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鹏

终身教育体系具有社会化、个性化和持续化的特征，学习者在不同阶段的学习成果呈现出多样性和复杂性的特点，目前尚缺乏对终身学习档案的有效管理手段和查证方式，导致在升学、求职等活动中存在成绩及学历造假、履历信息失真等诸多乱象。美国著名背景调查公司HireRight 在一项调查中发现，约有86%的公司存在求职者通过学历造假从而获得面试机会甚至被录用的情况[1]。求职者履历造假的现象增加了社会运行成本，各组织机构在认证学习成绩、学历学位、获奖证书、原创作品等各类学习成果时程序繁琐复杂，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如何基于个人生命历程真实全面连续地记录学习成果，并提供简洁的、具有公信力的查询利用服务，是档案界需要直面的问题。区块链可以实现数据记录永不删除、全程回溯、不可篡改的技术特性，使整合全民终身学习档案管理、提供权威的教育类民生档案服务成为了可能。目前，区块链正从纯粹理论研究转向 “ 理论研究+实践应用 ” 并重，英国国家档案馆等机构开展的ARCHANGEL 项目[2]、InterPARES Trust 欧洲团队开发的TrustChain 模型[3]、中国石化基于区块链解决跨机构电子文件信任问题[4]等即是较好例证。本文将借助区块链这种 “ 机器中介 ” ，尝试基于个人生命历程设计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模型，以期为整合终身学习档案管理提供新思路、新方法。

一、终身学习档案管理研究现状

自1965年终身教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提倡以来，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理念已深入人心，并在全世界广泛传播和推广。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于2016年1月启动，其中目标四为 “ 确保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让全民终身享有学习机会 ”[5]。2019年2月，我国颁布《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要 “ 建成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 ”[6]。任何人类社会实践活动均产生档案，全民终身学习活动亦是如此，2016年1月，教育部即提出 “ 建立个人终身学习电子档案 ” 的要求[7]。

顾名思义，终身学习档案即指社会每个成员在终身学习活动中产生的档案。 “ 终身学习 ” 并无权威概念，主要指个体为适应社会发展和实现自身价值的需要，贯穿于一生的、持续的学习过程。目前，关于终身学习档案的研究较少，笔者以 “ 终身学习档案 ” 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进行主题检索，时间截至2020年6月30日，在如此宽松的检索条件下仅得到45 篇中文文献。其中，档案学主题下仅检索到1 篇非相关文献；其余大部分文献为教育学论文，研究集中在 “ 电子学档 ” （又称 “ 电子档案袋 ” ）领域。 “ 电子学档 ” 本质是一种教育工具和手段，英文中心词为 “ Portfolio ” 而非 “ record ” ，与档案学研究有质的区别。上述检索结果并非说明档案学忽略了终身学习档案管理问题研究，笔者深入调查发现，在学生档案、家庭档案、名人档案、人事档案、企业档案等研究中均涉及本文主题，只是尚未关注终身学习档案整合管理问题；在应用区块链技术管理学习档案方面，已有档案学者提出构建高校学生档案区块链征信管理平台的设想[8]。基于现有研究，以学习者为中心，利用区块链技术整合管理终身学习档案将成为合适的探索路径。

二、终身学习档案构成及管理难点

通过终身学习的分类可以了解终身学习档案基本构成情况，进而探究其管理难点。终身学习强调学习与生活的有机结合，涵盖了个人 “ 从摇篮到坟墓 ” 各个阶段的学习活动，包括正规学习（formal learning）、非正规学习（non-formal learning） 和非正式学习（informal learning）[9]。正规学习，指学习者有意识地在学校等机构接受结构化的教育过程，学习结束后获取学历或资格证书；非正规学习，指学习者在非教育或培训机构有意识地学习结构化的知识，学习并不获取学历或资格证书，如在职培训；非正式学习，指学习者在日常工作、家庭和休闲活动中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学习过程，学习内容是非结构化的，且无学历或资格证书。与上述分类相对应，终身学习档案可分为正规学习档案和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

