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仁霞 赵航 刘巧云

1 问题提出

语调又称句调，是整句话音高升降的变化，即语句变化的总体轮廓，是依附于音段成分上的超音段成分。语调在功能上能够表达语气、情感和语义。语调的感知对于日常沟通中识别说话人的情绪具有积极影响，良好的语调感知能力可以促进儿童的社会交往和情绪情感表达。目前，研究者主要从功能和情绪两个维度进行语调感知研究，功能语调包括陈述、疑问、祈使和感叹4种，情感语调的基本情感为高兴、害怕、生气、难过、厌恶5种，儿童情绪识别的发展顺序，开心最早，其次是难过和生气、最后是害怕和惊讶。尽管现有人工耳蜗设备可以给听力损失患者提供较好的音段音位信息（元音、辅音）识别，但却无法提供精确的“调”感知能力。人工耳蜗植入者（CI）对于陈述句和疑问句的感知和产生成绩均落后于同龄人，但被试个体差异较大[1]。Straatman[2]对于荷兰语为母语听障儿童研究发现，双耳双模式助听儿童比单侧人工耳蜗植入儿童，在语调感知中具有优势，但是需要夸张的语调表达，才可以区分陈述句和疑问句。情感语调的识别难度更高，因为陈述语调和疑问语调主要差异在句末词语，疑问句在句末词语会有音调上升，CI植入者可以依据总周期信号（gross periodicity cues）进行判定，但在语调里，如开心和生气，他们均具有语速较快，平均基频较高的特征。目前，国内关于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研究较少，且大多为功能语调研究，缺少情感语调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分析比较单侧CI植入儿童在双耳双模式助听和单侧CI助听两种状态下情感语调识别特征，探讨双耳双模式助听能否提高单侧CI植入儿童的语调感知能力。

2 方法

2.1 研究对象

从某康复中心选取35例双耳双模式助听的重度、极重度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儿童（男15例，女20例，平均年龄5.67±0.90岁）。纳入标准：诊断为先天性双侧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儿童；在专业机构康复半年以上，具备一定听觉感知能力；智力水平、认知能力正常且无其他伴随障碍；希-内学习能力平均得分109.26±8.36，均处于正常范围。

2.2 助听设备情况

35名双耳双模式助听儿童中，人工耳蜗设备有23名儿童使用Cochlear N5，4名儿童使用Cochlear N6，4名儿童使用AB Neptune，3名儿童使用MED-EL Opus 2，1名儿童使用诺尔康。人工耳蜗植入年龄为41.95±15.82月，耳蜗1侧在250，500，1000，2000，4000 Hz的重建听阈为30.21±7.00 dB HL。助听器有12名儿童配戴峰力Naida B90，10名儿童配戴瑞声达Enzo 977，7名儿童配戴唯听Dream 220，6名儿童配戴西嘉pure 13，所有受试者的助听器均经过精细调节，并使用真耳分析（丹麦国际听力设备公司Interacoustics A/S 听力测试平台Callisto REM 440 模块）进行助听效果验证，匹配目标增益。助听器侧补偿效果为6例看话、16例适合、7例较适、6例最适，CI术前助听器配戴时长为6.74±14.22月，双模式助听持续时间为22.85±9.25月。

2.3 测试材料及实验设计

本测试采用自编语调测试材料，并采用E-prime软件呈现。兼顾汉语普通话声调与语调特征，选取4个实验语句作为测试材料，涵盖一声、二声、三声、四声4种声调。基本情感语调有5种，由于害怕和惊讶两种情感对于听障儿童识别难度较高，本研究选择难过、生气、开心3种语调。语料分别为：①八哥吃香蕉；②河伯划渔船；③小宝剪彩纸；④四弟画大树。测试时采用表情图片，共12句，让儿童选择对应的语调。

编制过程主要遵循以下原则：①句中词语均为儿童生活中常见词语，内容表达简单易懂；②选择学龄前儿童常用的语法结构：动作关系句。③测试句长为5个字且不包含语气词，语义中立，无明显情绪指向。儿童只能够根据句子语调表达判断语调的情绪。④为了排除因为声调的差异引起的音高变化干扰语调的音高走势，每种类型的语调包含声调完全一致的4个句子，句长、节奏、重音和语法结构完全相同。

本研究语调测试材料编制完成后，由各通过普通话二级甲等的女性在标准隔声室对编制的材料进行数字化录音，录音采样频率44100 Hz，位深16 bit，录音时尽量采用夸张的情绪表达，让3种语调具有明显的区分度，每个语调录制3次，然后根据主试的听辨，选择最能体现3种语调的录音作为正式测试的原始文件。得到原始录音文件，运用Adobe Audition进行数字化编辑，分别完成降噪、响度均衡、测试项分割、制作校准音等处理步骤。强度标准化处理使每个句子的平均RMS振幅相等。数字化编辑完成后，将测试音导入“实时言语测量仪”软件进行基频特征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语调基频特征数据

为了保证每个语调能够正确的表达情绪，将数字化编辑处理完成后的正式测试文件按照正式实验程序播放给5名健听青年听，让其进行语调辨别，成绩依次为：开心、生气、难过的情绪识别率均为100%。说明录音材料能够基本反映所选的3种情绪，具有很好的一致性。

本实验采用2×3两因素重复测量实验设计，组内变量分别为助听状态（单侧耳蜗助听状态，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和语调类型（难过、生气、开心），因变量为语调识别得分（%）。

