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

两岸经贸仍面临外部政治干扰加大等诸多挑战，但大陆经济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协调发展使两岸经贸合作的内生动力更趋强劲，前景仍然可期。

2020年，两岸经贸关系，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中美战略博弈升级等政治经济多重因素影响下，仍保持旺盛向前发展势头，不仅有效扭转了2019年两岸贸易下滑、台商投资减少的不利局面，还成为拉动台湾经济全年保持正增长的主要动力。不过，两岸经贸仍面临外部政治干扰加大等诸多挑战，但大陆经济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协调发展使两岸经贸合作的内生动力更趋强劲，前景仍然可期。

经济正增长的核心动力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成为影响全球经济发展的“黑天鹅”事件，严重影响了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正常的经济与社会生活，对全球贸易与人员往来造成极大负面冲击。2020年初两岸经贸面临严峻挑战，呈现剧烈下行势头。但两岸疫情整体防控得力，尤其是大陆充分显示出自身制度和治理体系优越性，不仅快速遏制住疫情蔓延，还顺利推动复工复产，促成两岸贸易经历低谷后迅速回温。2月，台湾对大陆出口同比暴涨31.5%，进口同比增长29.7%。随后两岸贸易进入增长快车道，2020年1-11月，两岸贸易总额为1951.6亿美元，已经超过2019年贸易总额（1905.8亿美元），同比增长12.9%，增幅远超过台湾对外贸易增速。大陆海关总署统计显示，两岸贸易规模更庞大，2020年1-11月贸易总额为2356.9亿美元，占大陆进出口贸易额的5.4%。

大陆是台湾最大出口市场与最大顺差来源地的格局进一步稳固。据台湾地区相关机构统计显示，2020年1-11月，台湾地区对大陆出口1367.4亿美元，同比增长14.0%，增幅超过美、日、欧盟、东盟等其他出口地区;向大陆进口584.2亿美元，同比增长10.2%，顺差783.2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台湾对大陆出口依存度突破“40%天花板”（2005-2019年间，台湾对大陆出口依存度一直维持在39%-41%之间），大幅提升至43.8%，相比2010年次高的41.9%，提升近2个百分点。其中8月台湾对大陆出口依存度高达46.4%，创历史新高，显示出台湾对大陆市场的高度依赖。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使得居家办公、远程在线教学、网络游戏等宅经济需求迅速增强，直接拉动笔记本等资通产品出口大增，加之5G基础建设等“新经济”需求上升，带动台半导体出口大幅增长。从两岸贸易结构上看，电子零组件等电子信息产品已经成为绝对主力。据台湾地区统计部门数据显示，2020年1-11月，台湾对大陆出口各类大宗产品中，包含半导体在内的电子零组件出口759.0亿美元，同比大增24.3%，占对大陆出口比重提升为55.5%（2010年比重仅为31.5%，十年间提升24个百分点），包括电脑、路由器在内的资通与视听产品出口130.7亿美元，同比增长20.1%，而机械、化学品、塑料橡胶及其制品等传统产业出口则出现负增长，出口额分别为61.2亿美元、64.6亿美元和74.1亿美元，同比分别减少1.8%、14.8%、4.5%。

两岸经贸快速增长成为台湾经济保持正增长的核心动力。2020年台湾经济发展势头不错，前三季度经济同比增长分别为2.51%、0.35%、3.92%，台湾地区统计部门预计全年经济增速可达2.54%，成为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極少数保持经济正增长的地区。但细看台湾经济发展动能，岛内需求疲弱，仅为GDP增长贡献0.18个百分点;而出口高速增长、获得大额贸易顺差使境外净需求贡献2.36个百分点，贡献率93%，成为台湾经济维持正增长的关键。两岸经贸则在其中扮演核心动能角色，2020年1-11月台湾对外贸易顺差仅为530.4亿美元，如果将两岸经贸顺差去除，台湾将由贸易出超转为贸易入超。据岛内相关媒体计算，如果扣除对大陆出口，台湾对其他地区出口呈现衰退状况;如果没有两岸贸易顺差，前三季度台经济增长率降至负0.4%。由此可见大陆市场、两岸经贸对于当前台湾经济社会发展极为重要。

