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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2021-04-16李逸

中学生博览 2021年7期
关键词:白兰花白兰花篮

李逸

初夏开始,街巷间多可见卖花的阿婆,那盖着蓝布的小小花篮里,有栀子、白兰、茉莉,更怀揣着整个夏天或浓或淡的香气。

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极香,汪曾祺形容它“香得痛痛快快”。的确,栀子花的香气浓郁得如有实质,仿佛天地都变小了,你和这香气只能鼻尖碰着鼻尖挤在一处。这混合着些微夏日暑气的味道也承载了我的童年。小学时,班上很多女孩子会在马尾辫上夹两朵栀子花,随着小鹿般活泼的步伐一跳一跳的,白得耀眼。我发质不好,留了很长一阵子的短发,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可以簪花的长发姑娘。不过等回了家,将花往枕头底下一压,整个夜晚梦都是香的,白天的遗憾与烦恼,谁还记得呢?

花篮里卖的白兰则都半开不开,花苞拢在一起,娇娇嫩嫩的,如一只柔顺的纤纤素手。两朵一起,用细细的铁丝穿过花心,便可以缠在纽扣上,别致不张扬,香气也文静。旧时候,讲究的小姐太太都有戴白兰花的习惯,用手绢仔细包好,放进大襟衫的纽扣里面,贴身安放,只闻其香。这样的端庄我是学不来的,别在纽扣上的白兰花,我总是忍不住闻闻摸摸,或者对着光端详,白兰娇弱,摸着摸着,离了枝的花就皱了、黄了。

茉莉花骨朵小,因此常被做成手环,卖花的阿婆一口吴侬软语,把素净雅香的茉莉花手链,串上姑娘们细白的手腕。栀子花插在发间,白兰花戴在胸前,再加上茉莉花手环,就是小时候最爱的三件首饰,乃至于我也曾十分向往做一个卖花人。

那时我太小了。买花的时候,我只纠结于怎样挑出一朵最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花,只懂得惊叹卖花阿婆扎花缠线时是多么利索,只觉得她们的手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巧的手。我没有发现她们将花用湿布遮挡得严严实实,却无法为自己在烈日下寻得一片阴凉的屋檐;我没有发现花的白腻与光润越发衬出她们早已失去了光泽的粗糙的皱皮,我没有发现她们手指上黄黄的、日复一日跟花打交道留下的印迹,没有发现她们指缝里洗不去的花泥。不知道是花泥成为了她们的一部分,还是她们成为了花泥的一部分。

那时我太小了。但小孩子天然就是不需要去理解岁月的。小孩子就像栀子花,痛痛快快,或香或臭,或哭或笑,从不藏着掖着。

长大一些,也许就成了白蘭,在生活面前学会了收敛与柔顺,而花篮边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则也许是岁月的终点。

前两年看到一个姑娘与卖花阿婆的对话。姑娘问:“阿婆,侬年纪那么大了干什么还出来卖花啦,辛苦伐?”阿婆满头白发,一口苏白:“哎呦,你不懂,今生卖花,来世漂亮。”我一下子就被这句话击中了。

苦不苦,苦的。香不香,也香。

编辑/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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