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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葬 黄兴蔡锷传奇(中)(电影文学剧本)

2021-01-15李国庆

当代作家 2021年12期
关键词:马缨花蔡锷黄兴

主 要 人 物 表

黄  兴 :(1874——1916),字克强,华兴会会长、中国同盟会协理、中国国民党理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陆军部部长、江苏讨袁军司令

蔡  锷 :(1882——1916),字松坡  原任云南都督、后任云南护国军第一军总司令

唐继尧 : 字蓂赓  云南都督、云南护国军第三军总司令

出场时二十八岁,终场时三十三岁

罗佩金 : 字榕轩  原任云南民政长、后任护国军第一军总参谋长

出场时三十三岁,终场时三十八岁

殷承瓛 : 字叔桓  护国军滇黔联军总参谋长三十八岁

戴  戡 : 字循若  云南都督府左参赞 护国军滇黔联军右翼军司令,三十六岁

李曰垓 : 字梓畅  护国军第一军秘书长,三十四岁

李烈钧 : 字协和  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出场时二十九岁,终场时三十四岁

黄毓英 : 字子和  七十三标第三营见习排长  二十六岁

何鹏翔 :         蔡锷侍从副官、护国军第一军副官处长  二十七岁

由云龙 : 字夔举  云南将军行署秘书长  三十余岁

刘云峰 : 字晓岚  护国军第一军第一梯团梯团长  三十余岁

李鸿祥 :字翼廷  七十三标第三营管带  三十二岁

刘存厚 :字积之  七十四标第二营管带  后任川军第二师师长  三十岁

朱  德 : 字玉阶  护国军第一军第三梯团第六支队支队长、后任滇黔联军前敌总指挥,出场时二十五岁,终场时三十岁

张  镇 :字青甫   云南陆军讲武堂教官三十余岁

沈汪度 :字石荃   滇军第二师师长出场时三十八岁,终场时四十三岁

董子仁 :         滇军第二师参谋长  三十余岁

邹  炯 :字若衡   唐继尧侍从副官、后为蔡锷侍从副官  二十余岁

陈铁柱 :         云南都督府警卫营副营长出场时十八岁,终场时二十三岁

袁世凯 :字慰亭   中华民国总统出场时五十一岁,终场时五十六岁

袁克定 :字芸台   袁世凱之长子出场时三十三岁,终场时三十八岁

袁乃宽 :         大典筹备处主任  四十余岁

黎元洪 :字宋卿   中华民国副总统  五十岁

冯国璋 :字华甫   江苏都督     五十八岁

段祺瑞 :字芝泉   陆军总长、国务卿    五十岁

陈  宧 :字二庵   原任参谋部次长、后任四川督军   四十六岁

张敬尧 :字勋臣   北洋军第七师师长、征滇北洋军第二路司令  三十六岁

曹  锟 :字仲珊   北洋军第三师师长、征滇军总司令   五十三岁

冯玉祥 :字焕章   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   三十三岁

伍祥桢 :         北洋军第四混成旅旅长   三十余岁

李炳之 :         北洋军第十四混成旅旅长   三十余岁

熊祥生 :         川军第一师旅长   三十余岁

孙  文 : (1866——1925)字逸仙 号 中山   中华革命党总理    四十九岁

秋  瑾 : (1875——1907)字璿卿,号竞雄,中国同盟会浙江主盟人

陈天华 : (1875——1905)字星台  中国同盟会员

谭人凤 : (1860——1920)号石屏  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总务干事

章士钊 : (1882——1973)章士钊  字行严 中国同盟会会员、上海《苏报》主编

刘揆一 : (1878——1950)字霖生  中国同盟会代理执行部庶务干事

刘道一 : (1884——1906)字炳生  中国同盟会书记、干事

禹之谟 : (1866——1907)字稽亭  中国同盟会湖南分会负责人

吴禄贞 : (1880——1911)字绶卿  陆军第六镇统制

潘蕙英 :         蔡锷夫人  出场时二十岁  终场时二十五岁

马缨花 :         蔡锷义妹  出场时十八岁  终场时二十三岁

唐蕙赓 :         唐继尧之妹   出场时二十岁  终场时二十五岁

阿  菊 :         蔡锷养女     二十岁

(接上期)

88.新军第十九镇总部。杨集祥办公室。  内  日

“啪啪啪!”杨集祥左右开弓,扇得麻子副官晕头转向。

“饭桶!废物!一个小小的黄毓英都抓不住,我养你们何用?滚!滚!都给我滚!”