两岸经贸合作持续深化

2020年，两岸经贸合作面临的外部政治阻力进一步加大。中美战略博弈进一步升级，美除坚持对中国大陆出口商品征收高额关税，更直接以行政禁令等方式打压中国某些高科技企业，如限制华为使用美国技术和软件设计和制造半导体，直接导致华为无法继续获得台湾企业（如台积电）代工生产的半导体芯片，强行阻断了华为主导的两岸高科技产业链合作。民进党当局则以“台独”意识形态挂帅，坚持“亲美反陆”对外路线，以“台湾安全”为借口、以行政与法律为主要手段，进一步限缩两岸经贸文化交流，意图促使两岸“脱钩”。

2020年8月，民进党当局表示将修正“大陆地区人民来台湾投资许可办法”相关条例，严格限制陆资入岛：一是将现行的“综合持股计算法”修正为逐层认定法，只要陆资在任一公司持股比例达到30%就被视为陆资;二是采取“实质控制力”认定，不只局限在董事会，若拥有决策权的组织中陆籍成员过半，就会认定为陆资;三是将“协议控制”与“并购”纳为投资态样，规定若陆资以协议或其他方式对台湾各类公司有控制能力，就不得在台投资。事实上，台湾对大陆资本赴台已实施一系列严苛限制措施，不少大陆企业不得已只能采取第三地转投资等形式入岛发展，如岛内知名电商“虾皮”便有大陆互联网企业腾讯的投资。此番限制措施实施，陆资入岛挑战更为严峻。2020年12月，在岛内深受欢迎的“淘宝台湾”便不得不宣布下线停业。另外，民进党当局还直接以行政手段将台湾企业、人民代理大陆网络视听服务行为列为禁止项目（被台媒称为“爱奇艺条款”），迫使爱奇艺、腾讯等互联网视频平台不得不撤离台湾。事实上，大陆互联网视频平台入岛后反响极佳，为台湾民众传入大量优质影视文化产品，深受台湾民众特别是青年群体欢迎，经济与社会文化效果显著。爱奇艺在岛内拥有会员数超过200万，相当于台湾人口的1/10，爱奇艺还为购买台湾本土内容付费超过10亿元新台币，直接助力台剧发展。这使爱奇艺等大陆互联网视频平台成为绿营“眼中钉”，绿营民意代表直接表示“互联网平台这么多，就是不允许选择大陆”。

外部政治阻力与干扰无法阻止两岸经贸合作持续深化。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仍在持续发挥作用，大陆强劲的经济复苏势头和日益扩大的内需市场吸引更多台商台企西进发展。据台湾地区相关部门统计，2020年1-10月，台商对大陆投资47.5亿美元，同比大增47%，已超过2019年台商对大陆41.73亿美元总投资。台商对大陆投资占其境外投资比重为37.2%，相对2019年同期的不足30%，已有明显回升。据大陆商务部统计，截至2020年6月，大陆累计批准台资项目114488个，占比11.3%，实际使用台资699.3亿美元。按实际使用外资统计，台资占大陆累计实际吸收境外投资总额的3.1%。

从投资地域来看，与台湾毗邻、经济较为发达的华东地区（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山东）仍是台商台企投资的重点，同期吸引台资40.36亿美元，占比高达96.7%，其中江苏、福建分别吸收15.47亿、14.26亿美元，位居前列。从具体行业来看，电子信息产业仍是台企主要集中領域，电子零组件、电脑与光学制造业共吸引投资16.25亿美元;台商还加大对现代服务业领域投资，批发与零售业获得10.41美元投资，金融及保险业新增投资4.12亿美元。从具体项目上看，两岸生物科技、新材料等领域促成一系列重大合作项目。如台湾国乔石化公司投资3.76亿美元在福建泉州设立国亨化学公司，兴建丙烷脱氢及聚丙烯项目;台湾酵素领军品牌贝敏莎酵素公司决定在漳州台商投资区投资3.75亿元人民币，成立研发中心与大陆分厂;南宝树脂化学公司在江苏淮安投资5000万美元，规划生产可热塑可固碳纤维异形配件;广达电脑公司增资2亿美元扩大达富电脑（常熟）公司产能;鸿海集团在青岛投资半导体高端封测业务，规划在青岛建立电子资讯产业集群等项目;台塑集团旗下的南亚公司规划在2020-2021年投资数百亿元新台币扩大江苏昆山印刷电路板项目、南通建材胶布项目等。

