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震海

那是前年冬天的一个周末，天气很冷。在北京前门大街，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温馨的环境，若有若无的轻音乐，我和朋友喝着浓郁的手冲咖啡，望着窗外瓦蓝的天空。

他突然感慨地说：“每个人身上都有鸟的属性。”

“鸟的属性？”我不解地问。

“既向往洁净的蓝天，向往自由自在，向往无忧无虑，同时又渴望有一个安稳的可以遮风挡雨的窝。”朋友说。

又想自由又想安稳，鸟儿或许并没有那么贪心。不过我也很清楚，朋友是在打比喻。

我有一位朋友，原本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吃饭，按时领工资，周末踏踏实实地休息两天。在很多同龄人看来，这种日子就是梦寐以求的了。但朋友并不这样认为，对他来说，每天过着同样的生活是浪费生命。终于有一天，他果断决定，向领导递交了辞职信。

辞职的当天晚上，他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喝了个痛快，走出饭店，他当街高呼：“我自由了！”从此，他的时间完全交给自己做主，仿佛翻身由“奴隶”变成了“主人”。

后来呢，他身背行囊，远去深圳，准备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结果虽然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理想，但也不是太过糟糕，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勉强维持着，不好也不坏。不过，他每天东奔西跑，真的有点像天上的鸟儿一样飞来飞去。

有一次偶遇，我问他：“现在还觉得自由吗？”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并未抱怨，反而笑笑说：“什么是自由，什么又是不自由，人活着难免苟且，但心里必须装着诗和远方。”谈到自己的未来，他依然踌躇满志。

我的另一位朋友，二十年来没有换过工作。他把很多热情投入到做饭上。每天下班后，他总是吹着小口哨去菜市场买菜，挑挑拣拣，又和小摊小贩讨价还价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提着一篮子菜回家。

回来后，他一头扎进厨房里煎炒烹炸，然后变戏法般地端出一桌子美食来。每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品尝，拍照发朋友圈，其乐融融。

闲得无聊的时候，我们也会谈起“外面的世界”“鸟的属性”这样的话题。

他笑笑说：“鸟儿的天敌那么多，整天担惊受怕，为了一口吃的飞来飞去，哪里自由了？我现在有班上，有饭吃，老婆孩子热炕头，鸟儿能跟我比？”他的经典语录就是：“自由生活就是回归日常，柴米油盐就是诗和远方。”

我不禁有些唏嘘，我的这两位朋友，都不是那么贪心。无论是去外面的世界肆意闖荡，还是在安稳的小窝里享受人间烟火，只要是自己选择的生活，他们过起来都是那么笃定。或许这才是自由，才是诗和远方。

当鸟儿从树梢起飞，或许会飞得很高，但最终会再次回到原点，就像无论它多少次飞回来，总要再次高飞一样。飞得高不一定是为了自由，回到原点也不一定就是苟且，但能融入当下生活，就能品出生活的滋味。诗和远方是什么？说到底，是内心深处的平静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