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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本我、自我、超我的人物分析

2021-02-04陆婵娣

文学教育 2021年1期
关键词:自我人物形象

陆婵娣

内容摘要:在动态跨界、多维逆向的历史视域下,根据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理论,网剧《庆余年》成功塑造了本我、自我、超我三个系列人物形象,“本我”系列反映唯乐至上、趋利避祸的人性本质,以王启年、范思辙、长公主为代表;“自我”系列展现了现代文明和古代文明的冲突和裂变,揭露喧哗与骚动的人性真实,以范闲、庆帝、陈萍萍为代表。“超我”系列是作者字里行间透露的历史理想主义的象征,在文明的改革与坚守中谱写正义的赞歌,以叶轻眉、庄墨韩、五竹为代表。

关键词:庆余年 本我 自我 超我 人物形象

猫腻同名小说改编的网剧《庆余年》的热播,同步引发了网络空间的读者风暴。剧中成功塑造了一批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引发的思考和讨论广泛、深入而持久。《庆余年》如题所示,故事讲述一个在现代社會常年患重症肌无力的病人范慎濒临死亡之际神奇穿越到文明倒退后的历史时空,以范闲的名字延续余生的故事。故事巧妙而中庸地将穿越后的时空定位为时间轴向前、文明程度倒退的现代社会“庆国”,这个庆国既有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痕迹,又有现代文明社会的印记,体现出古今社会观念碰撞中的动态历史发展观。

网剧《庆余年》围绕着“现代意识与古代思想的碰撞”写作视域,通过人物想象塑造凸显和肯定人的个性与价值。[1]观念冲突始终贯穿在《庆余年》人物形象塑造的全程,故事中的人物形象仿佛披着古人的衣服却不同程度地反映现代的思想。参照弗洛伊德自我、本我、超我的三重人格理论分析,《庆余年》故事塑造的人物形象分成本我、自我、超我三个系列。本我系列接近人性趋利避祸、追求享乐和安适的本质,如王启年为养家糊口贪财、范思辙生为司库之子求财若渴,长公主、二皇子生于皇家追求权势,他们的追求都跟所处的身世相关,带着社会阶层固化的浓厚色彩。“自我”系列展现古今文明冲突,范闲、庆帝、陈萍萍等人物身上充满了矛盾和斗争,用生命战斗到最后一刻。“超我”则是作者笔下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的人物形象,如暗线中的社会改革家叶轻眉、著述经书不惟常规的学术泰斗庄墨韩、以及具有个人情绪、爱憎分明的机器人五竹。

一.本我系列是披着古人衣装的财富与权势追求者

网剧《庆余年》的庆国,是作者巧妙而中庸的社会背景设计,是封建文明和现代文明的综合体,庆国既沿袭君临天下的封建社会历史结构,又接受现代先进科技、先进文化,使剧中人物形象的心理环境复杂而多元。范闲的故事,也可以被看作是年青一代如何试图进入特定时空探索社会化的故事。[3]剧中人物对财富与权势的追求,被亦古亦今的庆国社会所理解和接纳,本我系列的人物形象在剧中定位为次要人物,他们的行为与庆国社会生态相契合,每一个人物形象都以完整的故事叙述保持独立性,又以众星捧月的手法去烘托和推进主要人物的思想发展。

“本我”,是遗传下来的动物性本能,是一种原始动力机制,是所有本能的承载体,它与生俱来,是最原始的部分,遵循着快乐原则。[2]“本我”系列反映唯乐至上、趋利避祸的人性本质,以王启年、范思辙、长公主、二皇子为代表。其中,王启年的角色最为接近大众审美。王启年在剧中扮演鉴查院文书,为了补贴家用,富养家中妻儿,经常干些偷盗的勾当,行为多为人不齿,然而却能自始至终跟着主人公范闲,广获影友好评。

王启年作为小角色,所作所为反映人性的真实,一方面,官僚腐败是自古以来的治理难题,王启年的出现,似乎与反腐倡廉的主题背道而驰,然而在男女地位及其不平等的封建时代,王启年惧内,另类地说明他善待女性;王启年所偷盗的钱财,也并非供自身挥霍,而是用来富养妻儿,说明他有家庭责任心。虽然王启年的角色受到热捧对社会正气不利,但是这个不符合现代社会道德的角色能得到观众的喜爱,说明在潜意识层面,王启年对家庭、对女性的爱和尊重掩盖了他偷盗的恶习,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当今社会呼唤男性对家庭和妻儿的爱与责任担当。

