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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着6亿人健康,80多万村医却被“身份”困扰

2021-03-25辛颖

财经 2021年6期
关键词:雨花区村医卫生院

辛颖

随着农村人口外迁,且村医没有编制、卖药受限等,村医的收入不断减少,并且在一些地方,村医也没能像城镇职工那样缴“五险一金”,养老更没有解决方案。图/视觉中国

湖南村医张有为,拿在手中的一纸乡镇卫生院聘用合同,让全国同行们艳羡。为了这个合同,有的村医曾上访、罢工。这个“身份”能够解决收入和养老问题。

虽是合同工,没有编制,张有为却感到“安心”:自2019年成为湖南省长沙市雨花区跳马镇中心卫生院的聘用员工,每月收入7000多元,养老保险自己缴308元,卫生院承担794元,“以后有保障了”。

和张有为一起签合同的,还有跳马镇的16名村医。过去村医只接受卫生院的业务指导,没有隶属关系。签了合同后,跳马镇中心卫生院院长彭国其也找到了调动村医的“抓手”,不断提高村医的业务能力,患者也更相信村医,愿意到卫生院就诊,看病不再直奔县城、市里。

2020年,这种紧密型“乡村卫生一体化”的模式从雨花区向湖南全省铺开,省财政为每个村卫生室每年补助6000元,专门用于村医参加养老保险,当下的目标就是45岁-60岁的村医要全部纳入养老保险,45岁以下村医纳入70%。这也成为了全国11个综合医改试点省份成绩单中,被记上的一笔。

守护农村居民慢病管理的任务越来越重要,全国人大代表、河北省村医刘贵芳,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中也呼吁,给予乡村医生编制,建立村医的基础工资财政保障机制,让村医在农村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中国的村医们守护6亿多农村人口的健康,对身份认可的诉求,被越刻越深,这与他们被定位的“需求”密不可分。

然而,各地的经济实力、医疗资源、服务水平都不同,雨花区的解决方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推广,怎样的制度才能真正激活村医的服务能力?这正是卫健部门正在研究解决的问题。

为村医养老,钱从哪来?

张有为选择做村医,是受父亲的影响。他父亲在1969年就成为赤脚医生,那时半医半农的村医比乡村教师更受尊敬。

随着农村人口外迁,且村医没有编制、卖药受限等,村医的收入不断减少。2019年,全国有乡村医生84.5万人,收入主要来自两部分,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和问诊开药,东部发达地区有的村医年收入能达到25万元,也有困难的村医,年收入还不到1万元。

老村医更难了。按湖南省原有标准,离岗后的老村医,每个月只有150元的生活困难补助。

父辈的焦虑,在张有为这里解决了。张有为不仅被卫生院聘用,还按城镇职工标准缴上了“五险一金”。

对一些临近退休的村医,雨花区也有特殊政策支持。按照社会养老保险的规定,60周岁前要缴满15年,退休后才能领取养老金。对缴纳时间不足15年的村医,现在允许个人补缴,缴足后就有领取资格了。

新增的这笔支出,对卫生院来说不是小数目。彭国其算过一笔账,每年要为17名村医支出“五险一金”约21万元,加上工资支出,这笔钱究竟从哪里来呢?

“各级财政会支持一部分,大部分还是靠卫生院自己消化。”长沙市雨花区卫健局副局长陈军向《财经》记者介绍,每年区卫健局给每位村医补贴1.2万元,省里补贴6000元,中央还有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也会按工作量计入到村医工资中。

卫生院在改革之初就要想办法“挤”出来。卫生院每年会收到一笔财政经费,按照医院编制人数拨付,雨花区的标准人均4万元,医院用这笔钱支付所有员工的工资。为了省钱,卫生院还减少了行政岗位。

其实,财政也挺照顾乡镇卫生院。比如一家卫生院有100个编制,但实际在编员工只有80人,合同聘用员工40人,还是会按照100人划拨经费。“这样,既响应国家不增加编制人员的要求,也能补贴医院收入,尤其是在药品零加成后,补贴对缓解医院压力很重要。”陈军说。

张有为被卫生院聘用后,会主动将患者转诊到卫生院。卫生院则增加了对村医的业务培训、考核,村医的技术水平和问诊积极性都更高了。

卫生院的投入有了看得见的回报,2020年前三季度,由村卫生室转诊到跳马镇中心卫生院的住院人次为685人,比2019年同期增加了42%。

在陈军看来,规范的转诊既帮到了患者,也增强了对医保基金的保护,“以前就出现过,村医转一个病人到民营医院,就能拿到一两百元。有些不规范的民营医院通过这种方式收到患者后,不仅有诱导性的、不规范的诊疗,甚至还骗保”。

现在,除了工资,还有为村民做简单的问诊开药收入,跳马镇的村医每年可有10万元左右的收入,在人均收入约4万元的雨花区也是拿得出手的。

真实的签约病人

村医袁波所在的复兴村,是跳马镇人口最多的村,超5000人,高血压、糖尿病等慢病管理,以及疫苗接种、孕产妇管理等都是他的日常工作,也是卫生院对他的关键绩效考核。

为了做好6亿农村居民的健康管理,2021年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提升到人均79元,按照最低标准,村医签约家庭医生服务的人口中,必须有40%的经费给到村医。

然而这笔钱,曾在很多地方成为产生“纠葛”的根源,不仅村民没有享受到服务,而且卫生院和村医的关系也非常紧张。

在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心律失常中心主任张澍在发言中提及,公卫补贴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了村医的积极性,但这些政策并没有得到较好落实,有的地方村医2018年、2019年甚至更早的補助都还没有拿到手,以至于出现2019年多地村医集体辞职。

此外,《财经》记者曾了解到,多地村医为了拿到这笔“按人数付费”的固定收入,造假填表、应付乡镇卫生院的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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