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涛 李晶晶 肖泓

摘要：临床实践证明，通过中医药及早介入新冠肺炎治疗，能够降低轻型、普通型患者向危重型转化、同时降低病死率。基于“扶阳”理论探讨新冠肺炎的病因病机、诊疗和预防，导师肖泓教授认为新冠肺炎是时邪疫毒夹杂寒湿邪气所致，寒湿属阴邪，阴胜则制阳、伤阳，防治当重视扶阳，阳气盛则邪不可干。

关键词：扶阳理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治思路

中图分类号：R56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21）01-0004-04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新冠肺炎COVID-19）是暴发于2019年末的一种急性传染性疾病。此次疫情暴发突然，发病急骤，传染性极强，人群普遍易感。中医认为该病因感受时邪疠气所致，将其归属于“疫病”范畴。正如《瘟疫论》中指出：“疫者，感天地之疠气。”我国疫情目前虽已经控制，但是防止疫情反弹刻不容缓，故中西医均在积极地探寻有效的预防及治疗方案。截止目前，新冠肺炎的疫苗研发虽然步如二期临床试验，但对于疫苗能夠量产上市仍需要时间。这次中医药对新冠肺炎的防治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对轻型和普通型的治疗充分显示了中医药的优势和疗效，有效降低了轻型＼普通型向重型＼危重症的转化、有效降低了病死率，受到医学界的广泛认可[1]。导师肖泓教授师承著名中医大家吴生元前辈的“扶阳理论”学说，现是吴氏扶阳学派的第三代继承人，已在临床工作数十载，对于治疗心肺系常见病、慢性病、疑难危重病等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导师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主要发病机制是寒湿疫毒邪气损伤人的阳气，导致阳气亏耗，因此，应从“扶阳”理论来探讨新冠肺炎的防治思路，在治疗上重视固护阳气。

1 “扶阳”理论的认识

扶阳思想源于《易经》和《黄帝内经》，在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得到充分体现。仲景不仅继承和发扬《黄帝内经》中重视阳气这一思想，还结合自己临床实践，开创了扶阳大法，对后世中医界“扶阳”学派产生和发展影响深远。至晚清时，郑钦安、卢铸之等继承仲景重阳思想，最终形成“扶阳”学派（又谓“火神派”）。火神派开山鼻祖郑钦安尤其重视机体阳气的重要作用，指出：“……阳者阴之主也，阳气流通则百病不作，阳气不足则百病丛生……。”当代火神派的重要传承人之一吴佩衡老先生得学于郑钦安的扶阳思想，并将其继承和发扬。吴老十分推崇《伤寒论》和郑钦安重扶阳气的观点，他认为阳气乃人身立命之本，指出：“真阳之火能生气，邪热之火能伤气;邪热之火必须消灭，真阳之火则决不可损也……”。只有一身真阳之气充盛，运行不息，机体才能生化无穷，充满活力[2-3]。对于阴盛阳虚证，主张注重温扶阳气为首。《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在阴阳学说中，存在着阳主阴从的核心关系，阳气是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人体的阳气存在则生，失之则死[4]。因而在人体生命活动及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阳气的盛衰起着主导作用。“扶阳”即扶持和保护阳气，通过宣通、保护、温助、调理阳气等，使人体阳气强盛的含义，是防病治病的基本精神。

2 从“扶阳理论”探讨新冠肺炎发病机制

2.1 从发病节气论少阳相火与病邪的关系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于2019年11月份左右，即冬至前后，正处四时之气之冬令主候。五运六气之终气是为太阳寒水，故冬至时令以太阳寒水为主气，少阳相火为客气，主客不谐则发病[5]。11月至12月，自然界的气机特点为阳气初升，似嫩芽才露头角又未完全冒出地面，是为欲升而又未升之状态，也就是说少阳相火太微妙，为新生之阳，不足以与太阳寒水抗衡，无力温化寒水之气，故寒水郁滞，又反侮制相火，水火相缚，酿生湿热。故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多是少阳相火不及，相遇太阳寒水，主客相混，湿热相缚所致。