范思辙在剧中扮演司库之子,有对金钱的狂热追求。对于这个天生的竞争对手,以私生子身份出现的范闲没有一丝妒忌之心,反而一针见血地指出,范思辙的贪财,不过是受到家庭影响,同时,希望得到父亲的肯定,愿意担起维护家庭的责任而已。范闲很明智地支持弟弟范思辙开设“澹泊书局”,着意修补范思辙与父亲的父子关系。

长公主小说中是腹黑、乱伦、妒忌、狠毒的代名词,她对叶轻眉崇拜而忌恨,对庆帝爱而不得转而与太子暗通款曲,与庆帝生下一个痴呆儿林大宝,为长期留在皇宫不惜与林相偷情生下林婉儿,用自毁名誉的方式留在表哥庆帝身边,一生甘当庆帝的棋子又处心积虑想夺得天下权势。网剧删繁就简,只保留了长公主与林相的感情关系,着意将长公主塑造成争权夺利的阴谋派,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她不择手段,对亲身女儿疏淡冷漠。她缺乏后援,最终失败身死,是个悲剧人物。长公主的形象具有现代文明的意义,她大胆反抗礼教,追求爱情,不畏流言,追求独立自由,是现代社会思想独立、经济独立、行动独立的女性代表。她忙于争夺权势对孩子疏于爱护的女强人形象与新时代职场女性忙于事业疏于家庭经营的社会现象如出一辙,她的失败在于能力不足、女性独立思想与男权社会的正面冲突处于下风。

王启年、范思辙、长公主是披着古人衣装的财富与权势追求者,他们的形象反映广大人民群众以家庭为背景,用时代做注脚的大胆追求,他们的追求始于本我的生存意识和价值感。王启年求财,为的是养家糊口,与男耕女织的远古文明社会、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社会、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中男子的社会角色一脉相承,王启年代表的是草根阶层的生存价值。范思辙求财,为的是证明自我的成长,代表封建社会的权贵阶层、现代社会的高知分子的生存价值。长公主掌管的内库相当于财政部,长公主对内库财权的追求,代表财富和权势集中的现代职场女性的生存价值。

二.自我系列是古今文明裂变与冲突的体验者

自我是对本我的突破和超越,自我系列是超越了基本生存需求、突破了一般生存规律的人物形象,是叛逆者、改革者、先驱者。网剧《庆余年》以浓墨重彩塑造了范闲、庆帝、陈萍萍为代表的自我系列人物形象。

在似古非今的庆国社会,主角范闲的思想发展经历了“妥协——战斗——妥协——战斗”循环往复的思想变化。作为穿越者,范闲在现代社会是频临死亡的重症肌无力患者,活在痛苦中,而在酷似古代封建社会的庆国得到贵族私生子的身份,这个情节设计满足了普通读者追慕虚荣、崇尚权力与富贵的假想。范闲灵魂中留存现代文明的进步思想、先进文化,骨子里蔑视君权、摒弃等级观念,行动上不循礼法,潇洒浪荡,恣意作为。

范闲的身世之谜是《庆余年》的明线。被安排为林相私生子的范闲,婴儿时代带着前世记忆去观察世界,深知自己的人生充满危机。为了应付未来的风雨,获得更好的生存能力,少年时代的范闲被塑造成自律、坚强、刻苦的天才,他用乖巧妥协赢取人心。范闲的两位师傅,费介和五竹,都不是正常人。费介用毒杀人无数,五竹是军事博物馆的高级机器人,他们一个教少年范闲到坟墓解剖尸体以认识人体结构,一个用“我打,你躲”的方式去训练徒弟,然而,这两个人都被少年范闲感动,费介为他倾其所有,机器人五竹被他激发出情绪。

