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慧洋

戛然而止

在返家的路上，高尔夫球手贾斯汀·托马斯收到了一份晚宴邀请。2月19日，他在洛杉矶里维拉乡村俱乐部举行的高尔夫邀请赛上表现糟糕，没能走得更远。当时，泰格·伍兹正从佛罗里达飞往洛杉矶。如果托马斯还没走，两位好友可能会在当天晚上或周末找个时间见面叙旧。

但这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邀约。伍兹知道托马斯已经提前打道回府，人在回佛罗里达的路上，但伍兹就是忍不住想让他难堪。

45岁的伍兹比托马斯年长近20岁，但这就是他近年来在巡回赛中扮演的角色：一半是传奇，一半是兄长，更像是个老刺儿头，眼下这段插曲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托马斯能说什么呢？想要回击，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人们习惯认为，在PGA巡回赛上，朋友之间总会有下一次：吃晚饭，打一场高尔夫，或者单纯只是聊聊天。

然而，2月23日早晨，这一切美好瞬间破碎。伍兹的车子疾速冲下山丘，越过中央绿化带，连续翻滚后迎面撞上“欢迎来到罗灵丘陵庄园”的标牌以及一棵树。附近一位居民听到车祸传出的巨大声响，立即拨打911报警。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员卡洛斯·冈萨雷斯警惕地环顾四周，大吃一惊。他知道伍兹是谁，但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刻，最重要的是一名男子被困在严重损毁的汽车里，好在有众多警员前来救援。冈萨雷斯说：“我亲眼目睹过很多严重的车祸。伍兹先生能活下来，真的是太幸运了。”

几个小时后，伍兹车祸的消息传遍高尔夫球界。他被送往10公里外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哈伯医疗中心接受紧急手术。

警方需要耗时数月才能搞清楚车祸的原因。但想知道这对伍兹的职业生涯意味着什么，需要的时间可能更长。也许永远不会有完整的答案，一切都无法和从前一样了。

一语成谶

里维拉乡村俱乐部位于加州毗邻太平洋的帕利塞德地区，是个很特别的地方，伍兹在这里打巡回赛次数最多，却从未夺冠。

那里是PGA巡回赛中的一站，当时被称为洛杉矶公开赛，离伍兹的老家加州赛普拉斯很近，1992年伍兹在这里转入职业。从2017年起，伍兹的TGR基金会开始主办该项赛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2月19日乘坐私人飞机从佛罗里达飞往洛杉矶的原因。

8周前，伍兹刚刚做完7年来的第五次背部手术，因此无法参加比赛，但还是有很多事要做：与赛事赞助商见面，和基金会员工、高尔夫球手交流，并主持颁奖仪式。

21日，伍兹巧遇达斯汀·约翰逊和年轻的赞德·谢奥菲勒。谢奥菲勒是他的好友，2019年美国大师赛上屈居亚军，冠军正是伍兹。

为等待3月1日的核磁共振检查结果，伍兹近期只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切球和推杆练习。进入术后第十周，他看上去状态不错。谢奥菲勒说：“看得出来，他希望在今年4月初举行的奥古斯塔大师赛上有所作为。他对核磁共振的结果有点儿担心，也很期待。如果身体没问题，他肯定会加大训练量。”。

22日，伍兹将冠军奖杯颁给了洛杉矶人马克斯·霍马，他在第二个加洞延长赛上击败了托尼·弗诺。伍兹和霍马在2013年美国高尔夫公开赛上相识，这些年来偶有会面。但这一次，伍兹称赞霍马在第18洞错失一记小鸟球后及时振作，最终拿到职业生涯第二冠。

本次邀请赛是伍兹接受显微椎间盘切除术后的首次公开露面。显微椎间盘切除术是减轻椎间盘突出引发疼痛的微创手术。伍兹之前做过三次这样的手术，很清楚需要多长时间康复，不能太短。2014年，他不到三个月就重返赛场，但效果不好。2015年是伍兹转为职业球员以来表现最糟糕的一年，只参加了10场比赛，连续三次没能在大满贯赛上晋级，最好的成绩是温丹锦标赛的并列第十。在背部和膝盖各做了五次手术后，伍兹决心放慢脚步，听从自己身体发出的声音。

大师赛夺冠是一个目标，但不是唯一的。当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高尔夫评论员吉姆·南茨问及是否会参加七周后的大师赛时，伍兹给出了慎重的回答：“上帝，我希望如此，但得能先到那儿。”

预言这种东西，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疑团重重

最近，这段采访被重播了无数次，全世界都想知道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想起来，不仅是他说“我得能先到那儿”让人觉得不舒服，还包括他说话的方式和表情。伍兹的眼睛后面总是隐藏着一丝神秘，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无从破解。