2.2 从临床表现论“卫强”与病邪的关系 《新冠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以下简称“七版诊疗方案”）指出新冠肺炎临床症状多数表现为发热、咳嗽、乏力，一些患者还伴有咽痛、流涕、周身酸痛等症状。肺主气属卫，肺卫主表，故邪气入侵，肺卫首先御敌。湿浊邪气外侵机体，卫阳被阻，腠理紧闭，正邪交争于肌表而致发热、全身酸痛、乏力等;外邪通过口鼻袭入，损及肺脏，肺气不利，宣降失职而致咳嗽、咽痛、流涕等。《医旨绪余·宗气营气卫气》说：“卫气者，为言护卫周身……不使外邪侵犯也。”卫阳作为机体正气的重要组成部分，卫阳盛则机体免疫力强，病邪难以入侵。《伤寒论》指出：“太阳病，发热汗出者，此为营弱卫强……”。这里的“卫强”是指邪气盛于卫表，制约卫阳，阳气受损，则防御外邪侵犯机体机能减弱，从而发病。曹洪欣[6]指出此次疫情除了天时有寒的气候条件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戾气夹杂寒湿为患，寒湿属阴邪，擅伤阳气，即便其病势可出现不同的发展阶段，主要表现还是寒邪伤阳、从阳化热等。仝小林[7]等人认为新冠肺炎实乃“寒湿疫”，是为感受寒湿疫毒所致，病性属阴，伤及阳气，治疗当以扶阳为主。从观察总结新冠肺炎患者的临床表现可以得出，疫毒首犯肌表肺卫，致使卫阳亏虚，机体免疫力下降，故易罹患本病。

2.3 从易感人群论一身“阳气”与病邪的关系 新冠病毒肺炎传染力空前，人群普遍感染。从关注“感染新冠病毒的人群年龄分布”中可以看到“老年人群”的占据比例最大，其患病率和死亡率皆为“年龄分布中的最大份额”。对于老年人而言，免疫力较青壮年低下，抵抗病邪的能力降低，故容易罹患疾病。正如《素问·刺法论》认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这里的“正气”就是西医学认为的机体免疫力。“正气”反映了人体的抗病能力，人体感受外邪后是否能发病，一方面取决于邪气，更重要的还是机体“正气”的盛衰情况。而“正气”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一身之阳气，阳气充实，则推动机体快速产生免疫反应抵抗病邪，故病邪难以侵入，从而保证机体脏腑组织正常的生理活动。这次新冠肺炎患者中老年人占据最大，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老年人阳气不足，免疫力低下。

3 基于“扶阳”理论，对新冠肺炎的分期论治进行探讨

依据“七版诊疗方案”中新冠肺炎患者的分型：轻型、普通型、重型和危重型[4]。根据各型的临床表现进行临床分期辨证论治。

通过诊疗观察昆明地区确诊新冠肺炎的患者，发现轻型、普通型患者多见，其初期症状类似感冒，常见发热轻、周身酸痛、乏力症状重，伴咽痛、咳嗽、舌质淡、苔白腻、脉濡或浮滑。重型、危重型患者常见高热、喘憋气促、咳嗽、神昏烦躁、乏力倦怠、汗出肢冷、舌红苔黄腻、脉弦滑数。笔者跟随导师至昆明市新冠肺炎患者指定医疗机构——云南省传染病医院会诊新冠肺炎患者，通过中医药的介入治疗，这些患者均取得良好的治疗效果。通过跟师会诊，笔者发现导师肖泓教授在辨治新冠肺炎患者时以“扶阳”理论为依据将其分为四期论治，初期以散寒解表、健脾除湿为要，中期表邪入里故以宣肺祛痰平喘为治，后期以回阳益气固脱为主，恢复期则益气固表，扶阳固本。现将肖泓教授辨治新冠肺炎患者的临床四期治疗分述如下。

