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笔落花

一

女歌手温婉莹被发现死在自己租住的家中。

刑侦队长张立站在客厅中央，四下打量。这是一套一居室的住房，温婉莹侧倒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呈熟睡状态。沙发后面对着厨房，旁边是一间小小的卧室。张立嗅了嗅，虽然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很重的煤气味。那边房东大妈在接受同事的询问，她是最早发现死者的人。张立听她用夸张的语气说：“我来收房费，在门口就闻到不对劲，敲门也没人应，把门一打开，就感到头有些发昏，我用头巾围在嘴上进屋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后来才看到厨房的煤气没有关，就赶忙把它关掉……”

张立走进厨房，灶台上放着一只锅，里面有一些半熟的粥，四周是已经凝固了的粥迹，看来是这锅粥溢出来将火扑灭了。

“张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来这个温婉莹是煤气中毒意外身亡。”小杨走过来报告。

张立微点了下头：“把尸体送去解剖。”然后转身走进卧室。

卧室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睡床，和床边的一个电脑桌，上面摆着台电脑。“真是信息时代。”张立不禁弯了弯嘴角，随手拉开电脑桌上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几张光碟，和一些小零碎。张立拾起一张折叠的纸，打开一看，是医院的检查报告，上面记录着温婉莹被查出声带上长了个瘤子，不过是良性的。

二

张立和同事下班后仍留在局里研究案情。他的手中拿着刚出来的尸体解剖报告，手指敲打着桌面，蹙着眉说：“温婉莹的确死于煤气中毒，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不过……报告上说，温婉莹在此之前还服用了安眠药，很可能是在昏睡的状态下未能及时发现危险。可是，这有点儿不合情理啊。”

“是啊，吃了安眠药，应该睡得很熟了，又爬起来煲粥？粥没煲好，又接着睡觉了，是很奇怪啊。”一个同事接口。

“可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他杀的迹象。”小杨看着张立。

张立摇了摇头，大家都沉默起来。这时手机铃响，张立掏出手机一看，是女朋友明明打来的，这才想起他们约好今晚一起看电影。他赶忙接通电话，抱歉地说：“对不起，明明，临时有个案子，把约会忘了。”

明明气冲冲地叫：“张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什么案子啊，明天再说不行吗？票都买好了。”

张立知道女友最喜欢娱乐圈里的八卦新闻，为了安抚她就说：“你不知道，是温婉莹死了。”明明果然忘了生气，激动地叫着：“你说什么，是那个唱歌的温婉莹？她死了？”“是啊，是啊。”

“啊，原来最近网上传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死了！”

“你说什么？”张立心头一震。

“这一个多星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温婉莹煤气中毒死在自己家里了，没想到，是真的啊……喂！喂！张立……”

三

“这件事好蹊跷啊。”张立趴在电脑前面。网上果然布满了温婉莹的死讯，而且，这些消息已经在网上流传好几天了。

“啊，网络可真厉害，能预先知道人的死亡！”小杨伸伸舌头，调侃地说。

“而且这些报道和事实很接近呢。”张立紧锁双眉，“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去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些消息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小杨快步离开。

张立又在网址中输入了“温婉莹”三个字，很快搜索到一系列的信息。

一番查找下来，张立抱起胳膊对着电脑出神。原来，这个温婉莹虽已在娱乐圈中混迹多年，却始终是个二流的小歌手，今年初，她新签约了震声公司，不过据一些报道讲，这个震声公司也是个新成立不久的唱片公司，实力较弱，所以签不下大牌歌手，不过两下凑到一起倒是很合拍，他们都有决心要将温婉莹捧红。上个月，震声公司为温婉莹量身打造的新专辑已经杀青，据悉，在这张专辑上震声公司是花了血本的，而且还投入了大笔的宣传费用，以期能令温婉莹一炮走红。

那么现在温婉莹死了，对震声公司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接通了女友的电话，决定咨询一下“专业人士”，明明平时对这些八卦新闻最是津津乐道。

“啊，你不知道吗？温婉莹的死讯一传出来，加上震声公司大肆的宣传，现在温婉莹已经红得不得了呢，只可惜她本人看不到了，等过几天她的遗作一推出来，肯定能大卖呢！”

