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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苦辣都是营养

2021-04-22阮红松

莫愁·小作家 2021年4期
关键词:刺儿豌豆荚菜薹

春饿时,黄岭坡的原野不缺吃的。

豌豆荚、油菜薹、野草莓、刺儿果……都是美食,现在的孩子娇贵,估计很少吃这些东西了。

春饿是难熬的,过年的东西都吃完了。过完年,农家也开始节俭了。厨房里再很难找到熟食,连锅巴团也没有。床底下的坛子也空了,花生、米子糖、豌豆……渣都没有了。农家只吃两顿饭,早上九点一顿,下午三点一顿。农忙时节才有夜饭,天麻麻黑吃一顿。

平时也饿,饿习惯了也就没感觉了。春饿,强烈的饥饿感贯穿了我的童年。下午五点左右最饿,还得干活。从六七岁开始,农家无闲人。小劳力主要的劳动是放牛、寻猪草。放牛是公活,为了挣工分,抢口粮。寻猪草是私活,家里不养猪,过年就没肉吃。

阳春时节,漫山遍野就開始长吃的了。牛吃的草,猪吃的菜,人吃的更多。那时长在地里的菜基本上是公家的,能够自由找吃食的地方并不多。于是,有了偷青的说法。

偷得最多的,是豌豆荚和油菜薹。不是往家里偷,没人有这个胆。如果这样做了,被逮着,情节轻的扣工分(相当于扣口粮),情节重的要送派出所。记忆中,一脸菜色的农民好像没有人这么干过。偷青是躲在地里吃,是顽皮孩子的作为,大人也偶尔为之。

豌豆和油菜生长的旺季,苗儿高,地里是极易躲人的。半大孩子蹲着或躺在菜地的深处,极难被人发现。天气晴好的日子,孩子们以放牛和寻猪草的名义,就钻到地里去了。像小野兽一样偷青,或者说不知轻重地破坏庄稼。

青豌豆荚的豆还没成熟,嫩豆是甜的。触手可及就摘了吃,挑着吃。吃饱了吃胀了,偶尔还在地里美美地睡一着。如果被人逮着,会被呵斥。如果被队里干部逮着,会被揪到家去,让家长责罚,免不了挨揍。学龄儿童的责罚更严厉一些,会被投诉到学校。老师批评一顿,还要罚写保证书。

偷吃豌豆荚的情节要轻点,偷吃油菜薹的就比较严重。豌豆荚一般高产,就是孩子们成群偷吃好像也看不出什么损失。再说,豌豆荚本来就是一道菜,吃了也就算了。但油菜薹不是菜,是要结籽榨油的。那年月食油有多金贵,城镇居民每月也只能供应四两。

在孩子眼里,刚抽薹的油菜薹比甘蔗还好吃。当然,黄岭坡不产甘蔗,这只是个比喻。把嫩得风都能吹折的油菜薹折了,撕去皮,吃起来又甜又脆又解渴。吃这个,风险大,有时被蜂蜇,有时被虫咬,有时被大人逮住,骂得恶毒,骂得最多的那句是“砍脑壳的东西”。偷吃这个,是品性不好的孩子!

想吃东西又不被责罚与毒骂,就只有寻野草莓和刺儿果。野草莓难寻,又大多生长在悬坎边。听大人说,有野草莓的地方经常有蛇。尽管如此,野草莓实在太迷人了,长得迷人,鲜艳夺目,晶莹剔透。吃起来也迷人,那种清香、甜蜜,今天的草莓王也要被甩几条街。这么说吧,孩童手里有一把野草莓,可以换一本小人书,或者一篓猪菜。

采摘野草莓真是太难了!

在七八米高的悬坎上,滑下去难,爬上去也难。野草繁密,有树桩有刺林,又不明地况,不知哪脚踩实哪脚踩虚。最怕的还是蛇,那种经常出没的四脚蛇,还有一种蛇叫“桑树根”,通体暗红,毒得可怕。通常,我们的做法是先用土坷垃对野草莓四周进行“轰炸”,把蛇吓跑。然后在坎下搭人梯,往上爬,人小体弱,在下面的人经常被踩得龇牙咧嘴,痛哭流涕。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也采到了,下来时基本上是连滚带爬,不是划破手就是跌伤脚,有时还刮破衣服。

这种折磨人的美食,如今基本上在乡野绝迹了。绝迹好,害惨了咱们的童年!

刺儿果好摘,长在刺藤上,形同樱桃,农家的菜园篱笆墙到处都是。正因为好摘,熟透的果子难寻。落到孩子们嘴里的,都是半生半熟的果,吃多了苦口。

在贫困的日子里,正是遍地野味,正是不光彩的偷青,营养了我们的童年。正如一句名言,酸甜苦辣都是营养,年华不会虚度。

长大以后的节俭,怕倒掉一碗剩饭,不敢随便丢弃一枚坏果。看似小家子气,岁月的反思,时刻都在。

阮红松:供职于文学杂志社,作品散见于《长江文艺》《芳草》《广西文学》《四川文学》《佛山文艺》等。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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