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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珍馐

2021-04-13胡笑兰

红豆 2021年3期
关键词:老友米粉南宁

胡笑兰

不管是大街小巷,你都会与粉相遇,这就是南宁。无论你走进哪家粉店,里面总是坐满食客,他们不紧不慢地品嘗南宁的美食。

南宁一家苗族酒店,装修精致,婉约苗族风情,一些穿着民族服装的小伙子、姑娘进进出出,不时听见悦耳的苗歌。一行人落座,妹妹的客户方先生拿起菜谱点菜,似有大吃一顿之状。

油茶、老友粉一定不能少。方夫人细致地补充,这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朋友来了有好酒,但也要有老友粉。夫妻俩一递一答,心有灵犀。

菜一道道地上,老友粉终于出场。考究的青花大瓷盘,满满的一盘,白、黄、红、绿,间杂着星星点点的赤褐色,腾腾地冒着热气,我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那些配菜,两种看似并不相干的东西,彼此都做些改变,有时甚至是痛苦的,但往往可以组合出一种神奇。红的椒、亮黑的豆豉、黄爽爽的笋干、细碎的肉末、莹白的米粉,丰满的颜色,瞧它水生生、红彤彤的样儿,馋虫爬到了嘴边。眼睛是两块毛玻璃,欲望在玻璃后面蠕动,欲望似原子分裂,在无限大的空间跳扭腰舞。视角与嗅角的双重冲击,让人充满期待,又不忍心张嘴大嚼,唯恐这滋润的美瞬间消失。

在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之下,酸笋之酸爽让鲜美的肉更加余味绵长,而肉的鲜甜入笋,不仅削减了酸笋凌厉的酸味,更让酸笋于酸爽中又夹带了鲜甜。酸与辣本来就是打不散的冤家,酸借辣而飞扬,辣因酸而幽深,像一个未透红的苹果,苦涩的酸味中含有些许止渴剂。有了酸和辣的交融,粉立刻变得霸蛮起来,有了一种横扫万千味蕾、直击心灵深处的强劲力量。

明天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专门去吃老友粉。方先生瞧我们吃得香甜,兴致更高了。

第二天,方先生带我们走进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我看见了老友粉的招牌。进店后,老板娘见方先生进来,放下手头的活计迎上前来,满眼顾盼生辉,显然他们很熟。在我们等待的间隙,方先生充满回忆的旋律在这个简单的小店回响,忽高忽低,把我们带到了三十年前。

方先生说,一九九〇年他考取了南宁市医药学校。从没有出过门的母亲决定送他去报到,他和母亲连夜走几十里山路,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此时,听到自己的肚皮一个劲地咕噜噜地叫唤。突然闻到了一股香气,淡远又执着、顽强地直入鼻息,似乎还不够,一路直奔搅动他的胃肠。那香气分明是从学校旁边的巷子里飘出来的,转眼看到巷子尽头老友粉的招牌。他使劲地咽了咽口水。母亲是何等的细心,拎起包拉着他就朝巷子里走去。店铺简简单单,食客却坐得满满当当,隔了餐台的厨房热气氤氲,米粉的香味和着年青老板娘的热情一起传递出来。

母亲的钱包是手帕,裹了一层又一层,两张元票夹杂着一小摞角票,角票卷着边,显然是存了很久的。母亲从里面一张张数,小心地数出八角,递给笑脸相迎的老板娘。不一会儿,一碗米粉就充满诱惑地摆在面前。哪还顾得斯文?也顾不得谦让,呼啦啦地自己吃得满头是汗。等抬起埋在碗上的脸,心满意足咂嘴时,他看见了母亲一双温柔的眼睛……妈,您怎么不吃一碗?妈不饿,包里还有干粮呢。再说我也不喜欢吃。

方先生说,现在想想,那碗米粉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的美味,多少年后才懂得母亲的那句不喜欢吃。为此,一直后悔甚至惭愧于当初的不懂事。医校读书的这几年,无数次从这家米粉店经过,那飘出来的香味也一次次诱惑着自己,但那几年一次也没有再进去过。后来涨价到一元八角,相对于自己每月十几元的生活津贴,吃碗粉也算奢侈了。而且每个月还得省下一两元,替母亲分忧。那时就在心里告诉自己,等毕业了、挣钱了,一定要接母亲到这里,好好吃一碗老友粉。可现在貌似有出息、有能力请母亲吃了,母亲却已经不在了。店铺还是那个店铺,模样一点没变,人也没变,口味更是没变,这也是常来这里的原因吧。

方先生环顾四周,语声低沉,眼眶红了,我分明看见了一点晶莹在闪烁。

方先生年少时家贫,粉是难得的美味。但从那时起,每到逢年过节,方先生的母亲总能变戏法似的端上一碗米粉。他母亲做的粉总是与众不同,他至今仍固执地认为母亲做的粉是最好吃的。

回忆一段旧时光,按摩着肠胃,抚摸着淡淡的乡愁,吃着这里的粉,想着小时候母亲做的粉。那相似的味道,老是让他产生错觉,仿佛他来来往往那么多城市都是同一个地方,一个有母亲味道的地方。

最著名的就是老子那句话:“治大国,若烹小鲜。”一个人谁也记不清吃过多少种小吃,品尝过多少种滋味,但生活中没有哪一碟、哪一种是多余的,它们是生活所需,更是生存智慧。一碗碗老友粉,串起来就组成了酸、甜、苦、辣、咸的生活,它们都是人生的况味,也寄予着某种时代的故事。

责任编辑   刘燕妮

特邀编辑   张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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