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

一场堪称奇葩的相亲，两人隔着边境线挥手示意，并视频聊天，这样牛郎织女式的相亲，又是为什么呢？

隔着国境线相亲

卢斌，出生于河北省邢台市郊区一个远近闻名的光棍村里。

大哥在农村“结婚难”这个怪风还没有正式刮起来之前，就把大嫂娶回了家，算是给贫穷的老父亲减轻了一些负担。

二哥的结婚拉锯战整整拉了三年，才在父亲和媒人的几番彩礼比拼、圆桌谈判下娶上了媳妇。

唯一剩下的卢斌，着实让老父亲犯了难。

媒人说得比较婉转：“再大几岁的也容易娶媳妇，再小几岁的也容易娶媳妇，就这个九零年左右出生的人，上不上，下不下，非常不容易找啊！”

卢父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无论媒人说什么，他附和完都不忘说一句：“这事儿还得你操心啊，咱这儿可都是世代亲戚，这门儿可近了。”

可再近的门儿，也没能给卢斌说门亲事。家里把十里八乡的媒人都请了个遍。无论是几婚的，还是有点小毛病的，不求能成，只要能安排见上一面就行。好吃好喝伺候着媒人。

忙活了几个月后，有个姑娘各方面条件都还说得过去，就是得过一场病，脸歪了。

见面以后，卢斌本来不同意，嫌姑娘长得丑，被父亲拎着扫帚把他胖揍了一顿后，他才勉强同意了。

两家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媒人传来姑娘家的要求：万紫千红一片绿，一动一不动。

万紫指的是一万张5元的紫色钞票;千红指的是一千张100元的红色钞票;一片绿指的就是666张50元绿色钞票。这一动指的是家里得有一辆小轿车，一不动指的是得有一套房子。

卢父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转身就回家了。可即便他们后来求爷爷告奶奶地把这“万紫千红一片绿”给凑齐了，这“一动一不动”是万万拿不出来了。于是，卢斌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直到2019年秋天，卢家得知邻村有一个越南来的媳妇，只花了十万彩礼就给领了回来，现在都流行相国际亲了。

卢父顿时来了兴趣，赶紧到邻村找了几个朋友打听了一遍，确实有这档子事。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请客吃饭，联系到了能在越南说亲的媒人，按照媒人的要求办好护照，差不多等了一个多月。2019年11月6日，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他们一路颠簸，从机场出来，坐了好几个小时大巴，才进入一个稍微繁华点的城镇，然后不断切换各类交通工具，从摇晃的公交到颠簸的三轮，然后坐了半天驴车，才终于到了指定的住处。

原本想着，这么曲折的路他们都走了，剩下的肯定会一切顺利。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曲折的还在后面。

到旅店安顿下来后，当地翻译只是招待着日常的吃喝，只字不提相亲的事，也没有见到女方家的任何人。

在卢父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骗局的时候，媒人终于接到信息，说第二天可以安排见面。

他们安排的地方在一个小茶楼里，从视频里面看着还算雅致，传统的越南木屋，桌椅装修都是木质的。第一个相亲的姑娘，长得水灵，年龄个头都说得过去，卢斌很喜欢。

那个姑娘常去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兴市的贸易市场跟中国人做生意，中国话也能听个大概。

姑娘见到卢斌，得体地跟他握手问好，卢斌一紧张，脑子不转弯，张嘴就说了一句：“俺娘说了，屁股大好生养，脸也白，俺挺喜欢你的。”

当地的那个土翻译瞪了卢斌一眼，没翻译这句话。怎奈姑娘听懂了，当场脸上就没了笑意，虽说没有立马翻脸，但人家回去后就跟媒人直言说：“这人一看就是个傻子，还想让我跟他结婚，做梦呢！”

第二个姑娘相对来说长得不那么好看，卢斌谨记教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但那个姑娘家挑明了要的彩礼比较高，卢父合计了一下，比国内的“一动一不动”也没少多少，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这个又吹了。

命里注定就是她

眼看着不成，媒人就打算带着俩人先回国，等以后有合适的再说。

卢父一听又着急又懊恼，毕竟走到这一步，他已经花了不少钱，不管是这个媒人还是当地的翻译，以及出国期间各种手续费和吃住的花费，算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结果眼见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卢父跟媒人又争执又拜托的，一番吵闹后又好话说尽，媒人这才同意再联系其他的越南媒人，再给介绍一个。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就在他们被磨得没了期待，将相亲标准降到最低的时候，越南媒人带来了一位姑娘。

那个姑娘脸上略施粉黛，但还是难以遮掩她的黑瘦，个子也不高，戴着越南常见的那种类似斗笠的白色帽子，穿着类似宽松旗袍的长裙子。

随行的女方亲友，两个魁梧的男人戴着类似钢盔的绿色帽子。看到那俩人头上的绿帽，卢家父子俩略有不悦。

尽管卢斌嫌这个姑娘长得一般，但是卢父很喜欢。沟通过程中，他发现姑娘行为得体，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主，知道疼人。

可能是不想空手而归，卢斌还是听从了媒人和父亲的安排，继续和这个女孩子见面。

好在，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基本定了下来。

根据越南媒人提出的要求，卢斌需要去女方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好让女方的家人多多了解一下他的为人，看看双方是否合适。毕竟如果俩人结婚的话，女儿将要远嫁，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回娘家的，所以要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根据几天的起起落落，卢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彼此看得上的姑娘，非常珍惜，于是在父亲和媒人的嘱托下，打包行李在女方家住了二十来天。

