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编辑部

2020年3月26日，瑞士采爾马特，马特洪峰被“希望”字样的灯光照亮

“疫情最大的意义可能是有一代人经历了它。曾经那些关于传染病的叙事留在书中，现在有人真正经历过了疫情。”去年年末，武汉抗疫“重症八仙”之一的姜利在对我们回顾2020年时说。

姜利医生的话反映了一种看待记忆的方式：记忆对人意义重大，人通过书写来延续记忆，又因亲身经历而创造新的记忆、唤醒旧的记忆。

真正重要的记忆无法被抹去。它们在被写下时铭刻于书写者的内心。当这种书写被阅读、传播，那些记忆就汇入生命体验的河流，成为集体的智慧和精神力量的一部分。我们也能在疫情中找到这种关于记忆的启示：人类在遭遇没有记忆的病毒（如SARS病毒、新冠病毒）早期往往更加恐慌，对流感等有记忆的病毒则有充分的信心和成熟的治疗方案。

正如我们细胞的记忆会在病毒再次来临时发挥关键作用，记忆总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通过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现。2020年，《鼠疫》《血疫》《花冠病毒》等书销量剧增。加缪的《鼠疫》首版于1947年，它和距今更久远的1918年流感大流行一样重新被广泛、反复地述说。某些记忆被唤醒了，危机激励着我们从记忆中寻找智慧和力量。

真正理解了记忆的价值，就不会只在危机来临时才投身于对抗遗忘的志业。在这期特刊中回顾2020年的张玉环和陈年喜，都在过去这一年经历了人生中极为重大的转折，一位在羁押了9778天后重获自由、一位被确诊了尘肺病。但他们终究回归到了平静的日常生活，我们回访的许多武汉市民、洪水受灾村民也是如此。还有我们随机采访的10位来自不同行业的“打工人”，他们也在去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起伏。相信你能在这些平凡而普通的记忆中找到闪光点和共鸣。

在2020年对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成员杜斌的采访中，我们聊到了《鼠疫》里的句子，“这一切与英雄主义无关，唯一的法宝是正直。”这句话并非在否认英雄主义，而是在强调正直的日常性和恒久性。对智慧与人性光辉的记忆印在加缪的小说里，印在无数人与疫情的抗争中，印在张玉环案背后的法治进步历程中，也印在普通人日常生活里的无数次选择中。那些记忆总是如此熟悉，又在每个个体的创造下色彩斑斓。它们是一种馈赠，值得被反复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