大陆对台湾投资也呈现增长势头。2020年1-10月共投资1.23亿美元，同比增长36.87%，累积投资24.08亿美元。大陆商务部统计显示，2020年1-6月，共有19家大陆企业赴台直接投资，新增投资额4118.2万美元。截至2020年6月，大陆共有516家非金融企业赴台设立了公司或代表机构，备案金额27.8亿美元，领域涵盖批发零售、通讯、餐饮、塑胶制品、旅游等多个行业。

尽管新冠肺炎疫情极大影响了两岸人员正常交流往来，但并未阻挡台商台胞以“线上与线下”结合方式积极参加大陆各类经贸交流活动。2020年11月在上海举办的第三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台商台企仍有近百家参展，不仅有富士康、中天生技等龙头企业，还包括金门酒厂等食品业者参加。2020年12月，以“面对新情势再创新契机”为主题的两岸企业家峰会年会以视频连线方式在厦门和台北同步举行，共有700多位两岸工商界人士参加。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汪洋向两岸企业家峰会理事会发贺信表示祝贺。

为融合发展提供强劲动力

展望2021年，两岸经贸合作面临的外部阻力与干扰更大，但大陆布局推动的“国内外双循环”发展新格局为两岸经济融合发展提供了更强劲动力，未来两岸经贸合作前景依旧值得乐观期待。

一方面，中美战略博弈长期化、全面化和激烈化使得两岸经贸发展外部环境更趋复杂、难测。虽然美民主党拜登团队上台执政可能会使得中美关系出现一个调整期，但美国将维持遏制中国经济发展、产业转型升级，经济产业与科技领域仍是中美博弈的重点。目前，拜登已表示将继续保留特朗普政府对华的贸易协议和关税，美国商务部则再次以“违反国家安全”为由将包括中芯国际在内的多家实体列入所谓出口管制“实体清单”。同时，台美经济制度化合作进一步提升，台美先后举办高层级的“经济繁荣伙伴对话”，签署为期5年的合作备忘录，规划在供应链、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半导体领域强化合作;签署“科学与技术合作协定”，促进双方科技与人才合作。美国力图以“安全”为名，打造“去中”供应链，民进党当局则企图进一步推动台湾地区高科技产业与大陆“脱钩”，通过供应链重组使台湾地区经贸布局进一步贴近美国及欧洲市场。更值得注意的是，台美已经将投资审查纳入讨论议题，未来台湾企业尤其是高科技企业投资大陆或者陆资入岛可能将遇到更大障碍。

但另一方面，大陆经济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快速发展为两岸经贸合作提供更强劲动能。首先，大陆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有效防控为两岸经济文化交流提供难得的外部环境。目前看，欧美仍处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大陆可能都是全球资本竞相涌入的“安全区”“避风港”。大陆稳定的社会秩序、完整的产业体系可为台商台企提供安定发展环境。其次，“国内国际双循环”发展新格局以及“十四五”规划、新基建等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将为台商台企提供更多发展机遇。“国内国际双循环”发展新格局高度重视提高消费能力、扩大内需，这将为以性价比见长的台湾产品提供更广阔市场。同时，大陆在5G标准、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方面具有显著优势，台湾则在电子信息产业等领域有专长，两岸在新经济领域合作空间巨大。最后，大陆积极参与RCEP等区域经济合作、推动“一带一路”建设，为两岸经贸合作提供更广阔发展空间。RCEP将促使区域内产业链加速整合，担忧因民进党当局拒不接受“一中原则”而面临严峻边缘化危机的台商台企可以通过大陆更好地走向世界。

谢 楠  中国社会科学院台湾研究所 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