麻子副官刚想开溜,杨集祥冲着他的背影吼道:“回来!”

麻子副官转过身子,两腿直打哆嗦。杨集祥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附耳低语。

麻子副官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89.清晨。如意巷薄雾氤氲。

阿菊挎着竹篮走出巷口。

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麻子副官带着几个喽罗一拥而上,把阿菊推进了一辆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阿菊拼命挣扎,蹬掉了左脚的一支绣花鞋。

90.三十七协司令部的后花园里。  外  日

蔡锷凝望着一池清碧的秋水。

阿菊那凄惶愁苦的面容渐渐隐现出来,似乎在对着他说:“将军,救救我!救救我!”

蔡忠眼睛红肿,语调凄切:“大哥,快拿定主意吧,救阿菊,救阿菊要紧啊!”

蔡锷剑眉紧锁,脸色铁青。一条大黄狗摇头摆尾地从远处跑来,挨近他表示亲热,被他狠狠踢了一脚。大黄狗嗷嗷哀叫,负痛而逃。

“大哥,你说钟麟同会把阿菊关在什么地方?我们能不能……”蔡忠的目光焦灼、忧虑。

“蔡忠,钟麟同那个老贼绑架阿菊的目的,就是要拿她的性命来要挟我。看来,暂时还不会对她下毒手。我看要救阿菊,不可性急。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坏了我们的大事。”蔡锷说完,仰天长叹:“阿菊,阿菊啊……”

91.唐继尧寓所。  内  日

“拼了!我同这帮狗日的拼了!”黄毓英从枕头底下抓起手枪,被一只粉白细嫩的手按住了。

“子和,忍忍吧,还不到猛虎出山的时候。”唐继尧拿过手枪,放进抽屉里。

“蓂赓,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阿菊是振鸿大哥的遗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振鸿大哥的在天之灵啊!”

唐继尧:“子和,盲目地去拼,非但救不了阿菊,你自己也会搭进去的。”

黄毓英以拳击桌:“唉!”

唐继尧在床边坐下,拉过黄毓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子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武昌起义爆发了!我们已经接到同盟会中部总会发来的电报,敦促我们迅速采取行动,在西南打响武装起义的第一枪!”

黄毓英兴奋地捅了唐继尧一拳:“蓂赓,可盼到了!这一腔子热血,就痛痛快快地为共和而流吧!”

92.乌云密布,夜幕深沉。

唐继尧寓所。

字幕:1911年10月11日

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李鸿祥、黄毓成(字幕:第十九镇马标教练官  黄毓成)、黄毓英、朱德聚集在一起,一边庆贺胜利,一边商讨下一步行动。

李根源:“诸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收到密电,昨天,‘共进会’和‘文学社’两个革命团体在武昌举行暴动,起义军迅速占领武汉三镇,革命烈火正在向四方蔓延……”

“好啊!”黄毓英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像孩子似地跳起来拍着巴掌,手舞足蹈。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革命风暴说来就来了!”“痛快!痛快!满清的末日到了!”“冤有头,债有主,向刽子手们讨还血债的时候到了!”“这下好了,中国有救了!”“我们应该火速行动起来,发动起义,支持武昌!”……客厅内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气氛异常热烈活跃。

李根源清脆地拍了兩下巴掌,“大家静一静。现在昆明的形势十分危急。李经羲、靳云鹏、钟麟同、他们惊恐万状,从各人的利害关系出发,已经由争斗变为勾结。他们之间虽然有矛盾、有冲突,但在死心塌地保大清这一点上却是共同的。我们商量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罗佩金:“现在七十四标已经完全控制在我们手里,随时可以响应起义。”

李鸿祥:“七十三标总的情况也是好的。第三营由我掌握,参加起义没有问题。第一营管带成维铮、第二营管带齐世杰都是北洋派,但下属队官、排长中已有不少是我们的同志,可以控制一部分部队。”

朱德:“李经羲的卫队营中,我们哥老会的弟兄很多,还有一些四川老乡,我已和他们暗通声气,一旦起义爆发,他们愿意作为内应,活捉李经羲。”

唐继尧满意地望了朱德一眼,夸赞道:“朱德,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心计。”

李根源补充道:“大家可不要忘了讲武堂,那也是一支生力军!”

