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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角下小说《彩虹》中女性形象和意象解读

2021-01-17王官澳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莉迪亚劳伦斯威尔

王官澳,梁 艳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彩虹》(TheRainbow)是20世纪英国作家戴维·赫伯特·劳伦斯(1885—1930)于1915年创作的长篇小说,也是其代表作。劳伦斯以类似自传的形式,史诗般的笔力和篇幅,描写了居住在英格兰中部乡村布兰温家族三代人的生活,揭示了工业化进程对英国乡村自然环境的破坏,以及被机器化生产所异化的男女关系,不仅表达了他对工业化所代表的现代文明的不满,而且体现了他对女性群体的深切关怀。[1]

《彩虹》中,劳伦斯交替使用男性视角和女性视角进行叙事,从外在的行为到隐秘的欲求和精神世界,深刻描绘了布兰温家族三代女性形象,展现了女性的生命意识和对独立的追求,尤以第三代女性厄秀拉的形象最为丰满。甚至说,《彩虹》中女性人物的光辉形象和源自生命本能的强大力量一度压倒了男性,充分展现了劳伦斯深刻的女性观。并且,其刻画的女性形象不仅有女性和母性特征,还表现出自然天性的野性力量,甚至还有神性的光辉。另外,多种意象的运用增加小说的内涵,也是劳伦斯小说的一大特征。这部小说借用诸多动物意象、《圣经》意象和神话意象,不仅为小说披上神秘的面纱,也体现出女性形象的多面性。

一、莉迪亚·伦斯基: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者

波兰女人莉迪亚·伦斯基出身于地主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较高的精神追求,在嫁给热心革命运动的年轻医生后,一心为丈夫服务,并甘心成为他的影子。革命失败后,莉迪亚·伦斯基和丈夫逃离波兰,流落伦敦街头。而丈夫不幸早逝,莉迪亚和女儿相依为伴。为了生活,莉迪亚带着孩子来到英格兰中部乡村,认识了思想保守的朴实农民汤姆·布兰温,为了满足安全感和自身情欲的冲动,她嫁给了汤姆。虽然家庭生活还算和谐美满,女儿安娜也很得汤姆宠爱。但由于精神层面的差异和强烈的异国情调,莉迪亚无法与汤姆产生精神共鸣,同居一室常常沉默相对,很少交流,引得汤姆经常到附近酒吧饮酒取乐。他们虽是夫妻却注定永远是陌生人,精神的痛苦折磨着他们。

在第一段婚姻中,莉迪亚情愿被丈夫所支配,甘心成为丈夫的奴隶。而在第二段婚姻中,莉迪亚变得成熟,其女性独立意识觉醒,她想成为自己,成为有强烈生命意志的个体。作为女性独立的证明是,一是她手上戴着的两个结婚戒指,二是小说叙述语言所作的评价“她出于自我完成而爱他,因为他心肠好,使她获得了自己的存在,因为他曾忠实地为她服务,成为她的男人,一个同她一起生活的男人。她是在这段婚姻中使自己站了起来,成为了她自己”。[1](P285-286)在她晚年与外孙女厄秀拉的对话更传递出女性独立的希望:“会有某个男人爱上你,孩子,这是你的天分。我希望那个人是因为你而爱你,而不是根据自己的要求爱你。但是我们都有要求的权利。”[1](P288)

在情节方面,莉迪亚女性独立意识觉醒时,丈夫却因醉酒后驾车淹死在马什的洪水中。埋葬丈夫的大洪水,不仅象征着毁灭,如《圣经》创世神话中毁灭万物(除了诺亚一家人和少数动植物)的大洪水,也象征着新生和希望,即打破父权文化束缚的女性独立和新生。对洪水意象的独特运用,预示了老一代人的退出和新一代人的出现,也预示了新的精神——女性独立意识的萌发和这种意识在代际之间的传递。

