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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渴”望

2021-03-09

黄河黄土黄种人·水与中国 2021年1期
关键词:黄河水胶东调水

黄河在山东入海,也在山东“拐弯”, 沿海的半岛又“沿黄”。

这一弯,就是“人造黄河”的胶东引黄调水工程。正是这黄河入海前的“神龙摆尾”,实现了黄河水、长江水、当地水一线相连、联合调度,托起了山东半岛潍坊、青岛、烟台、威海沿海地区的“水旱从人”。

引黄入高、引黄入峡、引黄入白、引黄济青、黄水东调……一条条新兴干线、支线牵手,长藤结瓜,串珠成链,把一座座相距遥远的水库、城市,连成同饮黄河水的半岛水库群、城市群。

水从黄河来,幸福与他们结缘。高质量发展的“水上高速”路上,山东半岛已“弯道超车”。

一片土地的“氟去福来”

黄河水,红高粱,跨越700多年,在高密相遇。

高密市“身边的那片原野”,是一个“高粱熟了红满天”的地方,也是全国重点高氟区。这里曾是古胶莱河畔百脉湖底。百脉湖这个当时山东最大的湖泊,早已被开凿运河“业务不熟”的元朝给整没了,留下了大片高氟、涝洼、盐碱叠加的苦瘠之地,耐盐碱的红高粱成为“匍匐”在这方水土上的人们与自然抗争的精神象征。

高密西乡、西北乡,大黄牙成为高氟水地区特殊的地域符号。困于这方水土的人们谈黄色变、谈水羞于启齿。《高密市水利志》记载,全市有535个村处在高氟区内,占村庄总数的58.7%。

醴泉镇康庄的张洪福说:“以1980年为临界点,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都是氟斑牙,40岁以下的人症状有所减轻,2010年以后出生的都是白牙了。”张洪福今年50岁,一口不整齐的黄牙黄中带黑,难掩沧桑。2013年农村饮水安全全覆蓋,才是氟斑牙代际传递的彻底终结。

牙齿的变化,折射水的变迁。高密是潍坊市最早通上自来水、浇上黄河水、喝上黄河水的县级市。

水的根子在土里。高密的水,具有清晰的年代感、层次感。1981年开始的9年改水除氟,远程地下水直供的村村通自来水,水土不分离,只是降氟。1989年建成的引黄济青高密灌区,局限于农业灌溉、压碱改土。2011年以来的城乡供水一体化,通过峡山水库外源保障、管道供水、直接入户。

习惯了水龙头一开水自来的方便和淡淡氯气味的浸润,与水相守的日子本无故事,可2013年以来的持续严重干旱冲击,内源干涸,外源中断,水势逼人。情急之下,高密水里又有了黄河水的故事。

2015年,借助引黄济青干线,高密市投资2000多万元,紧急实施引黄济青入高应急调水工程。从引黄济青平度亭口分水闸取水,利用原1800米暗渠至潘家村东,后以管道调至城北水库, 全长13公里,日调水能力6万立方米。高密市水利局工作人员张伟介绍,管道采用单根长度为12米的涂塑承插钢管,安装速度快、防腐耐用。

在潘家村引黄泵站供水现场,汩汩水流经过管道输送和水泵提水,源源不断输送到城北水库。以2015年12月1日10时提闸放水为标志点,每天供水6万立方米,实现了黄河水和峡山水库水的双水源保障。

“一碗河水半碗沙”的黄河水能喝吗?来自社会和民间的答复,打消了高密人的担忧。青岛市喝黄河水已经30多年了。姜庄镇莳家庄一村村民于桂香说:“黄河水可甜了。”于桂香今年74岁,生于黄河岸边的德州市平原县,喝黄河水长大,1984年从东北嫩江回到高密婆家定居,当时这里已改水降氟,见证了水的一路历程,她的牙是白的。

水源转换,水土分离,黄河水滋润了好日子,在高密市高氟水区域的农村,中老年群众纷纷以换假牙美容的方式,告别历经磨难的伤痛记忆,迎接走向小康的幸福生活,因为他们已放下对水的祖辈积怨,不再担心氟害反弹,牙再变黄。

“现在呀,当地的闺女也不远嫁了,外面的闺女也敢嫁到我们这里来了。”莳家庄一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尤玲道出了心中千千结。高氟水的由“降”到“除”,一字变化,跨越40年。

脱贫脱的是什么?莳家庄一村75岁的老党员王居全说:“脱贫的生活,脱氟的水质,脱黄的牙齿,还有脱离的心中担忧。”

“九儿”不再远嫁,当地年轻人不再“逃离”,高氟区的人们笑敢露齿了。

一座水库的“江河格局”