正规学习档案主要由学校等机构的档案部门负责管理，基本等同于学生档案，即学生自入学起至毕业离校止在校期间考试成绩、授位情况等学习状况的原始记录，主要包括学生录取花名册、入学登记表、毕业生登记表、成绩表、学籍簿、学籍变更、休学、退学、复学、转学、奖励、处分等各种历史记录材料。关于正规学习档案（即学生档案）的研究成果丰富，下面以高等院校学生档案管理为例梳理其管理难点。一是档案来源渠道繁杂，难以以学习者为中心集中管理。以笔者所在高校为例，教务处管理学生的录取名册、建班名册、成绩册、学籍卡、毕业生呈报表，学生工作处管理学生高中档案、入学登记表、体检表、奖惩记录、毕业生登记表，团委管理学生的党团组织档案。二是认证方式繁琐，用户体验度较差。学习者在升学就业或出国深造时，需要与社会中介机构、学位认证中心、学校档案管理部门等机构沟通才可凑齐证明材料，尤其是学位认证中心等机构在为学生办理相关手续时，通常会将学生提交的信息材料再次反馈至高校档案部门二次核验。三是学校等机构虽有成熟的纸质档案管理经验，但是随着数字校园工作的推进，学校教务系统、群团系统、学工系统、在线学习平台等业务系统中产生大量的学习记录，尚未得到有效的管理。

关于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的研究较少。一方面，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通常没有专业的档案部门负责管理，在缺乏体制机制保障的情况下基本处于原始未整理状态；另一方面，由于非正规、非正式学习行为是非标准化和不可预测的，学习成果呈现多元化和多维度的特点，导致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处于隐性状态，难以得到规范化管理。分析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管理难点，与正规学习档案管理难点类似，但是程度更甚。一是档案来源更加繁杂，可能来自家庭、企业或其他组织机构。二是认证手段更加繁琐，除了相关证书外，甚至需要相关推荐信、证明信等佐证材料。比如，丹麦的学习者在请求认证学习成果时，需提供学完课程的证明、劳动合同、雇主证明、参加工会组织以及发挥作用的记录、在高中获得的证书以及校长教师的推荐信、社会有关团体领导人的推荐信等[10]。三是数据类档案占比更重、形式复杂，对于学习者在各类学习软件、社交媒体等平台上的学习记录、学习成果和原创作品等，缺乏有效的管理办法和手段。

三、基于个人生命历程的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模型设计

1.区块链技术的适用性。区块链适用于 “ 多业务主体、新型数据库 ”[11]的应用场景，恰好回应终身学习档案管理难点。首先，区块链中每个主体都拥有一个完整的账本副本，保证多个主体之间数据的一致性，契合终身学习档案管理跨主体、多方写入的需求，档案来源繁杂的难点即被克服。其次，区块链在技术层面保证了系统的数据可信（密码学算法、数字签名、时间戳）、结果可信（智能合约、公式算法）和历史可信（链式结构、时间戳），这种依赖数学算法实现互信的机制，有利于提供简洁的、具有公信力的档案服务利用，从而提升用户满意度。第三，区块链本质上是一种带时间戳的新型数据库，记录内容真实有效、不可伪造、难以篡改，不仅适用于管理版式电子文件，同时适用于管理数据类终身学习档案。

2.基于区块链整合管理终身学习档案的思路。整合管理终身学习档案，需要在继承档案管理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创新工作思路，主要有两点。一是传统档案管理方法，主要以 “ 机构 ” 作为档案收集管理的主要单位，来源原则中的 “ 来源 ” 通常指向 “ 机构 ” ，典型的档案归档模式亦为 “ 年度——机构——保管期限 ” 。而终身学习档案管理应以 “ 个人 ” 而非 “ 机构 ” 为中心，将每个学习者作为一个全宗，以其个人生命历程作为时间跨度，收集管理学习者在家庭、学校、企业及其他机构中产生的学习档案。二是传统的档案管理机制以档案部门作为可信管理中心，和其他机构是一对多的非平等关系架构，即档案部门担任主角——负责收集管理档案，而其他机构作为配角——是被收集管理的对象。而在终身学习档案管理中，档案部门、其他机构、学习者应该以平等身份共同打造终身学习档案管理体系，区块链去中心化的特性恰好满足这一需求。

