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1

周庄一带盛产棉花。到了七月以后，山坡上白花花如雪一样的棉花，就可以变成上好的丝绵，装在衣服里做成棉袄，冬日穿着，很软和。

可是，大家还没有摘，鬼子的炮楼就修好了。然后，鬼子在小队长坂田的带领下，到了各村，要求所有人将棉花摘了，送到炮楼去。周庄东头的刘大叔没这样做，他把棉花摘了，准备让刘大妈纺线织布。谁知，坂田知道了，带着一队鬼子赶来，将刘大叔绑起来，然后一家家打门，让大家去村口大柳树下集合。

坂田努着眼珠子，瞪着刘大叔，对村里人喊道：“不交棉花的，死了死了的。”说着，他的指挥刀出鞘，只闪过一道光，刘大叔就倒在了血泊中。

周星星气得流着泪，骂道：“小鬼子，等着吧。”

当天晚上，周星星就找到曾年。周星星最佩服鬼主意多的曾年，想让他想想办法，将鬼子的炮楼烧了。曾年摇了摇头，说自己可没那个胆子。然后，他就走了，去了镇子那边。镇子那边有一个火柴厂，他去糊火柴盒，糊几十个，老板会给钱啊。曾年挣了一沓票子，喜滋滋地数着，眼睛都眯在了一块儿。

周星星骂道：“财迷。”

2

那天，周星星正躺在小划子上，看着天空，天空的云朵如棉花，一朵朵移动着。周星星想到棉花，继而想到曾年，自言自语道：“财迷。”突然，咚的一声响，一个人跳到小划子上。他抬头一看，是曾年，懒得理。曾年说，有办法烧掉鬼子的炮楼。周星星一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问：“真的？”

曾年点着头，很肯定的样子。

周星星问：“怎么烧？”

曾年说：“天机不可泄露。”

曾年还说，如果周星星能帮他抓一只老鼠，他就一定能烧掉鬼子的炮楼。周星星一听，捉一只老鼠，那还不简单。他回到家，做了一个机关，在水缸上摊一块木板，靠着缸口的一段，放一点食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听到咚一响，随之传来唧唧的声音，一只老鼠落在水缸里，怎么爬也爬不上来。

3

曾年看到老鼠笑了，将一个指蛋大的鼓囊囊的小布袋，绑在老鼠身上。然后，将老鼠装在一个透气的小木盒里，再将木盒装在衣兜里，说：“走，给鬼子送棉花去。”

“你……不是烧炮楼吗？”周星星问。

曾年点点头，反问他：“不去鬼子炮楼，能烧掉炮楼吗？”周星星听了，摇着头告诉曾年，鬼子检查很严的，棉花里带不进去任何东西。

曾年点头道：“我知道。”

“那……那……”周星星结结巴巴问。

曾年卖关子，说去了就知道了。他还告诉周星星，到了那儿，一切听他的。周星星按照曾年的吩咐，也弄了一袋棉花扛着，跟着曾年一起到了湖边，上了小划子。周星星有点儿紧张，看看曾年，手心冒汗。曾年一点儿也不慌，看到那边的小鸟，站在苇秆上，叽哩叽哩叫着，他的嘴里，也发出叽哩叽哩的声音。

周星星问：“曾年，鬼子不会发现吧？”

曾年摇着头：“绝对不会。”

4

小划子到了对岸，曾年扛起袋子就走。两人到了碉楼前面，曾年忙放下袋子道：“太君，我们送棉花的。”说着，他解开布袋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坂田听说，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来送棉花，也走出来问：“你家的大人让送的？”

曾年摇着头，说不是。

他说，自己去摘的棉花，专门给皇军摘的。坂田听了，连连夸着吆西吆西，让把棉花送到碉楼的门口，放在那儿，让一个鬼子仔细检查。这时，曾年一惊道：“我的衣服里怎么啦？有什么在动啊？”说着，他手忙脚乱地往衣兜里抓，抓出一只老鼠，吓得一惊，将手一挥，那只老鼠被扔到碉楼里面，唧的一声叫，跑得不见了影子。他骂道：“这老鼠，在我衣兜里做窝啊。”

一群小鬼子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的。

棉花检查完，坂田一挥手：“你们的，可以的回家。”

曾年忙点头，转身拉着周星星就走。周星星早已等不及了道：“曾年，你不是说烧鬼子的炮楼吗？”曾年点点头，说：“放心，几天后，鬼子的炮楼就飞了。”

5

鬼子的炮楼，是在一个上午燃烧起来的，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震得人耳朵痛。

周星星睁大眼睛，又高兴又惊奇，悄悄找到曾年问：“你是怎么把炮楼给炸了的啊？”

曾年得意地问他，知道自己去火柴厂弄啥去了。周星星说，弄钱去了。曾年摇着头，告诉他，自己去弄了一些磷。他说，磷最容易着火，自己弄了回来，缝了指蛋大一个小袋子，将磷放在里面，綁在那只老鼠的身上，然后以送棉花为借口，将老鼠扔进碉楼。老鼠要做窝，就得找棉花，那么多棉花，它不就钻进去了吗？时间一长，老鼠躺在那儿，棉花温度升高，磷不就着了吗？

周星星睁大眼：“曾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啊？”

曾年道：“老师不是讲过吗？谁让你当时不好好听课啊。”

周星星听了，脸红了，不过心里很高兴，他想，等到打走鬼子，自己就去上学，好好学习，这样，就能和曾年一样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