的，我听你们的，回家吧。

两人相偎相依，沿着湖畔道路往回走，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湖面上波光粼粼，阳光在波浪上洒的金色斑點，变得越来越淡。

果园里面，许多白鹭在树上飞起飞落，叽叽嘎嘎地乱叫，有的还在嬉戏打闹，偶尔碰到发黄的芒果，就把芒果碰落下来。

地上已经落了很多芒果，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却不来拾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