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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雅俗共赏与叙述的各有千秋

2021-01-17张郡桐

青年文学家 2021年33期
关键词:张恨水张爱玲传奇

张郡桐

在现代文学史上张恨水与张爱玲,有着“南张北张”之称。一个是北京的通俗文学大师张恨水,另一个是上海的通俗女作家张爱玲,二者同为通俗小说大师,“二张”在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上是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本篇文章将针对张恨水与张爱玲的言情小说进行研究,从相同的文学追求、文学定位,以及对传统的挽留、继承与提升来说明共性,从叙述的表意程度来说明差异性。共性是针对二者所有的小说而言,后者主要是根据言情小说而言的,以此来共同领略通俗文学史上的“两座高峰”对于小说上的志同道合以及叙述的无限魅力吧!

一、“二张”小说的共性

(一)相同的文学定位与文化追求

阅读“二张”的小说时,在潜移默化中可以领略到二者是有着相同的文学定位和文化追求的。

笔者认为最为突出的是,与大部分新文学家极力强调小说的社会功能很是不同,没有那种慷慨激昂,没有极为明确的目的,有的是将文章定位在供人消闲的通俗文学之中,这样所创作的小说可以更贴近人民大众的心。章回体在当时可以说地位岌岌可危,但是张恨水却将章回体重拾。新派小说虽然整体上催人奋进,但是在文法组织上却并非能被广大人民所接受,读起来不乏有些生涩难懂或者说理解的程度并非是小说创作出来想要达到的效果。张恨水所写的是贴近人民大众的艺术,都说文学在创作的过程中应以人民为中心作为创作的导向。虽然新派小说极力想要表现出它的社会功能,但当时的潮流并不认为张恨水的作品很值得赞颂。在我看来,无论张恨水还是张爱玲,他们的创作或许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拥有“社会功能”,这个过程虽“俗”却也不俗,他们二人深入人民群众,扎根于人民群众的生活,满足了人民群众对文化审美的需求。比如说张恨水的《啼笑因缘》《金粉世家》,张爱玲的《第一炉香》《茉莉香片》《倾城之恋》,这些作品虽说是在描写所谓男女爱情,但其中描写男人的徘徊不定,对爱情不忠直至后悔,还有女人对爱情的执着直至放弃,都反映了大背景下的小人物们日常情感生活的缩影,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大背景给人们带来的那种无奈、无助,无法选择自己人生路的悲剧式、多元式的结局。通过这种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表现形式,让人们接触的可能是在日常生活中就已经存在的形式,但是经过了文学方式的升华的文学作品,能够让人们对这个时代有着更深的认识和反思,发挥了一种极大的教化功能。对于这个教化功能,笔者在阅读过程中,认为最突出的莫过于张爱玲的《茉莉香片》。这篇小说不是写男女情爱,而是描写了男性成长的故事,角度虽然不同,但是却写出了在同样的环境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的。小说告诉人们,在成长的路上,要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在生活中,大人们也应该守护好孩子,让他们在一种无忧无虑甚至说相对宽泛的环境下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而不是施加压力,大力斥责。

说到张爱玲,她在“俗”上可以说也是发挥到了极致,写的都是俗物、俗事、俗人、俗情,唠叨不已但又有一种知性且颇具俏皮活泼之感。比如说《金锁记》中的妯娌斗气、下人议论主子、分割家产等,这些可谓都是一些俗事,主人公曹七巧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俗人,虽然都是一些俗气的人和物,但是对于人们来说,读起来却是津津有味。这些人和物都与他们平常的旧事有关,而这些故事又十分新鲜,完全贴近他们的心。这样远远比用一些难以理解的文学模式和写作方式来促进人们对社会产生一定的认识更为有效,且在阅读这些故事的过程中,人们不仅仅是得到一种表面的乐趣,还能慢慢品味其中所蕴含的道理。