黄毓成:“对,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看可以讨论起义的具体行动方案和时间了。”

唐继尧:“雁无头不飞,虎无头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推选一位深孚众望的起义军总司令!”

李鸿祥首先发表意见:“要论资历、声望、影响和才干,我看蔡松坡足以当之!”

罗佩金以不容置否的语气说道:“云南的革命应该由云南人来领导,我看还是让印泉兄来挑这个头吧!”

李根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久不带兵,于军事指挥缺乏实际经验;榕轩,你是当之无愧的起义军总司令。”

刘存厚快人快语,直来直去:“榕轩,你是蔡松坡的下属;你出任总司令,将置他于何地?还有,炮标、马标、机枪营、工程营、辎重营的弟兄会满意吗?我看,还是应该从大局出发,推举蔡松坡为起义军总司令!”

黄毓英:“积之兄言之有理!”

朱德:“我觉得,蔡协统是最合适、最理想的人选。”

罗佩金仍欲争辩,李根源急用眼色制止,“好,既然多数意见同意推举蔡松坡为总司令,就这么办。至于起义的具体时间,大家看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刘存厚:“我看是否同蔡总司令会商以后再作决定?”

众皆点头。

李根源:“好,这件事情就交给蓂赓去办。大家回去以后分头作好准备,随时待命。”

(划)

香港。黄兴住地。   外  日

字幕:1911年10月11日

黄兴和徐宗汉正靠着藤椅坐在阳台上欣赏晚霞。

何克夫突然闯进来,脸上洋溢着激动、兴奋,嗓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克强兄,昨天早上,武昌起义爆发了。到今天为止,革命军已经占领了武汉三镇。”

黄兴簌地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噢,消息可靠吗?”

何克夫把手里的电报递给黄兴,“可靠,完全可靠,这是谭人凤发来的电报。还有,外电也报道了。”

黄兴迅速阅毕电报,喃喃说道:“看来是真的了,谭人凤、宋教仁他们干得好啊!”

何克夫急问:“我们怎么办?”

黄兴面露焦虑之色:“清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从四面八方调兵会剿,起义吉凶难料啊!”

何克夫张大了嘴:“那……”

黄兴毅然决然地:“克夫,你马上去买船票,我们先到上海,然后再去武汉。”

何克夫迟疑地:“要不要和同志们商量一下。”

黄兴反驳道:“商量什么?你知道,肯定会有两种意见,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我到底听谁的?”

何克夫:“这倒也是,我们以前是有过教训的。”

黄兴:“所以,事不宜迟,必须当机立断。”

何克夫:“好,我现在就去办。”转身欲走。

“慢,”黄兴拦住他,嘱咐道:“还有一件事,赶紧给各地同志发报,要求尽快组织响应,特别是湖南、江西、陕西、四川、广东、云南,基础比较好,要走在全国的前面。”

何克夫:“好,我马上去办。”

93.三十七协驻地。  外  日

操场一角,蔡锷与唐继尧站在一副单杠边谈话。

蔡锷:“我已经收到黄克强的密电,要我们迅速响应武昌起义,在西南地区打响第一枪!蓂赓,我早就盼着为谭嗣同、唐才常两位恩师报仇雪恨,总算没有白等。诸位如此看重、信任我,我蔡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关于起义的具体时间,现在还不好确定。我看不宜太早,也不宜太迟。太早,准备不充分,势必遭致失败;太迟,坐失良机,岂不千古遗恨?我看,当前要紧的是迅速摸清各营官兵中到底有多少人赞成和倾向革命;此外,各部弹药普遍不足,应积极想法让钟麟同补足弹药,不然起义时凭什么去攻城杀敌?”

唐继尧:“您说得对,把问题考虑周密一点,复杂一点,总比仓促起事急于求成把握要大得多。我一定转告印泉、榕轩他们,照您的意思办。”

94.云贵总督署。李经羲签押房。  内   日

李经羲正在惶急地打电话,“喂,喂,范毓灵吗?你快把辎重营调来我这儿,加强总督署的守卫。”

刚放下电话,靳云鹏、钟麟同、王振畿、杨集祥等人走了进来。

李经羲慌忙迎上前去,“你们来得正好,自武昌暴乱以来,湖南、陕西、江西等省相继响应,全国局势大乱,云南,云南也应该及早预防,不知……不知……你们……有何良策?”

靳云鹏阴险地冷笑了两声,“大帅,我们正要向你报告!云南的乱党也准备谋反作乱了!”

