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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卡子

2021-05-06史越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21年4期
关键词:拳头小子酱油

史越

她叫圓玲,除了笑声像银铃,别的跟好看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该谈婚论嫁了,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出嫁,她却剩家里了。

三十岁那年,她跟着一个疤脸的卖酱油醋的小贩走了,离娘家好几千里。

男人因为长相凶恶,酱油醋的小买卖很不好做。她把临街的房子扒开,进一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开起了小卖铺。男人不再走街串巷,每天从地里回来,蹲在葡萄树下吸旱烟。

过了两年,男人说你倒是给我生个小子呀,生不出小子生个闺女也中,肚子啥动静也没有。

她脸红得像下了蛋的母鸡,说,我去找医生看了,说我太胖,怀孩子费劲儿。

她连饭都不敢吃了,饿了就喝几口水,几天下来,脸焦黄焦黄的,去村口挑井水,就晕倒在了井台上。

男人背她回家,虎着脸吼她,你这傻娘们,咋就一根筋呢?胖就胖吧,咱是吃自己的粮食胖的,碍别人啥事儿了,你以后不许再给我弄这个。

她说,我得给你生个孩子。

男人说,没孩子就没孩子,啥大事儿?

她连声说对不起。

男人说,大不了咱抱别人一个,一样叫爹叫娘。

她说,孩子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去找他亲爹亲娘了,或者他亲爹亲娘找来了,咋办?

男人说,你真是榆木疙瘩,我表姐是收生婆,给我操着心呢,你只管听我的,该冲着人干呕就干呕,该给人说你吃不了饭就说,到时候孩子偷偷地抱回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敢说孩子不是咱生的?

一天半夜,孩子抱回来了,她高兴得一夜没睡,把孩子抱在怀里左瞧瞧右看看,把孩子放到被窝里左摸摸右亲亲。孩子尿了,她给孩子换了尿布,却舍不得洗手,男人看见了,拉过她的手闻了又闻。孩子拉了,男人忙不迭地给孩子擦屁股洗屁股,咂巴着嘴亲到孩子的小鸡鸡上。

孩子得吃奶粉,男人找了人,到矿上下煤窑。她在家里手忙脚乱地照顾孩子,顾不上打理,小卖铺关门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有福气,男人老是老了点,丑是丑了点,但是心眼不坏,最主要的是知道心疼她,现在又有了一个白胖胖的大小子,老天爷对她太好了。

孩子会说话了会走路了。歇班的时候,男人就骑上自行车,带着她和孩子去镇子上逛。

这天她带着孩子去打预防针,一街两行的人悄悄议论——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一点都不像他们两口子,这孩子是不是那女人生的很难说,要不就是这女人不正经,借别人的种……话越说越难听,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脸平静地去大队接电话。

是周圆玲吗?你男人出事了,一会儿派车去接你,你把人领回去。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忘了好好的天怎么就下起雨了。她没带伞,脱下上衣把儿子严严实实地裹好,雨水顺着头发流到她的脊背上,儿子睡梦中惊叫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近乎赤裸着上身。

跟别的矿难者不同,男人干干净净的,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衣服有些破损,右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儿子爬到男人身上,胖乎乎的小手去摸爸爸的胡子茬,被扎了手,触电一样拿开,又去摸爸爸脸上的疤,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爸爸醒醒,天亮了,你该去矿上了。

她去掰男人攥成拳头的手,没掰开。像是跟男人较劲儿,她发狠再一使力,紧攥的拳头松开了,露出一只红色发卡,有机玻璃材质,上面画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记得有天晚上,她跟男人说过,东院的葵花头上戴了一个辫卡子,整个人都变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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