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晶心

大海那边有什么？

每当我们站在大海边，看着一望无垠、无边无际的大海，总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可眼前，除了遥远的天际线，什么也看不到，我们不得不惊叹：大海太辽阔了，人类太渺小了。

这就像河神初见大海，发出的感慨。

《庄子·秋水》篇中的河神，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时，水流的浩大宽广，波涛的汹涌澎湃，河岸风光的淼茫无际，让他欣然自得，以为天下的丰盛、壮美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可当他顺着水流向东前进，到了北海，向前远远凝望，看不见大海的尽头，才明白了自己的局限，仰头叹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敢相信！”

关于海洋有无数的文学作品，最伟大的莫过于法国“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创作的海洋小说《海底两万里》了。一位博物学家驾着一艘潜水艇，在大海深处不断进行着匪夷所思的探险。那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一个又一个绚丽奇幻的场景，令读者应接不暇：在海底森林的探险，与鲨鱼、章鱼等海底动物的搏斗，在南极冰层中的生死挣扎;还有海底的那些鱼群、奇幻植物等，无不让人啧啧称奇。

然而，中国载人潜水器“奋斗者”号总设计师叶聪却说：“文学作品常常会以‘走向深蓝来描述海底，实际上是走向漆黑，偶尔能看到发光的生物，并没有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么浪漫！”

虽然真实的海底并不如文学作品想象中的那样浪漫，但“科学是需要想象力的”，叶聪又如是说。

叶聪自幼热爱阅读，中学时也喜欢写作。他的中学老师回忆，1997年高考填报志愿时，叶聪将哈尔滨工程大学的船舶工程专业列为第一志愿，汉语言文学专业作为备选志愿。如果不是被哈工大录取，他极有可能成为一名作家。因此，在采访中，我向叶聪提了一个问题：“如果你现在是一名作家，会怎样描述陆地，又怎样描述海洋？”

叶聪说：“我们现在对海洋的理解是稀里糊涂的，大海就是一个任人发挥想象的对象。然而，从大历史、大地理的角度看，我们不是不需要想象，而是需要更多的想象。实际上，正是因为科学家有想象力，才有了很多的发现，比如板块、火山、冰川等，科学需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海洋对地球的影响和价值，是非常大的，这需要科学家从各个细节去求证，打开脑洞去想象。”

“海洋和陆地没有一个特别的界限。”叶聪又说道，“沧海桑田嘛，海洋和陆地就是一个演变的过程。比如说太湖，多少百万年前，它也是一片海。如何知道？陆地上有很多海洋生物的化石，会给我们很多信息。我不会分开描述陆地和海洋。看陆地和海洋，尺度要放大一些，再放大一些。”

叶聪的回答令我豁然开朗，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拓展。我问他如何让自己保持持续做一件事的动力的，他说：“持久地做一件事情，要有使命感，只有使命感能够让大家凝聚在一起做这件事。遇到困难的时候，遇到外界因素变化的时候，只有家国情怀，只有使命感，可以让大家坚持做这件事。哪怕三年、五年，甚至十几年做下来，没有结果，但这些在科学领域的探索是有意义的。这个探索的过程就是目标本身，你的目标就是要把这个过程‘做一回。”

这不就是“海洋精神”么？正如凡尔纳在他的作品中所言，“敢于希望，才能成就伟大;敢于崇尚牺牲，才能成就英雄”。

——《风流一代》2021年2月上《万米深潜，挑战极限——访中国载人潜水器“奋斗者”號总设计师叶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