范闲的阶级观念显示出古今文明观念碰撞的矛盾性。一方面他视丫环、腾梓荆、王启年为朋友,摒弃了封建社会壁垒森严的阶级观念,保留现代的人本观念;另一方面,他对待敌人贺宗纬的批评,带着浓厚的特权思想,他为了报仇当庭毒死贺宗纬,在复仇的对话中表现出浓厚的阶级优越感,“你肯定不服,不服我怎么有个好父亲,好母亲……然而天命所在,你有什么好不服的?”用天命为自己报私仇铺路,展示了皇权、贵族出身的优越感和价值感。前世的压抑,现世的张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用剧烈的矛盾冲突展示命运的力量。范闲的思想矛盾性,在灵魂记忆中的现代人本思想与传统封建社会价值观激烈碰撞的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前世压抑的灵魂在重获新生的过程中表现为剧烈的观念反弹。范闲的观念矛盾性,也是带着理想主义文化情结的作者力图在中华传统文化观念与现代中国社会文化观念冲突中寻求交融和平衡的努力。

范闲的婚姻观念展示出古今婚姻观念碰撞的矛盾性。一方面他对林婉儿情根深种,表现出从一而终的忠诚,出京城后却四处留情,与海棠朵朵、司理理、战豆豆等女子缔结情缘,享受着封建社会观念下男子三妻四妾的快活人生。在职业迁徙和人口流动快速而多元的现代社会,现代人的恋爱观和价值观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家庭的稳定性被形式各样的诱惑所冲击,范闲的观念冲突正是现代婚姻观念的困境所在。

庆帝是古今社会精英对现代文明的体验者和扼杀者。庆帝是封建社会君王的典型,城府深沉,心肠狠毒。庆帝爱慕性情单纯的叶轻眉,对其办报纸、建立内库、发明各种精美器物都非常欣赏,以至于在叶轻眉死后常年保存着她的画像和书信,时常到叶轻眉生前的居所太平别院静坐冥想。然而,庆帝对叶轻眉心怀忌惮,秘密联合神庙使者支开她的守护者五竹,利用太后、长公主、皇后对她的嫉恨,借刀杀人,间接害死了叶轻眉。维护皇权的思想使庆帝无法容忍叶轻眉对他造成的政治威胁,无法容忍内库财权和鉴查院号令天下的监察权同时落到一个女人的手上,也无法接收男女平等的观念。在皇权不受威胁的前提下,庆帝继续享用叶轻眉经营的财富、利用叶轻眉创办的监察院维护自己的统治。

陈萍萍是自我系列人物形象中刻画得最为成功的。陈萍萍是架空历史小说中不可多得的正面形象。历史上的局指可数的好太监都以辅助皇权而名垂青史,陈萍萍却以反叛的角色赢得人心。他真心爱慕叶轻眉,维护她的理想,爱护她的血脉,一心设计,步步为营,为她铺展复仇计划,暴露后被赤身裸体、千刀万剐于漫天大雨之中,死状极其惨烈,却死而无憾。在现世安稳的皇权统治下,陈萍萍一心追随叶轻眉,信奉她的人生理想,将对叶轻眉的倾慕之情化为人生动力,不畏强权,无惧生死,纯粹的爱情、友情、亲情去对抗虚伪、残忍、贪婪、龌龊,促使范闲实现复仇计划,展现出人性的美好。

三.超我系列是现代理想社会和完美人格的殉道者

“超我”系列是作者字里行间透露的历史理想主义的象征,在文明的改革与坚守中谱写正义的赞歌,以叶轻眉、庄墨韩、五竹为代表。这三个人物角色都具备理想主义者的典型特征:都专注于个人信仰,分别在推动社会改革、传播传统文化、弘扬“士为知己者死”的士大夫精神方面献出了生命。

叶轻眉作为主线人物形象,在整个作品的思想层面具有时代精神的突破。作品赋予叶轻眉“看轻天下蛾眉”的自信,呼唤出现代文明推动者的女性形象,有别于传统网剧中女子从属于政治的格局,创设了追求男女平等、社会进步、文明昌盛的社会主义改革者形象。植根于封建社会的中华传统文化思想赋予女性温柔、敏慧、宜家宜室、从属于男权的社会形象,“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从父,出嫁從夫,夫死从子,贞洁、隐忍、柔顺是封建女子的时代品格,才女在封建社会寸步难行。哪怕是才高如李清照,也免不了处处受世风掣肘。写出《再生缘》的清代作者陈端生,用尽一生心血,也无法给剧中男扮女装常伴君侧、被人发现女儿身后吐血晕厥、无计可施的孟丽君一个好的结局。五四运动以来,现代女性的文化地位在逐步提升,然而现代女性的文化自信,只是局限于以家庭为单位的奋斗,职场女性因经济独立带动文化思想独立,但在社会文明进步方面,还未形成较大的社会思潮。所以,叶轻眉出现在文明倒退的现代社会中,具有积极进步的社会意义,她的死,具有文明殉道者的意味。

