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色风景

瑶池大厨师猪尾巴又开发了新的美食。

那是一种做法有点儿复杂的饼。

猪尾巴先请擅长建筑的虎三哥帮忙搭了一座窑，然后用一把铲子将饼送入窑中，再请来喜欢钻研各种法术的猴小九口吐火焰，好烤熟那张饼。

那饼是由多个扇形构成的漂亮圆形，里边嵌着肉、蔬菜、奶油、海鲜……如何让它们与饼身完美融合，讲究配比，也讲究火候，猪尾巴一秒钟都马虎不得。

“好香哦，可以吃了吗？”心痒难耐的是猴小九，他帮完忙就舍不得走了，非要第一时间尝鲜。

“再等一等，就快好啦。”

到了炉窑开封的时候，热乎乎的香气立刻扩散四方，猴小九迫不及待伸手去抓饼。

“哎哟！”那饼可太烫了，猴小九手一抖，把它掉在了地上。他算是明白了那个成语——火中取栗。

“你看看你，你看看。”猪尾巴心疼极了。身为一个厨师，他非常珍惜食物，可容不得这种浪费的行为。

“又不是故意的。”猴小九吹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头说。

“算了，我再烤一张，掉在地上的东西可不能吃。”猪尾巴无奈，“你把它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吧。”

猴小九应着，低头找了找，饼却不见啦，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当猪尾巴问他丢了没，他就敷衍着说：“丢啦丢啦，放心吧。”

“那，再来帮我吐一次火吧。”

猴小九做了个深呼吸，再度吐火……

第二张饼出炉时，猴小九吸取教训，再没有赤手空拳去拿，他耐心地等待饼变得凉一点儿。

饼虽香，外表却是一片焦黄，而且挺硬，他们啃得很辛苦。

“这个不合格。”猪尾巴吃完了他的那半份，“我再烤一张试试。”

“我能不能不吃了？”猴小九举着手中的两个扇形问。

“当然不能，浪费食物是最不应该的！”猪尾巴严厉地说。

可猴小九才没那么听话，他趁猪尾巴不注意，提起饼就想丢去垃圾桶。

哗，垃圾桶已经满了。

这时，猴小九感受到了风，哦，原来第一张饼消失的地方，裂了一道口子。这里是天庭，地板的裂口当然直通凡间啦，原来那张饼落到凡间去了。

有一就有二。猴小九索性把自己没吃完的饼也丢了下去。

“小猴，快来帮忙呀。”猪尾巴在催了。

“来啦。”

这第三次，猪尾巴一口气烤了好多张饼，为了效率，也为了测试炉窑不同位置的温度。对此猴小九很赞成：“是呀，就像孙大圣被困在八卦炉里，也是要反复测试哪里的火最合适，可以助他炼成火眼金睛，哪里的火却只能熏出红眼病……”

“你呀，真是什么都能扯到你的偶像孙大圣身上。”

猪尾巴第三次的作品仍旧不完美，虽说放在不同位置烤的饼都有不同的口感，但那都不是什么动人口感。

猪尾巴坚持把失败的饼全都吃了，猴小九呢，当然是把分配给他的每一张饼都偷偷丢啦。

他们就这样实验了一次又一次，猪尾巴的肚子撑得像一个西瓜。

“小猴……你的肚子怎么一点儿也没见大呀？”猪尾巴后知后觉地发现猴小九的肚子一点儿也不像吃多了。

“这……因为我练过一种消化术，可以快速消食。”猴小九的瞎话张口就来。

“不早说，快教我……”

猴小九没有办法，只好帮忙努力研究烤制失败的原因。最后终于发现，是火力太大了。经过调整，炉窑里很快飘出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这一次的饼非常完美，尽管猪尾巴已经撑得不行，还是连吃数片。猴小九也是狼吞虎咽，赞不绝口。

吃饱喝足，猪尾巴摸着鼓鼓的肚皮，想起了之前搁下的问题。

“小猴，快教我消化术。你在吐火上没帮上忙，这事儿可别让我失望。”

猴小九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儿，支支吾吾半天，把真相告诉了猪尾巴。

“你没有把饼丢进垃圾桶，而是丢去了凡间？”猪尾巴跳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叫高空抛物，很不道德！”

猴小九非常狼狈，仿佛偶像孙大圣听到紧箍咒，抱着头求饶：“别念啦，别念啦。”

猪尾巴说：“快，快跟我一起下凡。”

“不會吧，还要特地为这事儿跑一趟？”猴小九打起了退堂鼓。

“当然要去，万一你丢的饼砸到了人可怎么好？”

猴小九认为这简直是小题大做，但他反正吃得挺饱，消化消化也好，于是哥俩驾起云朵，向着人间垂直降落……

他们来到一座繁华的城镇，摇身变成两个普通人的模样。

虽然是带着歉意下凡的，可猪尾巴一到人间，就忍不住东张西望，看的都是些餐饮店、点心铺、路边摊。

“别看这些人肉体凡胎，他们在烹饪上的造诣可不容小觑。我经常来凡间采风，感受什么叫：此味只应人间有，天上能得几回闻。”猪尾巴说，“所以，你的高空抛物行为是多么不尊重人家……”

“你看，那里有卖特色小吃！”猴小九赶紧转移话题。

只见那是一个卖烧饼的摊位，招牌是斗大的三个字：救命饼。

“救命饼？名字好奇特。”猪尾巴被吸引了。

他们走近那饼摊，只觉得香味似曾相识，再一看饼的样子，大吃“二”惊。

浑圆的饼身，宽厚的饼皮，从圆心开始等分为数个扇形，上面嵌着肉、蔬菜、海鲜、奶油……

这不是猪尾巴的作品吗？

两人各买一块，咬了一口。

嗯，确实是猪尾巴新发明的那饼，确切说，是先前大火烤出的失败版本，香是香，却不好啃。

至于这饼怎么就成了民间小吃，不用说是猴小九的功劳，这让猪尾巴边啃边气哼哼地看着他……

“二位好像吃得不太愉快？”卖饼的小贩和气地问，“可是我们的饼有问题？”

猪尾巴忙说：“没有，我们只是……在思考这饼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哦，这我可是清楚得很。”小贩兴致勃勃，“前几个月，我们这儿闹饥荒，人都快活不下去啦，忽然天上掉了一张饼下来。别看只有区区一张，对我们来说可真是救星呀，是神仙在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呢！那饼不愧是天上的东西，只要吃上一小块，身体里就生出了许多力气。后来的日子，天上不时掉饼下来，妙的是那些饼最初是残缺的，后来却越发完整，却又可以等分成数个完美的扇形。这是多么美好的寓意呀，说来惭愧，饥荒刚开始，我们就为了一点点食物撕破脸皮，完全忘记了应该团结一致才能共渡难关，是这饼点醒了我们……”

小贩最后动情地总结：“所以，等到饥荒过去，救命饼也成了我们这里最具标志性的小吃，我们模仿着神仙的做法，用最旺的火反复烘烤。”

猪尾巴擦着汗说：“你们喜欢这饼，当然很好，但其实有办法让它更好吃的，火可以不那么大……”

“更好吃？不，不需要的。”小贩认真地说，“远方的客人，你以为没有人想过改良它吗？但是它除了填饱肚子之外，更重大的意义是让我们牢记过往。在所有人饥饿难耐时，一张不完美的饼就可以是最美味的食物，因为它是以苦难为调味料的……”

返回天庭的路上，猴小九叉着腰得意地说：“还好我当时随随便便地‘高空抛物，否则还帮不了那许多人呢。”

猪尾巴随手把刚才买的一张“救命饼”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