峡山水库,素有“齐鲁第一库”之称,千里锦绣水为魂。

水从黄河来,在此放缓脚步“拐了个弯”“打了个旋”,又流向潍坊城区、胶东半岛。给峡山水库一个空间维度,这是从本地水到联网水的转折里,一库连江河的格局。峡山水库的水,一半是黄河水,一半是潍河水,两水交融里,成就了胶东地区调蓄战略水源地定位。

水爬梯,水倒流,水转圈,每一次大的旱涝灾害,都会催生治水理念的变革。峡山水库这个水面面积144平方公里、兴利库容6.03亿立方米的“大海”,也揣着一个“黄河梦”。渊源缘于地缘优势的先机、历史节点的契合、重大干旱的影响并具传奇色彩。

1989年11月,引黄济青全线通水直供青岛,黄河水从潍坊“门前过”,无停留的“驿站”,因为潍坊不缺水。1990年,峡山水库由农业灌溉供水转向潍坊城区生活供水,当年大旱引发了“引黄入峡”战略构想。然而,35公里引黄渠道和2座提水泵站只完成基础部分,就因旱情解除而停工,第一次并不急切的“黄河梦”,刚刚起飞又落下,一等就是十几年。

2013年8月,潍坊市遭遇有水文记录以来最严重干旱,天无降水补充,地无流水汇入,水面萎缩,水源枯竭,缺水紧逼,入不敷出。峡山水库在“苦熬”中“坐吃山空”,大面积库区成了“坝上草原”。当地人回忆当时的焦渴心情:抗旱抗得想抗洪。

重拾引黄入峡,摆脱“孤岛”困境。2014年12月底,当年遗留的引黄入峡“半拉子”工程又续建,投资1.96亿元,四级提水泵站、7.8公里输水渠道,补齐34公里引黄入峡通道,借助地势高差和水泵扬程,实现峡山水库与引黄济青干线的双向互联互通。峡山水库管理局副局长韩学军说:“黄河水通过地处昌邑市的引黄济青王耨泵站引水,通过四级泵站加压提水逆流到峡山水库蓄起来,再通过水库开闸自流引调到引黄济青、胶东调水、黄水东调干线放出去。”

2015年11月5日凌晨3时48分,峡山水库方家屯一级泵站第一台机组启动运行,引黄入峡工程试通水。方家屯泵站副所长蔡殿初说:“泵站北侧约1500米处就是引黄济青渠道,从那里取水后,黄河水沿着渠道流入泵站,然后用水泵抽到引黄入峡渠道内。”10时18分,黄河水历史上首次进入峡山水库,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土地。时间点就是里程碑,从此潍坊市城区人的水杯里也有了黄河水元素的“幸福味道”。家住奎文区的元鸿雁说:“喝着黄河水,记着黄河情,有一种被母亲呵护的温暖。”潍坊距离黄河很远,但一水相连下的心已很近、很近。

一座水库保障一座城,峡山水库的气魄来自完善的管网系统和强大的调水能力,供水引水雙管齐下、双向分流,黄河水每天有35万立方米入户、138万立方米入库,峡山水库不再孤立无“源”。

黄河水进入峡山水库缘于干旱的一时之需,黄河水走出峡山水库却是为了千秋大计,水的吞吐之间更显治水理念、智慧与格局。2018年,山东省政府将峡山水库升级为胶东地区调蓄战略水源地,并整合资源规划配套水源地工程建设,与引黄济青、胶东调水等联网运行,承担向潍坊、青岛、烟台、威海沿海地区应急调水任务。因为,黄河水、长江水、本地水联合保障下的每年2亿立方米调蓄空间,足可以撑起峡山水库的胸怀,为山东半岛水网再加一道值得托付的后备水源。

双路引水,一口外调,调水补源、生态景观、防洪保安三合一。历经一年建设,2019年11月,投资5.5亿元的峡山水库胶东战略水源地工程建成,依托潍河河道,通过新建的李家庄泵站、辉村泵站、岞山泵站和峡山水库入库泵站四级泵站,层层将黄河水、南水北调长江水及南四湖、东平湖雨洪水资源,引入峡山水库调蓄,通过可进可出的引黄入峡通道调水出库,联网保障潍坊、青岛、烟台、威海用水,年可调水1.65亿立方米。统计数据显示,水源地工程建成以来,已向胶东青岛、烟台、威海三市应急供水3500多万立方米。

外源输入,内源输出,牵手黄河长江,润泽潍青烟威,峡山水库走出潍坊视野,已具融通江河的格局。

一张水网的“源远流长”

一碗黄河水,映照来时路。这碗水,来得太辛苦。跨越的是距离,也是时空。

一路向东,辗转流向山东半岛的黄河水,已无弯弯环环峰回路转,已无壁立千仞浊浪滔天。在调水干线的拘囿下,黄河水换了存在方式,变得温顺、流畅,但人们仍能从哗哗的流水声里,用心感受到来自雪域高原、黄土高原的雄壮与澎湃。喝一口黄河水,心里有了归属感。

黄河的源头在哪里?山东半岛回答:在滨州!