2.4 实验环境及过程

所有实验均在符合国家标准（GB/T 16403-1996）的隔声室中进行，本底噪声低于30 dB（A），测试材料给声强度为65 dB SPL，用AWA 6291型声级计校准，双侧扬声器给声，呈45°角。测试点距离扬声器1 m，高度与儿童耳朵齐平。

本研究主试由华东师范大学康复科学系1名研究生担任，每次测试前，进行充分的实验准备，对实验仪器的检查及校准、测试环境本底噪声监测、指导语的规范运用等，测试前会先确认儿童可以理解3种情绪图片，然后进行正式测试，听录音，选择对应的表情图片。

表2 不同助听模式下语调感知测试得分的统计结果（%）

2.5 统计学方法

测试结束后，根据E-prime自动记录的文件，选取被试正误反应，使用SPSS 22.0中的两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模块进行统计学分析，以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3 结果

3.1 不同助听模式听障儿童的语调感知测试

对不同助听模式的语调识别正确率进行分析，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两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不同助听模式的听障儿童情感语调的识别成绩具有显著差异（P＜0.05），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下听障儿童的情感语调得分均值显著高于单侧人工耳蜗助听状态。CI植入者单侧人工耳蜗助听状态下语调的识别平均得分为48.04%，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下得分为64.69%，提升了16.65%，其中开心语调获得的双耳双模式助听优势最为明显，提升了20.59%，生气语调提升了19.21%，难过获得的提升幅度最少，提升了13.23%。82.85%的儿童体现了双耳双模式优势。3种不同的语调识别之间差异极显著（P＜0.01），进一步多重比较发现，生气语调和开心语调感知差异极显著（P＜0.001），生气语调和难过语调感知差异极显著（P=0.003），开心和难过语调感知差异不显著（P=0.365）；语调类型和助听模式的交互作用不显著（P=0.578），说明在2种语调类型中，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下听障儿童的语调感知均具有同步提升。

3.2 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语调的错误走向分析

对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的语调感知数据进行听辨倾向性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23.53%的儿童将开心感知为难过语调，13.24%的儿童将开心感知为生气；22.79%的儿童将难过语调感知为开心，16.91%的儿童会将难过感知为生气；13.24%的儿童将生气感知为开心，9.56%的儿童将生气感知为难过。以上数据显示，从听感知的角度双耳双模式助听儿童最容易混淆开心和难过语调，它们之间存在较高的听觉分辨倾向性。

表3 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语调识别倾向性（%）

4 讨论

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能够使单侧CI植入儿童在生气、开心和难过的情感语调感知中获得优势，语调感知正确率从CI状态下的48.04%提高到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下的64.69%，与Straatman[2]和Marx[3]的研究结果类似，他使用陈述句/疑问句的材料对9～18岁的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听障儿童进行测试发现，双耳双模式具有语调感知优势，但是听障儿童仍然需要用较夸张的语调，才可以分辨不同语调类型。表明单侧人工耳蜗植入者需要特别夸张的语调表达才能区分疑问和陈述句，而且一部分人在夸张的表达下仍然无法正确识别疑问句[4]。语调感知需要精细结构线索，这是大部分人工耳蜗所缺失的信息，因此，儿童通过双耳双模式助听，充分利用助听器带来的精细结构信息，感知言语中细微的音调变化，从而情感语调的识别能力得以提升。

本研究结果表明，生气语调的感知能力显著高于开心和难过语调，与Hopyan-Misakyan等[5]的研究结果一致。通过对本研究测试材料的声学分析可知，3种情感语调的平均基频较为接近，但是生气情绪的基频变化范围和标准差都要大于另外两种情绪，并且时长最短，推测可能存在频域和时域两方面的原因导致生气情绪最容易被识别。Nakata[6]的研究中生气语调的感知最差，他分析由于语料中开心和生气在频率变化范围和基频值上有一定的区分度，但两者的时长接近，所以造成了混淆，难过的时长最长，所以容易从生气和难过中区分出来，并认为CI植入主要依靠时域线索的语速来辨别声调。但在本研究中，难过、开心、生气3种情绪的时长按本顺序存在0.5～0.6 s的递减，生气容易识别，而难过和开心容易混淆。因此，我们推测相比时长信息，基频与低次谐波的变异度对于情感语调的识别更加重要。

目前，关于听障儿童的训练都集中在音节的感知与产生，对于语调的感知训练非常少，大多数孩子可以听清句子中的语义信息，但是无法准确获取其附加的语调信息，这会影响听障儿童的社会交往能力和情绪表达。对语前聋的听力损失儿童来说，其听觉发展主要依靠人工耳蜗进行声音输入，如果儿童长期无法得到准确的语调刺激，对应脑区的功能发展可能会受到一定影响。在语调识别中，双耳双模式助听状态较单侧耳蜗助听状态具有明显优势，对于生气的语调感知优于开心和难过，开心和难过两种语调容易混淆。因此，建议单侧人工耳蜗植入的听障儿童，如果其同侧或对侧存在残余听力，应尽可能选择双耳双模式助听，加强对语调线索的感知。此外，在日常的康复的语调训练中，应重点突出频率的变化线索，利用的夸张的语调增强语调频率变化的幅度，从而让儿童能够更容易地把握语调的情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