在文学定位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二张”对于“俗”的认知是相似的,不拘泥于“俗”而“俗”,反而大有一种“雅俗共赏的意味”。对于“俗”的定位,“二张”并非像一般的滥俗文学一样一味地去迎合大众,使读者获得单纯的娱乐快感,他们在自己的小说创作过程中,也融入了更深更广的东西。张恨水对于章回体进行了一定的跨越,而非仅仅是局限于传统的章回体,从而使得其焕发出勃勃生机。在文本的质量上,他用一张“言情的网”将整个社会的大幅图景展现得淋漓尽致,包括历史风云、时代变革、阶层的压迫与对立等、人性的高尚与劣处都一一呈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些都使得他的“俗”并非一般意义的俗,而是高等艺术的“俗”。《啼笑因缘》中凤喜与家树处于不同的阶级,二者的恋爱最终也被现实打散。小说虽是描写恋爱,但是在这中间掺杂了许多时代的背景。张爱玲的“俗”是包含着含蓄至高的“雅”,她的文本是“俗”与“雅”的融合,二者是难以被单独拎出来感受的,雅即俗,俗即雅。她的作品中有对人性的摸索,对世事的洞察,还有对人命运的无奈与慨叹以及人际交往的微妙关系等方面的把握与创作都是令人驚叹的。比如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在各个男子之间周旋,薇龙对乔琪乔的复杂情感,对于人性的摸索,人际交往的微妙关系表达得淋漓尽致。张爱玲的“俗”亦同张恨水的一样,是高等的艺术。

“二张”的小说既注重了消闲,又注重了责任。他们顺应了时代的需求,在文学的大众化、通俗化方面做出了共同的努力,他们作品所呈现的雅俗互融在某种意义上表现出中西、新旧、传统与现代的互相融合,同时也成功回应了20世纪40年代对文学大众化的呼唤。鲜明的文学主张和矫正使得文学创作焕发出新的生机,对后世文学的发展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二)对传统的挽留、继承与提升

同时期的新文学家们都致力于彻底打破传统,不遵从较为原始的创作方法,引进西方文学之风。立足当今时代,如果想要向前发展,突破最坚固的原始牢笼,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彻底地去做改变。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方法,想要得到长久的发展,则必须保留传统的东西,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对于文学创作来说,最好的发展就是继承挽留传统中好的部分,用新的东西去使其得到提升与创新,如此,文学才能保持其真正的活力。张恨水与张爱玲就是在挽留、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的自身的文学创作,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是对于题材的选择。中国小说主导题材指向就是娱乐性的“传奇”。而从20世纪40年代以来,小说逐渐被赋予社会功能,“传奇”也被人们不断质疑甚至否定,但是“二张”却在这样的一个趋势下,仍然固守着“传奇”这一阵地。张恨水比较坚守“才子佳人”的传统,比如说他的《啼笑因缘》中写了樊家树(才子)与凤喜、秀姑、何小姐(佳人)三位“佳人”的情感纠葛;他的《春明外史》中的杨杏园(才子)与李云、李冬青(佳人)。这些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京都外史(传奇),但这并不代表他仅仅是在固守这个传统,他还在这个模式之中加入了新的内涵,比如社会风貌、人性弱点等的希冀都在其中一一呈现了出来,扩充了“才子佳人”的容量。张爱玲对于“传奇”的坚守就更加明显,比如说她直接用“传奇”来命名自己的文学作品。她曾在《传奇》中有这样一个解释,意思是要在传奇之中寻找和发现普通人,在普通人中寻找传奇。在她这里,传奇属于所有人,属于所有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每一个普通人,不仅仅局限于那些名人。这里可以说她对“传奇”的面向群体进行了一个扩充,她还刷新了“传奇”的界面,以及对人性的把握与透视,微妙的言说,使得人们在阅读张爱玲的作品时对于人生有了深刻的体悟与反思。

其次,是人物塑造方面。“二張”小说中的女主角与新文学家们所塑造的现代美、独立美、思想美的女性形象是极为不同的,而是具有一种古典之美。《金粉世家》里面的冷清秋就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古典美的女性。她追求真正两心相印的爱情,性情平和、心地善良而性格刚烈,文采斐然而不骄不躁。她虽然因为虚荣、贪图荣华富贵嫁给了金燕西,但是在后面她也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不断反省自己,最终携着自己的幼子离开金府靠卖字为生,而不是陷于泥沼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救。这个形象也因此更加光彩照人,吸引读者的目光。她并非是旧女性或者是新女性,而是有着崇高的精神规则的一位女性,是值得令人钦佩的。她不是因为新事物的启迪而觉醒,更多的是由于身上最原始血脉的指引。再就是白流苏,她的特长是“低头”,一个中国古典美女有着巨大的文化意味和性别内涵。