“是这样啊！”张立心头微动，他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四

“张队，你猜怎么着，这些新闻竟然都是从温婉莹家中的电脑发出来的。”小杨也一脸八卦的样子。

“我们一起再去趟现场，顺便拜访一下雷震声。”张立站起身说。雷震声就是震声公司的老板，张立查了一下，发现他就住在离温婉莹家不遠的绿园别墅区里。

现场还是老样子，张立径直走到卧室的电脑桌前坐下，将电脑打开。

温婉莹电脑的页面上很干净，只挂着一个QQ。张立点开QQ，上面存着一个号码。“与腾讯公司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个QQ号打开。”张立吩咐小杨，然后想了想又拿出那张温婉莹的检验报告，看了又看，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半个多小时后，小杨走过来：“张队，已经解决了。”

张立按照小杨的指点打开温婉莹的QQ，上面有十来个网友的头像，其中一个彩色的在轻轻跳动。张立点开对话框，只见对方说：“昨天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下线了？”张立略一思索，敲击键盘打道：“温婉莹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与她聊过天？”那边很快回答：“别逗我了，你不是说那些都是公司让你编的，为了炒作吗？”张立敲键盘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回道：“温婉莹昨天被发现在家中煤气中毒身亡，我是警察，你们昨天到底什么时候聊过天？”电脑那边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然后回答说：“真的啊？我们昨天清晨还在聊天呢。大概七点多吧，然后她说有点儿事就突然下线了。”

小杨在一旁惊呼起来：“法医不是鉴定温婉莹六点前已经死了吗，难道他是在和鬼聊天？”

五

雷震声没有在家，女用人请张立他们进到屋中，给雷震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等一会儿，雷震声这就赶回来。张立点了点头，四下打量着这幢房子。别说，老板就是老板，小小的别墅装修得还是蛮豪华的。他随口问道：“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们老板一个人住吗？”“是啊，老板还没成家嘛，有时候会带女孩来过夜。”女用人一边抹着桌子一边说。“昨天，你们老板在家里吗？”“啊，那我可不知道，昨天他给我们都放了一天假呢。”张立心头猛地一跳，但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想去趟卫生间。”“那边往里走，第二个门。”女用人指着左侧的过道说。

张立从卫生间出来后，悄声对小杨吩咐了几句，小杨点头离开了。

没多久，雷震声回来了，他长得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有气势，是一个又瘦又小的人，不过却有着一双鹰一樣凌厉的眼睛。他客气地与张立寒暄了几句。张立直接问道：“雷先生，方便告诉我你昨天都在什么地方吗？”

雷震声很镇静地说：“啊，我前天晚上与同事们做一份预案，熬了一个通宵，大家是早晨七点多才散的，之后我就回家睡了一觉，下午突然接到电话，说婉莹，她……”他语气转悲，脸上显出难过的神情。

六

第二天上午，雷震声被张立从公司请到了警局，他有些不快地看着张立：“还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

“想请你看点儿东西。”张立冷冷地说，从抽屉里拿出两只塑胶袋放在雷震声面前。

“这是什么？”雷震声看上去既迷惑又不安。塑胶袋里装着一粒纽扣，还有几根长发。

“这是我们在你家中找到的，经过鉴定属于温婉莹。”

“这有什么奇怪？”

“说明温婉莹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你杀死的。”

雷震声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一撇嘴：“可是温婉莹死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开会，怎么可能分出身来杀她呢？”

“噢？”张立笑了，“好像我们没对外界宣布过温婉莹的死亡时间啊，你怎么会知道呢？除非你早就做好了安排，好刻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雷震声额上冒出冷汗，不过仍挣扎着说：“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当时我确实不在场。”

“知道这些东西是在哪儿找到的吗？”张立紧盯着他，“在你的桑拿浴房中。而且我们找到证人，证明温婉莹的死亡时间比法医鉴定的时间要晚。事实是你早晨开完会后，把温婉莹叫到你的别墅去，而那天你给所有的用人都放了假，家中只有你一个人，然后你骗她喝下掺了安眠药的水，在她昏睡过去后，就将煤气管塞进她嘴里将她毒死，我们在你家的煤气管上也发现了温婉莹的唾液，为了提前她的死亡时间，你又将尸体放在桑拿浴房中调高温度，加速尸僵的速度，然后再偷偷将尸体弄回她的住处，精心布置了现场，做成像是一起意外事件。”

雷震声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可我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这个。”张立将医院检验报告推到雷震声眼前，“你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马上还要推出她的个人专辑，可是这个却宣告了你一手打造的歌星不能再继续演唱生涯了，这对你即将推出的唱片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过，她的死亡却是这张唱片最好的卖点，你不是在此之前已经授意温将这一消息散播到网上了吗？当然你对她说这只是炒作的手段。”张立犀利的目光射向雷震声：“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惜天网恢恢。”

雷震声脸色灰白，他与张立对视了片刻，终于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下了头。

选自《中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