二、安娜·布兰温:追求两性平等的失败者

第二代女性人物安娜小时候就有强烈的自我意识,这既来自于自然环境的影响,自身的波兰血统,也有对母亲的女性独立意识的继承。

首先,安娜的强烈自我意识表现为对基督信仰的质疑和困惑。她不愿做祷告,厌烦牧师的呆板和布道词的不真实。当年轻人威尔·布兰温在教堂里唱赞美诗时,她大笑不止。在恋爱阶段,劳伦斯将安娜比作一头狮子,桀骜不驯、勇于抗争,而追求安娜的威尔被比作飞鹰,总躲在阴影里,冷漠,缺乏生气,向往精神自由。虽然安娜和基督徒威尔在信仰上有分歧,但还是受着身体的吸引和情欲萌发的冲动嫁给了威尔。其次,婚后的安娜不愿屈从于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束缚,不断与强势的、有控制欲的丈夫威尔展开斗争,争取平等的家庭地位和女性地位。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前,安娜暂时获胜。

有趣的是,威尔雕刻的一对比例差异悬殊的亚当和夏娃木雕,象征着男人眼中的传统妻子形象和专横的丈夫形象,这种形象差异源自《圣经》神话的两性不平等观念。当安娜用争吵、出走、质疑基督神话等方式争取到平等的家庭地位后,这对木雕被威尔劈碎扔进火里烧了。借夏娃和亚当的木雕形象反映现实家庭中的夫妻地位,可以看出作者劳伦斯的精巧构思。

然而,安娜虽然争取到家中的平等地位,但其女性独立意识消磨于常年养育孩子的家庭生活中没有得到发展,她变成了安稳的家庭主妇。安娜虽然不想成为《圣经》神话中处于被支配地位的夏娃,但她还是仿佛成为马什农场这座伊甸园中的夏娃,成为“我们(男人们)良心的监护人,站在门槛上监护我们进出的天使”。[1](P14)小说中多次描写安娜散发出母性光辉,陶醉于生育孩子的过程中,“她总是那么忙,烦扰也不少,但总是陶醉在其中。她似乎生存在母性的丰产之中,就连她的太阳也好像更热乎些。”[1](P243)随着孩子逐渐增多,安娜依然满足于家庭生活,更神奇的是,在即将成年的厄秀拉看来,她竟然没有变老。“除了孩子,房子以及说东道西,布兰温太太对什么都不关心。无论什么都不能触动她,她不让任何其他东西靠近她……她很悠然地满足着自己,老是在为孩子们做东西,感觉这样就算尽了一个女人的天份。生育孩子这一漫长而又自满的陶醉使她看上去仍然很年轻,好像没有变过。”[1](P395-396)这正如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在经受肢解的苦难后,又由地母塞墨勒吞下后复生出。而安娜在不断承受生育之苦过程中随着孩子而一同获得新生。在笔者看来,安娜最终成为追求女性独立和两性平等地位的失败者。

三、厄秀拉:追求女性独立的战士

作为家中的长女,厄秀拉不仅继承了外祖母莉迪亚和母亲安娜的女性意识,还深受妇女解放运动的影响,其女性意识因良好的教育、丰富的社会经历而强化。厄秀拉是勇敢的,她投身广阔的社会环境同男权文化作斗争。整体来看,厄秀拉的命运结局并不完美,但她是一个富有主体意识的女性,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劳伦斯对新时期女性的悲悯态度和期许情结。[2]

一方面,厄秀拉勇敢地同父权文化作斗争。当厄秀拉获得伦敦的教师工作时,遭到父亲的严厉反对,想要摆脱狭隘的家庭生活的愿望受到阻挠。厄秀拉屈从于父亲的安排,在附近村庄的圣·菲利普小学代课。在学校里,厄秀拉由于缺乏教学经验而受到男校长的蔑视和指责,同事的排挤和倾轧。但她顽强地支撑下来,驯服了顽劣的学生,快速掌握了教学技能,变得自信又坚强。但这个工作不符合厄秀拉的预期理想,在大学开学时她辞去了这份工作。这里,以父亲威尔和男校长所代表的男权世界对女性的压迫,让追求独立的厄秀拉深受挫折,也让她意识到现实世界的残酷。与外祖母和母亲不同,她勇敢摆脱家庭生活的局限并闯入广阔的社会环境。厄秀拉的举动看似是个体行为,实际上是女性群体意识萌发的社会行为,它寄托着劳伦斯对未来女性美好生活的憧憬。[2]