最后,是语言风格。“二张”的语言虽然是白话,但是对古白话风格的大量采用,使文本带有一种文言的韵味。比如说在《金锁记》中,玳珍点头说出七巧抽鸦片的事可以说是民间语言的再现和俗世智慧的体现,其的鲜活流畅可以说是很多传统小说尚无法企及的。用旧小说的“道”来指“说”是张爱玲创作的一个显著特点,这会给人一种旧事意外重现的惊喜和陌生化效果。

“二张”在文学创作方面对传统是不断保留、继承以及提升的,从而形成了自身独特的风格。他们为文坛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贡献了力量,只要运用得好,与传统就不会发生冲突,并且会继承其中较好的因素,促使传统得以以一种更加新颖的面貌在世人面前所展示出来。

在笔者看来,在说前一个共同点时,虽说如果想要与后一个联系在一起,看似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但实际上,后者是被前者包含的,对传统的继承与提升,可以说是让曾经层次较高的文学与世俗生活、情感、人物结合起来,从前的“雅”在改造的过程中闪烁着无与伦比的世俗烟火气,这种“雅”看起来更加近人情、通人意,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不得不说,雅俗互融算得上是二者的共同点,虽说表达方式可能并不相同,但是内在还是几乎相近的。

二、“二张”小说的差异性

对于其中的叙述的表意程度,是个体主观上的总结。“二张”小说的表意程度在笔者看来是大有不同的,笔者认为张爱玲的表意程度要明显高于张恨水。这其实与他们各自的表现方式有关,比如上文所说的叙述者形象的话语模式,二者在此方面的不同,其实也间接导致了二者的表意程度是不同的。张恨水的话语模式笔者在前面已经提到过,是简洁明了的,但这也使得其的表意程度达不到一定的深度。当然在这里,并不是说张恨水先生的作品没有深度,而是他与张爱玲的作品相比,表意的程度并没有那么深。在读张恨水先生的作品时,笔者可以明显感受到张恨水先生比较注重于讲述事情,人物的独白和心理描写,这些都使得读者可以较为直接地表现出他所想表达的事。而且在前面本文也提到他的作品大部分是直接引语,所以能够直接将想要表达的内容呈现在世人眼前。而张爱玲的作品重在展示,很少有自己的主观色彩的东西,留给读者的想象和思考空间是巨大的,用最简单的近乎白描又客观的笔法来展示最深的意味,且张爱玲的小说中大多用间接隐喻这个话语模式来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由此可以看出张爱玲的小说所想表达的东西可能更为深刻。可以说,张恨水的作品所表达出来的程度与张爱玲的作品相比来说较浅。但并非是否定,在笔者看来,张恨水是表意程度浅,但是表意的宽度较为广泛,而张爱玲表意程度较深但宽度稍微显得狭窄。比如说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对凤喜、军阀刘将军以及樊家树的刻画深入人心,人物的所思所想是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很容易但却限制着读者向着最深层次挖掘的,有时可能会被表面的故事性的东西所迷惑,而忽略了作者真正想表达的内容。张爱玲的《第一炉香》没有掺杂作者的任何情绪,使得读者可以以一种局外人甚至是客观的“看客”角度去品味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表意的程度自然而然也就深刻起来。表意程度的深浅或许可以作为区别二者小说的一个另类标志。

就像前面所说的,同为通俗小说大师的“二张”在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上是不可逾越的两座高峰。从张爱玲和张恨水的小说中,读者可以获得俗世的愉悦,但这种愉悦超越了所谓“俗”,不是为了“俗”而俗,它远远超越普通“俗”的精神境界,这种“俗”可以成为一种高雅的艺术,就像张爱玲,“俗”中有“雅”,“雅”中有“俗”,读着俗物、俗人、俗事,得到超越普通“俗”的深刻省悟,可以说,这是“二张”小说创作的魅力所在,他们虽有同但也有不同,正是如此,作品才显得更有活力,更让读者有读下去的念头,叙述与表意的魅力也在这种同也不同的基础上表露出来。以上便是笔者的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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