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水

新德里市民举着横幅游行，表达对首都变成“毒气室”的担忧

污染助推疫情传播

世界卫生组织 （以下简称WHO） 的一项研究显示，全球三分之一的中风、肺癌和心脏病死亡源于空气污染。近年来，印度民众因空气污染严重而疾病多发甚至过早死亡的情况呈上升趋势。从1990年到2019年，气悬浮微粒污染和臭氧污染导致的死亡率分别上升115.3%和139.2%。死亡案例中36.6%与肺部疾病有关，其中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占21.1%、下呼吸道感染占14.2%、肺癌占1.2%。另外缺血性心脏病占24.9%，中风占14.1%，糖尿病占8.4%，新生儿疾病占13.3%，白内障占2.7%。污染的空气可能会使新冠肺炎问题更加严重，因为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攻击呼吸系统。印度医学专家发现，受疫情影响的病人最常见的病状就是呼吸困难。新冠肺炎疫情大传播，肺部疾病患者因缺乏抵抗力更容易感染新冠病毒。华盛顿大学卫生计量与评估研究所所长克里斯托弗·默里呼吁，印度政府应尽快采取措施应对空气污染这一“严重的公共卫生威胁”。

印度科学家在对卫星数据和采样标本进行研究后发布报告称，恒河平原是印度污染最严重的地区，全年空气中PM2.5含量始终保持在100微克/立方米以上。印度乡村和城市地区的空气污染水平差异越来越小，其中约69%的人生活在起初被认为“污染水平没那么严重的”乡村地区。瑞士空气质量技术公司IQAir发布报告称，印度新德里、加尔各答和孟买三大主要城市列入全球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之中。首都新德里冬季经常被雾霾笼罩，当地的悬浮微粒高出WHO健康标准的500%。

到了秋冬时分，随着气温下降，空气流动速度变慢，雨水稀少，印度空气中的污染物浓度不断增加，呈现放大效应。空气污染对人体健康的威胁早已为公众所知，除了会引起呼吸道问题外，还会造成其他人体器官受损。空气污染与疫情叠加，两大不利因素同时侵袭肺部，大大增加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空气污染削弱呼吸道功能，并损害肺功能，感染新冠病毒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加。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呼吸困难，如果周边空气有毒性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

2020年11月14日是印度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排灯节，有在晚上点亮灯烛和燃放爆竹的传统。当天晚上，新德里及其周边地区庆祝节日大量燃放烟花爆竹，直接造成该地区空气质量进一步恶化。15日早上，新德里的空气污染指数一再“爆表”，空气污染水平达到“严重污染”级别，空气中PM2.5含量为469.3微克/立方米，是印度法定安全标准值（60微克/立方米）的8倍，肉眼可見的浓雾已经笼罩了这片地区。印度官员承认，首都简直变成“毒气室”。当地居民叫苦不迭：“雾霾太重什么也看不见”“在外面感觉眼睛和鼻子都在燃烧”。冷空气的来临意味着新冠病毒变得更坏，疫情这个时候会更严重。寒冷的季节非常适合病毒的生存，一名患有哮喘症的新德里男子绝望地说：“自己的新冠肺炎疾病刚刚康复，难以呼吸城市里肮脏的空气。但我既不能走路，也不能离开家，即使我试图出门，呼吸也会很困难。”

污染成因错综复杂

印度的空气污染之所以如此严重，与其长期粗放低效的生产生活方式和能源使用方式密切相关。每年秋季农业收获后，农民燃烧作物残渣来清理他们的田地，产生了一种由颗粒物、二氧化碳、二氧化氮和二氧化硫组成的致命混合物，这是空气污染的重要原因。在2020年，农民从9月就开始了为新庄稼腾出空间而焚烧秸秆的行动，该行动致使10月的空气污染水平升至近两年来最高。作为世界上对生物燃料需求量最大的国家，印度生物燃料造成的污染是汽车和工业污染等其他污染源的3倍。在印度13多亿人口中，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乡村。由于缺乏必要的水电气等基础设施，80%的家庭不得不保留、燃烧木材、农作物残渣、粪饼等用于生火、取暖。