3.1 初期（轻型、普通型） 临床表现：发热，恶寒，乏力，头身困重，周身酸痛，咳嗽，咯痰，胸闷气憋，呕恶纳呆，无汗或汗出不畅，大便粘滞不爽，舌淡红，苔白腻，脉濡或滑[8]。初期主要病位在肺卫，因寒湿疫气束表、郁滞卫阳、肺卫失宣所致。治以解表散寒、祛湿宣肺、调和营卫为主。祛除表寒湿邪，则卫阳通，肺气畅，恶寒咳嗽即可止。导师肖泓教授认为可选用柴葛桂枝汤化裁，基本药味有：柴胡、葛根、桂枝、杭芍、荆芥、防风、陈皮、茯苓、法半夏、麻黄、细辛、羌活、黄芩、生姜、大枣、炙甘草。麻黄、荆芥、防风解表祛风散寒;桂枝、白芍、生姜、大枣、炙甘草为桂枝汤，主以调和营卫、辛温解表;柴胡、黄芩取小柴胡汤意以梳理枢机，防邪传入三阴;陈皮、半夏、茯苓燥湿和胃、健脾渗湿;葛根、羌活散寒祛风、解肌止痛，且走阳明以防邪陷入里。全方奏以解表散寒、祛风除湿、调和营卫之功。肖泓教授重视人体的阳气，运用间接扶阳法（如散寒、祛风、除湿）祛除损伤阳气的风、寒、湿邪，正是对扶阳法的生动演绎。

3.2 中期（重型） 临床表现：发热，咳嗽少痰，或有黄痰，憋闷气促，烦躁口渴，腹胀脘痞，便秘不畅，舌质暗红，苔黄腻或黄燥，脉滑数或弦滑[8]。中期主要病位在肺，继则影响脾胃。有些新冠肺炎患者，在早期的时候，仅仅出现发热、畏寒等轻微症状，以为是普通感冒，自行在家中服药隔离观察，未及时得到正确的治疗，故贻误病情，致使寒湿疫毒入里，湿毒内聚，郁滞于肺，继则影响脾胃。亦或是患者素体阳虚，平素易感，加之这次新冠病毒致病力强，故感之即直中肺脾。治以清肺解毒，宣肺平喘，温阳化湿为主。宣泄肺腑湿毒郁热，则气机畅行，宣降有序，憋闷气促、咳嗽咳痰即可止。导师肖泓教授认为可选用麻杏蒌贝汤化裁，基本药味有：生麻黄、杏仁、生石膏、瓜蒌皮、川贝母、陈皮、法半夏、茯苓、炒白术、薏苡仁、桔梗、石菖蒲、柴胡、黄芩、桂枝、生姜、甘草。麻黄辛温以开泄肺气，杏仁苦降以降泄肺气，一宣一降，共奏宣肺平喘之功，生石膏辛寒直清肺经实热，配麻黄以宣泄肺腑郁热而平喘，故方中以麻杏石甘汤为首，主以宣肺清热解毒，祛肺中邪气外出;瓜蒌皮、川贝母清肺化痰理气;陈皮、法半夏、石菖蒲燥湿化痰，以宽胸理气平喘;茯苓、炒白术、薏苡仁燥湿化湿、健脾和胃，以培土生金;柴胡、黄芩疏利少阳及三焦气机，使疫邪表里俱解;少佐桂枝、生姜温阳以化湿，则推动湿毒难以停聚。全方奏以清肺解毒、宣肺定喘、温阳化湿之功。肖泓教授认为中期治疗以清肺宣肺，祛痰平喘为主，祛除疫邪外出以护阳气;兼顾温阳健脾，助长机体阳气抵御疫毒入里。

3.3 后期（危重型） 临床表现：气短喘促，呼吸困难，动辄气喘加重，伴神昏、烦躁，汗出肢冷，舌淡暗，苔白厚腻，脉浮大无根[8]。此期病位主要在肺肾，因寒湿属阴邪，易伤阳气，肾又为一身之元阳，故病邪内陷首犯肾中阳气，阳气暴脱，精神失养，故可见神昏烦躁;阳衰温煦机体失职，故汗出肢冷;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肺主气，肾纳气，肾气亏虚，根枯则气浮不定，故气短喘促、呼吸困难。治以破阴回阳、益气固脱、益肺补肾为主，兼以散寒祛湿。导师肖泓教授认为可选用四逆二麻辛一汤加味，药味有：制附子、干姜、细辛、炙麻黄、陈皮、茯苓、法半夏、杏仁、桂枝、紫苏叶、防风、五味子、石菖蒲、大枣、炙甘草。后期为阳衰寒盛，阳气暴脱之证，非纯阳大辛大热之品，不足以破阴回阳，故以四逆汤为主，力挽元阳，固本救逆，阳气复来，病情才得有生机;细辛、炙麻黄辛温通彻表里，燮理阴阳;陈皮、茯苓、法半夏、杏仁、石菖蒲燥湿健脾杜绝生痰之源;桂枝、紫苏叶、防风疏风解散，以助邪外出;五味子敛汗滋阴，意在阴中求阳。全方主以回阳固脱、补肺益肾、燥湿化痰、散寒祛湿。肖泓教授运用扶阳法（如温阳、潜阳、回阳）温补助长阳气、提高阳气鼓邪能力。