具体而言，档案部门、其他机构（学校、政府机关、行业协会、工会、企事业单位等）、学习者在区块链管理平台扮演地位平等、功能相异的角色。档案部门要将终身学习档案作为民生档案的重要组成部分纳入档案管理体系，搭建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平台，提供简洁的、具有公信力的在线服务。其他机构一方面作为终身学习档案的提供者，配合档案部门做好终身学习档案收集管理工作；另一方面作为终身学习档案的利用者，在录取学生、招聘员工、各类考核中享受档案服务，查证学习者履历的真实性。学习者则负责梳理学习线索，主动上传或授权相关机构上传学习档案，亦可授权区块链管理平台抓取各类学习软件、社交媒体内容。终身学习档案既可以是在线学习记录、学习成果、学历学位证书，也可以是学习者创作的小说、剧本、绘画、音乐、学术论文等作品。如果提供内容为纸质档案，学习者需要将其制作成电子文件；对于电子文件，则尽量附加元数据。凡是登记入区块链的终身学习档案，永远存在且不可更改，学习者可以根据升学、求职的需要，在区块链管理平台上编辑终身学习档案内容，创建具有公信力的个人履历，并授权学校、企业等机构访问、提取和验证。

3.区块链管理模型设计。基于个人生命历程设计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模型如图1 所示，其技术逻辑为：第一步，每上传一份终身学习档案，须明确其内容是否需要相应机构鉴定，如学历学位须经学校验证，原创作品则不需要。第二步，对于需要机构鉴定的学习档案，在反馈为真的情况下计算文档的哈希值，并形成由哈希值、文档链接、时间戳、元数据等组成的区块链记录值；对于无需机构鉴定的学习档案，进行同样操作。第三步，所有或部分节点对区块链记录值进行投票，在通过的情况下将其登记入区块链账本永久保存。

图1 基于个人生命历程的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模型

关于共识机制，区块链提供了公有链、联盟链和私有链三种模式，本质是提供了 “ 系统控制权和交易信息公开与否 ” 的三种选项，档案部门可以根据业务需求灵活选择。公有链允许任一节点加入，且不对信息的传播加以限制，信息对整个系统公开；联盟链只允许认证后的机构参与共识，交易信息根据共识机制进行局部公开；私有链范围最窄，只适用于限定的机构之内。笔者提倡采用公有链，学习者能够以平等节点的身份参与终身学习档案管理，实现互帮互助。更关键的是，公有链可以通过发行虚拟货币来激励学习者，国外已有学者提出 “ 学习即是赚钱 ” 的概念，用以促进全民终身学习活动[12]。

终身学习档案在学习者升学、求职等关键人生节点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凭证与参考作用，是连接学习者、教育机构、企业等组织的桥梁和纽带。同时，基于个人生命历程管理终身学习档案将构建学习者一生的学习记忆图谱。本文回应终身学习档案管理需求，基于个人生命历程设计终身学习档案区块链管理模型，为整合终身学习档案管理提供一种可能方案。档案部门可以借鉴区块链管理模型，利用云端服务器建立区块链公共服务，或者直接使用云服务商提供的区块链数据服务，搭建全民终身学习档案管理服务平台。本文研究尚不全面，今后将尝试从理论上明晰终身学习档案的概念、内涵、价值，并重点调研非正规、非正式学习档案的形成规律和利用需求，以期为构建完善的终身学习档案管理机制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