黄河的末梢在哪里?山东半岛回答:在威海!

水从黄河来,一线串六市。从1986年引黄济青开工,到2019年12月胶东地区引黄调水工程竣工验收,胶东地区调水组网这一程,山东走了34年。

水利是经济社会发展最长远的投入,山东水利人用情怀和韧劲诠释了以人为本、人水和谐,如椽巨笔把一个“人”字形大水网镶嵌在胶东半岛。

胶东地区引黄调水工程,是山东省“百”字形骨干水网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新兴的调水网络,是基于引黄济青、南水北调、黄水东调、峡山水库胶东地区调蓄战略水源地等各类引调水工程资源的优化组合。黄河水延伸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幸福来敲门,空间均衡的治水路径得到凸显。

胶东地区引黄调水工程于2003年12月开工建设,2013年7月实现主体全线贯通,2014年完成附属设施配套,2015年10月开始连续5年的全线应急供水。工程试通水运行之时,恰是胶东半岛因旱缺水、频频告急之际。

宋庄分水闸位于潍坊市昌邑市,是胶东调水的“咽喉”和“分水岭”。山东省调水工程运行维护中心潍坊分中心主任马安堂介绍,滨州市博兴县打渔张引黄闸的引黄济青水,东营市曹店和麻湾引黄口的黄水东调水,东营市小清河子槽上节制闸的南水北调长江水,峡山水库胶东地区调蓄战略水源地的混合水,在这里“4变2”汇聚分流,“兵分两路”下胶东,一路青岛,一路烟台、威海。

用水的阵营在扩大,引黄的战线也在延伸。黄河水一路辗转、一路奔流,途经滨州、东营、潍坊、青岛、烟台、威海6市16个县(市、区),分水至烟台门楼水库,最后到达威海市米山水库,输水线路总长482公里(其中利用引黄济青既有输水线路172公里,新辟输水线路310公里),设计年引黄调水量1.43亿立方米。

十年磨剑终成锋,一朝破竹势如虹。十年建设,一年配套,工程新建160公里明渠、150公里管道(暗渠),共设七级提水泵站、5座大型隧洞、6座大型渡槽、19座倒虹和467座桥、涵、闸等建筑物,总投资56.2亿元。浩大的工程体量与烦琐的数字凝聚起“黄河水东进”生命线,托起生命的高度。

据了解,2015年以来,胶东地区引黄调水工程统筹调度长江水、黄河水、当地水,向胶东地区应急抗旱调水45亿立方米,其中引调黄河水20多亿立方米。

引黄的阵营在扩大,引黄的战线在延伸,近几年以潍坊为主战场的黄水东调工程,也成为与胶东地区引黄调水工程携手助力的“姊妹篇”,多源多向调水同步解决了潍坊市南部引黄入峡、引黄入白、引黄入昌调引客水水源不足和胶东调水输水能力不足问题。

2019年7月,投资65亿元,历时两度春秋,跨越3市7县,绵延百余公里,惠泽2000万人的黄水东调工程建成。自东营市垦利区的曹店、麻湾引黄口取水,经广南水库、加压泵站入输水管道至潍北第二平原水库,输水至引黄济青宋庄分水闸,利用引黄济青工程和胶东调水工程向青岛、烟台、威海三市供水。

工程由山东水发集团黄水东调工程有限公司投资、建设、运营,是山东省首例由企业独立运行操作、政府性工程与市场化运营相结合的大型水利工程项目。公司董事长芦永强介绍,工程规模难度之大、工期之短,在山东水利史上均属空前。

黄水东调采取全线管道输水,管道工程穿河流、跨省道、越高速、过农场,作业条件十分艰难。其中,白浪河顶管工程创造了2.4米直径输水双管道、一天顶进27米、一次性顶进距离1305米的多项纪录。

渠道不一,水源相同,去向一致,胶东调水工程已成命脉融入山东半岛。威海市水利事务服务中心主任刘建国说:“2020年市区用水全部来自黄水东调。”黄水东调日均调水129万立方米,相当于每天送往胶东一个大明湖。

“哗啦啦的黄河水,日夜向东流,黄土地的儿女们,跟着那太阳走。”

东进,东进,黄河水“东部放歌”里,山东半岛都市群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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