3.4 恢復期 新冠肺炎患者恢复期，虽正胜邪退，但正气必然有所受损，此时机体阳气防御外邪的能力还很薄弱，余邪易卷土重来，必须严加防犯。此期患者多表现为：干咳少痰，气短乏力，纳差痞满，汗出，舌淡苔白腻，脉濡细等虚候[9]。病位以肺脾为主。肺主气司呼吸，因寒湿疠邪损伤机体，肺气大损，气失所主，或气少不足以息而干咳、气短;肺病及母，累及脾胃，脾胃虚弱，水湿不运，湿困中焦，水谷精微无以上输于肺，加之肺气本虚，更不能助脾布散精微至全身，故气短乏力、纳差痞满。治疗以补肺健脾、扶阳化湿为主。导师肖泓教授认为可选用玉屏风桂枝二陈汤加减调护。玉屏风散以益气固表，固其本虚，扶助阳气;桂枝汤调和营卫、燮理阴阳，促使机体阴阳平衡;二陈汤健脾祛顽痰，助长脾阳。若脾虚内生湿邪太重，则配以茯苓、白术、藿香、佩兰等芳香燥湿化湿之品。若以肺脾气虚为主，则配伍运用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等。总之，一切疾病尽伤阳，证候演变不尽相同，治疗须遵循“三因原则”，具体运用，固护阳气为本，以阴阳平衡为期。

4 小结

從新冠肺炎的发病机制来分析，主要有三个方面：少阳相火不足，相遇太阳寒水，水火相缚，酿生湿热致病;邪气盛于卫表，制约卫阳，阳气受损而发病;机体本身阳气不足，无力抗邪，罹患本病。从新冠肺炎的易患人群来分析，多见于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发病以后病情很快转为重症或者危重症的也是老年人居多，这与老年人机体器官处于衰退状态，免疫力低下有关，中医则认为这与老年人阳气不足、卫表不固有关。正如《金匮玉函经二注·血痹虚劳病脉证治第六》指出“：正虚之处，便是容邪之处也。”《内经》指出：“正气内存，邪不可干”;《素问·生气通天论》云：“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均指出阳气防御外邪的重要性，阳气盛则邪难犯，人体不易罹病[10]。因此，人体阳气的盛衰可体现身体的强弱，同时对疾病的转归、预后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故导师肖泓教授提出在新冠肺炎防治中应重视扶正，尤其重视扶阳，而不是一味的祛邪，治疗用药上也不是一味的清热解毒药治疗，而应配合温阳益气药，这一观点的提出对指导新冠肺炎临床诊治、预防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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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顾植山.对当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的五运六气分析[Z/OL].（2020-01-27）HTTP：//3 g.163.com/local/article/F3T5CRBI04149A58.html.

[6]曹洪欣，蔡秋杰，王乐.论寒疫与甲型H1N1流感的治疗[J].中医杂志，2010，51（1）：5-7.

[7]仝小林，李修洋，赵林华，等.从“寒湿疫”角度探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中医药防治策[J/OL].中医杂志，（2020-02-19）. 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1.2166.R. 202000217.2034.006.html.

[8]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关于印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的通知[EB/OL].（2020-03-03）.http：//www.nch.gov.cn.

[9]罗丹，张海明，于兆民，等.中医“治未病”理论指导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治的思考[J].陕西中医药大学学报，2020（2）：5-7.

[10]杨芙蓉，孔明望.从《内经》重阳思想初探抑郁症[J].湖北中医药大学学报，2018，20（1）：65-68.

（收稿日期：2020-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