女方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越南乡下人，家里还有几个孩子，都很朴实善良。虽然他们不会说中文，但是也会用手机翻译软件尝试跟卢斌沟通，了解一些中国的习俗风情，并介绍一些他们越南的情况。

越南人喜欢进屋脱鞋，然后坐在家里的地板上聊天。卢斌最开始没有注意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在地板上坐了几天后，姑娘偷偷告诉他，他们的习俗是不能把腳朝着别人，显得不礼貌。

想起自己第一天上门就两只大脚朝着准岳父的屁股，卢斌羞得当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姑娘通情达理，用简易的中文表达了“不知者无罪”的意思。

越南乡下人很亲切，在卢斌住的那些日子里，他常跟姑娘去河边钓鱼，路边经过的洗衣洗菜的老太太们，都会笑呵呵、叽里咕噜地跟他们打招呼，姑娘娇滴滴地回答着，之后总会害羞地看卢斌一眼。

住在乡下的日子里，卢斌可能是被爱情点醒了，看见有人在院子里弄东西的时候，都会过去帮忙。

姑娘家种了好多玉米大豆之类的农作物，需要翻晒、装袋。这些活原本都是这个姑娘及她的几个姐妹干的，后来都被卢斌抢着承包了。

他们家里没有车，都是靠三轮车往县城里运送这些农作物。弄清了跟国内的三轮车大同小异后，卢斌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司机、搬运工，把最累最重的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卖力地在女方家表现了二十来天。

虽然离女方家要求住的时间还远得很，但卢斌的旅游签很快就到期了，不得不启程先行回国。要走的那天，女方亲自给他做了一碗越南粉表示心意，卢斌吃得心里酥酥的，但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赶在最后一天慌里慌张地回了国。

一场披星戴月的奔赴

为了让俩人能够继续深入了解，媒人一边安排卢父续签签证，一边带着卢家父子俩去了广西壮族自治区的东兴市。这里与越南交界，能够与女方隔着国界线相见。

就这样，卢斌和越南姑娘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牛郎织女，每日隔着国界线相会！

媒人给卢斌找了一条跟越南相邻的河，跟传说中的牛郎织女一样，每天卢斌在河的这边，姑娘在河的那边，两个人看见对方后会挥手问好，然后打开手机，继续用手机聊天，毕竟离这么远，用喊话的方式太费嗓子了……

卢父和媒人不仅不觉得这种见面方式奇怪搞笑，他们还为能够找到这种见面办法效仿一把牛郎织女而洋洋得意，回国后一直显摆这件事！

浪漫了几天，越南姑娘就拿着边民通行证到东兴市找卢斌了。

跟往常一样，圣诞节那天吃过午饭，卢斌就去了河边固定的点位，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姑娘过来，发微信也不见回，等了大概一小时后，卢斌有些着急了，不知道是对方对他有意见还是生病了，蔫头耷脑回小旅馆去了。

正想着怎么向父亲交代呢，一进门，卢斌就看见几日未见的那个梦中人，正坐在屋里跟自己父亲用手机翻译软件，配合着手势在说着什么。

原来，越南姑娘的家人在此前的二十多天的接触后，虽然对卢斌有了初步的认识，但是觉得时间不够长不太放心，并不敢让她跟着跨过国界线。

卢斌回国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直在国界线等待再次入境，每天还会在固定时间段与姑娘见面……这些都被女方家看在了眼里，也渐渐认可了这桩好事。

得到家人的同意后，越南姑娘想给卢斌一个惊喜，于是就一个人拿着边民证来看他了，这着实让卢斌感动了一把，他几乎当时就认定这个聪明能干的姑娘了。

婚姻大事非儿戏，何况还是跨国婚姻，女方家也并没有那么快松口，希望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加深了解。

之后，越南姑娘每天白天过东兴，傍晚回越南。

这样约会了半个月。2020年1月10日，国内开始陆陆续续有一些病毒的传言，加之马上就要过年了，卢家人十分担心，开始不断催着他们快回来。

最终，几番商议后，卢家送了女方家六万六千块钱的彩礼，并多次承诺了会好好对待姑娘，不让姑娘受一丝委屈，年后接女方父母过来，他们按照国内传统办婚礼。

越南姑娘刚到的时候，简直轰动了卢斌他们村，到他家看新娘的人络绎不绝。她那个时候有点害羞，也听不懂邻居说些什么，别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只是笑笑，然后把从越南带来的排糖给大家吃。

卢母对这个外来的媳妇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拉着她的手，用那带有浓厚河北腔的口音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嫉妒得大媳妇、二媳妇在一旁直说婆婆喜新厌旧，卢母笑着说：“妮子家离得远，对这里还有个适应期，你们也多照顾她。”

按照当地的风俗，过年的时候新娘子需要挨家挨户拜年，让亲邻都认识认识，但由于疫情，这位越南新娘免了这些社交习俗，刚好在家跟婆婆学包饺子，顺便学讲中文。

在村主任的大喇叭吆喝下，卢家上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起在家教这位新来的家庭成员学说中国话，没多久，她就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了。

现在，一些日常的对话，她已经能对答如流了。

有时候别人会跟她开玩笑，问她后不后悔嫁得这么远。她说不后悔，很喜欢中国，她还经常说，等疫情结束了，她回越南探亲时，会介绍其好朋友嫁过来，因为中国男人值得托付。

編辑/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