李经羲大惊失色,“谁是乱党?你们快给我抓,抓,统统抓来!”

靳云鹏讥笑道:“乱党额头上又不会写字,你抓得完吗?”

李经羲瞪眼:“那怎么办?”

靳云鹏哈哈一笑:“大帅,您放心,我们自有妙计。”

95.云贵总督署内外,运输弹药的车辆、马匹进进出出,士兵们正在抢修防御工事。

字幕:1911年10月28日

督署的会议室内,正在举行营以上军官会议。

李经羲裹着羊皮大氅,额头仍然不断地往外淌着虚汗。

“诸位,武昌乱党暴动以来,湖南、陕西、江西先后附逆。昨天,滇西乱党首领张文光在腾越谋反,自封滇西军都督府都督。根据可靠情报,昆明的乱党也在密谋造反,与武昌遥相呼应。诸位都是大清的功臣,皇上的股肱,方今国家有难,我们都要忠于职守,保持气节,咳咳……”李经羲的话未说完,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咙口,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钟麟同见状,摆出一副处变不惊、力挽狂澜的姿态:“诸位,武昌乱党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袁世凯奉摄政王之命已经重新出山。冯国璋将军、段祺瑞将军率领北洋劲旅浩浩荡荡杀奔汉口。不出十天半月,乱党即可一鼓荡平。至于滇西的张文光嘛,纯粹是一小股土匪、流寇,我只消动一动小拇指头,就可以打发他们回老家!”

在座的几位北洋系军官放肆地笑出声来。

钟麟同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不过,我担心的倒是昆明。乱党的秘密活动近来十分猖獗,如果不能及时加以扑灭,云南将成为贼寇的天下!我们的人头,就是乱党献给孙中山、黄克强的最好贡品!不过,只要我钟麟同还是十九镇的统制,亂党就休想翻天!”

钟麟同以手按桌,以发布命令的口气喝道:“机关枪营管带李凤楼。”

李凤楼(字幕:机关枪营管带  李凤楼)应声起立。

“李管带,你再抽出两个连到总督署集中,加强防卫。”

“是,我马上执行。”李凤楼诺诺连声。

“第三十八协协统曲同丰。”

曲同丰(字幕:第三十八协协统  曲同丰)离座立正。

“曲协统,你从滇南抽调四个巡防营火速增援昆明,不得有误!”

“统制大人请放心,我回去以后马上布置,巡防营两天以内一定赶到昆明。曲同丰嗓音清亮。

钟麟同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拉长了脸:“第七十三标标统丁锦。”

丁锦(字幕:第七十三标标统  丁锦)起立,垂首听命。

“丁标统,你对部下要严加管束,万万不可姑息养奸。黄毓英要抓緊缉拿,限你三天之内,提着他的首级来见我!”

丁锦苦着脸,央求道:“钟大人,再宽限几天吧。标下,标下……”

钟麟同歪着脑袋,冲着丁锦瞪起眼睛:“嗯?!”

丁锦顿时软了半截:“标下,标下遵命。”

钟麟同离开座位,背着双手慢慢踱到李鸿祥面前,脸上堆满笑容:“李管带,七十三标号称三营,实际上只有两个营的人数,而且老弱兵丁不少。富民、罗茨、禄劝、元谋、武定一带的兵源素质不错,你去那里招募新兵补充部队。嗯,这样吧,你们营排长以上的官佐都同你一起去,剩余官兵编入第一、二营,枪支全部集中上交军械局,听明白了吗?”

李鸿祥两脚一碰,朗声回答:“卑职服从命令。”

钟麟同自以为得计,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七十四标标统罗佩金,你尽快动身到海防去,把法国卖给我们的军火接回来。”

“佩金知道,请统制放心。”罗佩金点点头。

钟麟同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瞥了李经羲一眼。

李经羲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罗佩金:“唐继尧呢?唐继尧为什么不来?”

