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行

暑假里的一个傍晚，我到一个馄饨摊吃馄饨。

摊前很冷清，老板一人在不紧不慢地包着馄饨，时不时搅拌一下汤锅。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几张简易的桌椅，锅里沸腾的馄饨汤冒着白色热气，老远便能闻到馄饨的香味。

我找个座位坐下，点了一碗馄饨。

远处，一对母子慢慢走来，女人皱着眉头，脸色不悦，男孩儿长着一双大眼睛，眼眶发红。

两人在我对面的餐桌旁坐了下来，点了两碗馄饨。女人摆弄着手机，男孩儿无所事事，坐在那里发呆。

突然，女人“哇”地叫了一声，把手机拿给男孩儿看，说：“看看人家，啧啧，多厉害！钢琴都不知道过几级了。”随后，便传来一阵动听的钢琴声。男孩儿不情愿地瞅了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学这个有什么用！”

女人显然不高兴了，瞪大眼睛，向男孩儿吼道：“你这孩子，人家钢琴弹得好，学习也好。不像你，给你报个补习班你都不愿意，成绩烂成啥样了，真是太惯着你了。”男孩儿无力反驳，干脆扭过头，眼睛似乎有点湿润。

老板端出三碗馄饨，一碗放在我的桌子上，另两碗放在母子俩面前。我在碗里加了点醋，轻轻搅拌了一下，吃了起来。

女人本来还想再训斥男孩儿几句，见馄饨上桌，便暂时停下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男孩儿显然饿坏了，端起碗就吃，却被烫得直哈气。男孩儿放下筷子，怯怯地央求女人：“太烫了，我想喝瓶冰镇饮料。”他的臉上满是期盼。

“不行！”女人一口否定，“别老喝那些垃圾饮料，你就不能等馄饨稍微凉一点再吃？”突如其来的“垃圾”一词，使我差点吐出刚放进嘴里的馄饨，我喝了口馄饨汤，小心翼翼地把馄饨咽下去。男孩儿似乎仍然想反驳，但看见女人吓人的脸色，只好闷闷不乐地放弃。

母子俩很快吃完了，女人付了钱，领着男孩儿向远处走去。“赶紧回家写作业，不然以后只能卖馄饨……”远处传来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男孩儿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听了这母子俩的谈话，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指导老师 王金娣）

简 评

不妨写一点酸涩。作者写到文末有些沉重，意犹未尽，心事重重，“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怜男孩儿，生活在长辈无休止的比较眼光中，几乎没有多少自由空间，不能表达心声，更别说争取权利，沉闷、无奈；讨厌母亲，太过强势，总是不由分说毋庸置疑，总是否定、反对、命令；为这种亲子关系倍感愤怒和伤感，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母子如敌人，正常的沟通似乎已成为难事。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种情形并非个例。

只要我们还怀恋真善美，就不会对生活中类似的酸涩场景视若无睹。你我他，熟悉的、陌生的，校园内、大街上，同龄人、师长辈，放眼看去，这种酸涩并不少见。

叙而不议，展现就是力量。路边摊上偶遇一对母子，作者只是一五一十地记叙其对话，就深刻展现了生活中的诸多酸涩，令人深思。这就像创作报告文学或做社会调查，表现出作者难得的洞察力。

（郭培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