正如一个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所期望的那样，他非常低调。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身体一直承受着巨痛，人们搞不清楚他神秘的眼神是想保护自己的隐私，还是在忍受痛苦。

还有他的车祸史。2009年感恩节后的第二天凌晨，伍兹驾驶SUV在佛罗里达州艾尔沃斯的家附近碾过消防栓，撞到树上，进而揭开了他婚外情丑闻的序幕。2017年5月，佛羅里达警方发现伍兹趴在方向盘上熟睡，以酒后驾车的罪名将其逮捕。但是，伍兹坚称自己是在做完背部手术后服用了大量止痛药。

把这些事故和此次车祸联系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是，洛杉矶县治安官亚历克斯·维兰纽瓦的说法表明，这些猜测毫无根据。他在24日下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急救人员在现场没有发现与酒精相关的物证。25日，维兰纽瓦的结论更为清晰，说伍兹不会因车祸遭到任何指控，因为“这纯粹就是一场交通事故”。

但是，疑团仍未消散。

据熟悉伍兹背部手术情况的医生说，如果病人的疼痛耐受性允许的话，术后几周内开车没有什么问题，何况伍兹非常喜欢驾驶。参加巡回赛时，他的副驾驶座位是前后两任球童史蒂夫·威廉姆斯和乔·拉卡瓦的专座，好友罗布·麦克纳玛拉也享受过这份待遇。他甚至从朱庇特驱车4个多小时前往佛罗里达州的庞蒂维德拉海滩，参加球员锦标赛，在95号州际公路或加油站曾被很多人认出。20日，伍兹开车去里维拉，在帕洛斯弗迪斯的绵延岗庄园拍摄系列纪录片，和演员大卫·斯佩德待在一起。

很多住在事发地点附近的人最初推测，伍兹可能对霍桑大道北面的陡坡准备不足，但情况似乎并非如此。自2020年1月以来，那里已经发生了13起车祸。虽然路段限速仅有每小时60公里，但由于是下坡，车速很容易失控，因此设立了许多标志，提醒车辆注意陡峭的山路。就在伍兹车祸地点前面，还有一段更危险的路。

调查的重点是要弄清楚伍兹在冲上中央绿化带时，为什么没有及时刹车。调查人员将为此动用照片、视频、SUV上的黑匣子数据和手机记录，必要的话，甚至会申请搜查令，获取医院采集的血液样本。

24日，为了便于警方在现场收集证据，霍桑大道关闭了近8个小时。数十家媒体全天都在现场报道，直升机播放了伍兹失事的SUV横躺在山坡上的可怕画面。

幸好，伍兹还活着。发生车祸很糟糕，但没有糟糕到头。

东山难再起

车祸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对伍兹和关心他的人莫不如此。伍兹两岁时就和父亲厄尔首次在《迈克·道格拉斯秀》上亮相，自此深深吸引了全世界。但要他们接受这些，并不容易。

在过去几年里，疲惫的身躯屡屡拖累伍兹的壮志。每每艰難地走完18个球洞，或者每次弯下腰捡球时，他都会露出痛苦的表情。去年12月，在PNC锦标赛经典亲子赛上，伍兹的表现甚至比不上11岁的儿子查理。这令人难以置信，因为2018年，他获得美巡赛年终总决赛冠军，世界排名也从2017年的656位急速攀升至第13位，2019年更是时隔14年重夺美国大师赛冠军。

大师赛前夕，有人问伍兹如果在奥古斯塔再次夺冠，是否会成就体育史上最伟大的复出。他深谙高尔夫球历史，对此并不认可。

伍兹2018年说过：“我认为，这一美誉无可争议地应该属于本·霍根先生。”霍根是九座大满贯冠军奖杯得主，1949年开车与一辆巴士相撞，造成左脚踝、锁骨、肋骨骨折和骨盆断裂，在德州埃尔帕索医院躺了59天。霍根的余生一直受到腿部疼痛和循环系统疾病的困扰。不到一年，他就重返高尔夫球场，但每天必须用绷带包扎腿部，每打完一轮还得用热水浸泡，最终神奇地赢得三大公开赛冠军。

就像接受南茨的那次采访一样，这段讲话被重播了数百次，整个高尔夫界都在思考伍兹的未来。

在复出之前，伍兹的腿部还需要深入治疗：右小腿多处开放性骨折，造成大量血管和软组织创伤。而且，和霍根相比，年龄也是个劣势：霍根当年36岁，伍兹已经45岁了，身上遍布多次背部和膝盖手术留下的伤疤。

伍兹已经创造过复出的奇迹，他会不会复制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