莫迪提倡“印度制造”，使2020年的工业生产总值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5%。污染是发展工业带来的一个负效应，食品加工和化肥厂向空气中排放酸蒸气，石油精炼厂、水泥厂、破石机、热拌混合厂等造成二氧化硫和烟尘污染超过工业安全生产限度5倍以上。印度年发电量2.1亿千时瓦，超过50%的电力需求由火力发电满足。印度现有燃煤发电项目总装机容量为6.22万兆瓦，分处不同建设阶段。其中1.98万兆瓦为中央煤电项目，1.87万兆瓦为政府电力项目，2.37万兆瓦为私营电力项目。燃煤排放大量温室气体，包括二氧化碳、甲烷、一氧化二氮和氟化气体。新德里的汽车和三轮车保有量已经达到800多万辆，这些车大多使用掺假的燃料，释放不安全的污染物，进一步恶化空气质量。

印度环境部长普拉卡什·雅瓦德卡尔2019年12月20日在议会发言时，强调没有研究证明空气污染会对公众健康造成影响，告诉众议院不要“在民众中制造恐慌”，引起一片哗然。对于雅瓦德卡尔关于空气污染和寿命缩短之间没有联系的说法，WHO公共健康部主管玛丽亚·内拉博士表示谴责。“强有力的科学证据表明，暴露在污染环境中对人们的健康有重大影响。我们也希望空气污染不会造成民众死亡，但不幸的是，它确实造成了人员死亡。”她指出，“不管采用哪种方法，我们都迫切需要采取行动，因为印度某些城市的空气污染水平非常严重，这肯定会影响到公民的健康。我们敦促印度政府，尽最大努力解决空气污染的问题，减少市民接触到有毒的污染物。”同样对雅瓦德卡尔在议会发表的言论做出回应的还有WHO气候问题负责人迪亚拉德·坎贝尔·伦德鲁姆。他说：“我们收集并分析了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表明空气污染会对健康造成影响。目前暂无研究表明人类的健康不受空气污染的影响。”

治污之路漫长曲折

为控制空气质量，印度采取一些国家级的应对措施。为减少汽油和柴油汽车的废气排放，印度的汽车排放标准将从欧四升级至欧六。莫迪宣布了世界上最雄心勃勃的太阳能发电计划，计划到2022年的发电量达1千亿瓦的目标。印度中央政府近年来推出了空气污染分级响应防控计划，将空气污染分为“严重+紧急”“严重”“非常差”“差—良”4个级别，并根据多种级别执行相应的防控手段。作为印度中央政府治理空气污染行动的一部分，新德里增设20个监测站，每个区至少要新增3个，加大对首都地区空气污染的监控。

对于“严重+紧急”的情况，将禁止除装载核心重要物资外的卡车进入新德里地区，停止建筑施工，采取汽车单双号限行，相关部门将有权采取如学校停课等额外措施。对于“严重”一级的污染，将责令砖窑、碎石场停工，关闭巴达普尔热电站并增加天然气的产量，强化城市公共交通能力，实行差别化收费制度，提高道路清理与洒水的频率。对于“非常差”级别的空气污染情况，将禁止使用柴油发电机，上调停车费至当前水平的3～4倍，增加公交与地铁服务，禁止酒店与餐厅燃烧炭与木材，居民停止使用电暖气。对于“差—良”级别的情况，将停止一切垃圾焚烧并对违反者处以重罚，对砖窑等相关产业执行严格的管控，每隔两日在擁挤路段实行路面清理，禁止高污染排放机动车上路并对违规者处以重罚，在交通拥挤地段派驻交警执勤以维持道路顺畅通行。

2020年10月28日，印度政府成立了“首都及其毗邻地区空气质量管理委员会”，将负责统一协调新德里、哈里亚纳邦、旁遮普邦、拉贾斯坦邦、北方邦等地区的空气治理措施。此举被各方寄予厚望。印度政府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印度目前的经济规模约为2.9万亿美元，如果要实现“到2024年成为5万亿美元经济体”的目标，就需要在针对邦的污染控制项目上投入更多资金。印度治理空气污染，必须循序渐进、科技革新、严刑峻法“三管齐下”。

分析人士担心，印度正经历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经济衰退，客观上无力负担“一步到位”式空气治污的庞大花销。为此，政府必须考虑使用更多成熟的、污染相对更小的清洁能源技术，例如风能和核能等，与此同时在农村地区推广液化石油气或其他替代燃料。此外，还必须赋予有关部门更大的监管和执法权限，对不符合规定的高污染行业毫不留情地关停甚至直接取缔。印度治理污染一直围绕着首都展开，需要改变这种状况，针对全国采取更加有效的治污战略。总之，“终结印度空气污染”将是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不太可能一蹴而就。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