庄墨韩的名字凝聚了中华传统文化思想精髓,是诸子百家中的佼佼者“庄子”、“墨子”、“韩非子”姓氏的浓缩。庄墨韩在作品中是著书立说的大家,受人景仰,为了救出胞弟而不惜构陷范闲,不料适得其反,反害其身。这个情节的设置具有一定的隐喻意味,随着现代文明思想的进步,传统文化受到巨大冲击,现代的中国人,随着世界经济共同体的构建,思想受各国文化冲击,传统思想文脉衰微,确有迷失的困顿。庄墨韩包含着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播到五湖四海的热诚,至死不渝地坚持为优秀文化作品作注。庄墨韩之死,死得其所,他将一生的作品托付给范闲,隐喻着年轻一代肩负继承中华传统文化精髓重任的正激励。

五竹作为智能机器人,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它原本负责守护“神庙”(实际上是博物馆),但它在与人类的交往过程中产生了情感,从文学领域思考和回答了智能机器人的伦理道德问题。面目俊秀、青春常驻、武功高强、一袭黑衣、以黑布蒙眼的“瞎子”五竹,是叶轻眉的忠仆,是范闲的守护神,它颠覆了“士为知己者死”的中国传统士大夫形象。作者赋予他情感与人格,使他成为一个武艺高强、神秘莫测、忠于友情的君子,他的死,带有不畏艰险、忠贞护主、死而后快的意味,他以黑布遮掩,只是为了遮蔽双眼中杀人于无形的红色光束,庆帝死于这道正义之光,是光明险胜邪恶的象征。同时,五竹作为机器人,在朝夕相处中培养了对叶轻眉的爱、对范闲的忠诚等情感,是人工智能人文发展方向的中文文学表达,有别于以《变形金刚》为代表的机器人科幻片中的战争英雄想象。

叶轻眉、庄墨韩、五竹共同构成了《庆余年》的“超我”系列人物形象,他们的共同命运是为理想与正义牺牲自我,他们共同构成典型的现代社会和完美人格的殉道者群体。他们的共同特点是不计个人得失,不畏艰难困苦,共同带动文明发展、文化傳播、人格发展,他们支撑着《庆余年》的价值观,使这部作品不流于俗,提升和拔高了作品的进步意义,传播了社会正能量。

四.小结

《庆余年》在动态历史发展观的基础上,巧妙构建了一个时间向前、文明倒退到封建时代的历史维度,通过细致鲜活的角色描绘,结合适当的情节冲突,成功塑造了本我、自我、超我的一系列人物形象。本我系列作为原始动力机制下的动物性本能体现,在穿越剧中进入享乐主义者尽情狂欢的天堂;自我系列通过灵魂穿越的情理冲突,处于意识的主体结构部分,扮演中庸的社会哲学和理想;超我系列是充满理想主义者的内在道德检察官,寄托着美好的社会理想和现代价值观。《庆余年》的成功,无疑是由人物想象心理画像的成功定位与成功描摹达成的。

参考文献

[1]鲍远福.《庆余年》的现代价值——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网改剧”[N],中国艺术报.2020-1-13(3).

[2]刘烨.弗洛伊德的智慧——弗洛伊德心理哲学解读[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7-11.

[3]董丽敏.角色分裂、代际经验与虚拟现实主义——从网络玄幻小说《庆余年》看中国当代青年文化症侯[J].文艺争鸣,2017,10⑶:7-15.

[4]马承凤.智能机器人伦理道德问题探析——观电影《机械姬》有感[J].大众文艺,2019,8:269-270.

(作者单位:中山职业技术学院素质教育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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