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100 浙江省东阳市吴宁一中金秋文学社 王欣之

父亲总觉得奶奶的拐杖太旧。

奶奶的拐杖是爷爷送给她的六十岁生日礼物。

十年过去，爷爷早已离去，但那根拐杖依旧陪伴着奶奶，十年如一日。

那根拐杖手把上的油漆早已在时光的消磨下剥落，底部也被磨得凹凸不平。但爷爷的名字，依旧深深地刻在拐杖上，拐杖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爷爷生前说，檀香有助于睡眠。

檀香，是奶奶最爱的味道。

小时候，我常常坐在奶奶身旁，拿着她的拐杖在地上敲来敲去，奶奶笑着对我说：“小心点儿，傻丫头，不要打到自己。”我总是傻傻地笑着。那檀香似乎也绕着我们旋转、跳跃。

那天，我正在做作业，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奶奶住院了。”爸爸在电话那头说。“我马上来。”我急切地挂了电话，向医院跑去。走进病房，奶奶穿着病号服，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只脚打着石膏。

原来雨水太大，地面湿滑，再加上那根拐杖太旧，底部凹凸不平，没支稳，奶奶便摔倒了。

“那根拐杖太旧了。”父亲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句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

父亲之前给奶奶买了好几根拐杖，奶奶却迟迟不用，最后，那些拐杖又被退了回去。每当父亲问及原因，奶奶总是不肯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因为那根拐杖上有爷爷的名字，有独有的檀香。

父亲做了几十年儿子，从没送过奶奶像样的礼物。这次，他决定亲手为奶奶做根一模一样的拐杖。

父亲的准备是很漫长的：他先去拜师，花费了几周学习如何雕刻，又用一两周去各地寻找相似的木材，最后一直待在工作室里雕刻。

父亲一直在赶时间，因为他想在奶奶七十岁生日那天，将旧拐杖换掉。父亲坐在自己雕的拐杖前，反复地看着旧拐杖的照片。窗外小鸟不停地闹着，吵着，却吵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

半夜三更，我起来喝水，看到父亲那屋的灯还亮着。走近，看到父亲的背影时我愣住了，他专心地在那根木头上敲来敲去，他的背有些驼，空气中充满了檀香。

奶奶七十大寿那天，父亲悄悄地将那根旧拐杖换了。奶奶并未察觉，新拐杖不离手，笑容满面，如沐春风。

一直到奶奶去见爷爷的那一天，奶奶都不曾就新拐杖说点什么，似乎没有发现拐杖被换掉了。

如今，我站在奶奶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奶奶满面笑容的照片。墓碑旁放着两根一模一样的拐杖。一根是爷爷做的，一根是父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