另一方面,厄秀拉的女性意识表现为主动追求爱情和探索和谐的两性关系。厄秀拉是一个乐观自信的女孩,没有受到宗教的侵蚀,追求自由的恋爱,她希望能获得纯洁的爱情及男女关系,对待生活充满热情。[3]她和军人安东·克里斯班斯基在月夜下幽会,大胆表达爱意。在恋爱过程中,劳伦斯将厄秀拉比作狮子和野马,她好似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强烈而自然的情欲冲动,还有掌控男性的渴望,这种生命力来自自然天性,令外表强壮实际缺乏生命力、思想僵化的安东相形见绌,并时常感到恐惧。在笔者看来,这里的厄秀拉好像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森林之子”梅勒斯的前身。尽管如此,对“出售古董”和脱离生活的大学教育感到幻灭的厄秀拉,还是与安东热恋,一起旅行,沉迷于情欲的满足,一度认为自己很幸福,脱离了平凡的世俗生活。二人的关系不断发展,甚至到了筹备婚礼的阶段。但价值观念的冲突、精神追求的差异、对婚姻和理想爱情的困惑,还是让厄秀拉放弃了结婚的打算。戏剧性的是,安东立刻娶了另一个女人,一起去往印度远离英国。当厄秀拉得知怀孕后,为了孩子写信给安东以求复合遭到拒绝。这不过是一时的妥协,厄秀拉不会和安东结婚,她仍要追求精神独立,但还不够成熟,没有弄清何为理想的两性关系,不知道自己所渴望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样子。

此外,在与安东两地分隔期间,厄秀拉痴迷于知性、优雅的女教师英格,认为她是新时期理想女性的化身。如果说厄秀拉和军人安东交往中有观念的冲突和精神方面的痛苦,那么厄秀拉和英格的来往则具有精神追求的契合。她和英格一同寝卧、谈天说地、外出活动,到伦敦结识新的青年朋友。后来英格嫁给了厄秀拉的舅舅,二者的关系便结束了。虽然和英格的密切交往有同性恋的特征,但也反映出厄秀拉对理想情爱关系的憧憬,对成为新女性的向往,不过表现为同性关系而非两性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彩虹”这一圣经意象在小说中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厄秀拉阅读《圣经·创世纪》时,看到写有“彩虹”的语句“我将我的彩虹显现在云里,它将成为在我与大地之间的契约的象征;当我带着一块云经过大地时,它就会出现,在云里将会出现一条彩虹”。[1](P363)第二次是在小说的结尾,病愈后的厄秀拉站在窗口,看到雨后横跨在天地之间的美丽彩虹,她感觉恢复了精神生命,仿佛看到新的建筑和新的世界,也许“彩虹”便是上帝带给人世的祝福,象征着希望和美好生活,也象征着劳伦斯对女性独立的憧憬和期盼。

四、结语

《彩虹》中的前两代女性人物局限于世俗的爱情和稳定的婚姻生活,虽表现出对女性独立的渴望,具有一定的女性主体意识,但缺少同现实——父权制社会的抗争,因此有了继承女性意识的厄秀拉,肩负起先辈们的期待。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厄秀拉,勇敢地外出工作来摆脱家庭的束缚,在反抗父权制文化、探索理想的两性关系中虽然遭到失败和挫折,但却深化了其女性主体意识,增强了其追求女性独立的渴望。所以,这部小说反映出一定的女性主义思想,虽然女性会遇到困难和挫折,但劳伦斯仍对未来的新女性和女性独立怀有希望,正如小说标题和结尾出现的彩虹所象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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