罗佩金轻声回答:“噢,他的母亲病了,他在家里侍奉汤药。”

钟麟同假意赞道:“唔,他倒是一个孝子。”随后,他面对众人,举起双臂,高声说道:“诸位,大清皇帝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要像孝敬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大清皇帝。”

李根源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钟麟同嘴角微微含笑:“李副参议官,滇西局势危急。你是腾越人,对那一带的情况了如指掌。我给你一标人马,前去平定张文光叛乱。君乃正义之师,定当以少胜多,所向披靡。”

李根源不卑不亢,以揶揄的口吻调侃道:“承蒙钟统制器重,根源深感荣幸。不过,那张文光也非等闲之辈,区区一标人马岂能奏效?我看,倒不如钟大人您亲自挂帅出征,虎威所至,贼寇势必闻风丧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钟麟同碰了一个软钉子,心里十分窝火,欲待发作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一来李根源地位与自己差不多,于情理上说不过去,二来怕众人笑话,只好自己找梯子下台。他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朝李根源挤出一丝笑容:“印泉兄,出征滇西的事,改日再议。”忽地,他沉下脸来,声色俱厉:“诸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大清纵然有许多不是,我辈军人岂能轻易受乱党煽惑,朝秦暮楚,卖主求荣?!从今日起,凡勾结乱党,图谋不轨者,一经发现,军法从事,严惩不贷!”少顷,他走到蔡锷面前,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松坡,整个三十七协都掌握在你的手里,我这一百多斤可就托付给你喽!啊?嘿嘿……”

蔡锷冷然一笑,弦外有音:“钟大人,我连自己的一个女眷都保不住,像这样的重任,我能担待得起吗?啊?”

钟麟同心虚语塞,忙把目光移开,抬头看看窗外,“唔,天变了。都他妈的给我回军营,没有命令,谁也不准离开!”

此刻,狂风大作,把门外大树上的叶子、地上的尘土席卷而去,暴雨无情地冲洗着广袤大地。

96.巫家坝。空旷的操场上,蔡锷和唐继尧纵马奔驰。

“什么?让罗佩金去安南接运军火?李鸿祥撤去管带职务,让他去富民、武定招慕新兵?这是一个毒招啊,他俩一走,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受影响,特别是七十三标,就成了北洋派的天下。七十三标一垮,七十四标孤掌难鸣,起义就成了纸上谈兵。”唐继尧火烧火燎,紧随在蔡锷身后大声喊道。

“蓂赓,别急,别急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蔡锷勒紧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松公,我们应该立即召开一个紧急会议,拿出应对之策。” 唐继尧靠了上去,与蔡锷并肩而行。

“也好,”蔡锷点头应允。

97.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唐继尧寓所。  内  日

大客厅内,坐着蔡锷、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李鸿祥、沈汪度、黄毓成、黄毓英、朱德。

黄毓英:“根据眼前这种形势,我认为应该立即发动武装起义,一天也不能等了!”

黄毓成:“对,听说李经羲已经下令,将滇南等地的巡防军调往昆明填防,以防不测。”

刘存厚急道:“不可鲁莽,现在人员不成问题,关键是缺乏子弹,有许多士兵手里拿的是空枪。总督署、军械局、五华山、十九镇司令部、东西南北四门的守卫部队装备精良,万一打起来我们肯定要吃大亏。”

黄毓英急得面红耳赤:“那怎么办,就等着人家来砍我们的脑袋吗?”

朱德也大声吼道:“对,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决不能坐以待毙!”

李鸿祥忧虑地问道:“那子弹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蔡锷站起身来,以从容的语调说道:“我去想办法。”

98.云贵总督署。  外  日

字幕:1911年10月29日

沿围墙四周堆满了沙包,士兵们躲在工事后面,荷枪实弹,如临大敌。总督署门口,运送武器弹药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蔡锷跟在李经羲的身后,沿着石阶登上碉堡上面的平台。

李经羲:“松坡啊,武昌暴乱发生以来,各地党人纷纷思动,形势确实危殆啊!可是,眼下摄政王审时度势,宽宏大量,重新起用开缺回籍的袁宫保,授以湖广总督兼钦差大臣重任,节制前方各军。据陆军部专电,冯国璋已于昨日下达总攻击令,党人阵地连连失守,已经退守汉口市区。松坡,党人势汹,然并不可怕,只要我们稳住阵脚,以不变应万变,党人其奈我何!”他得意地挥动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圆圈,“你看看我这个总督署,立体工事、交叉火力,党人胆敢来犯,管叫他们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蔡锷冷然一笑,“大帅,就算总督署内固若金汤,可总督署以外呢?滇西张文光已经在两天前倡乱成功,占领腾越,自封滇西都督,目前已派兵进军大理,并扬言要在半個月以内拿下昆明。”

李经羲干咳了两声,蔡锷见状,急忙捏起拳头,替他轻轻捶背。李止住咳,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唇,“松坡,‘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你的三十七协也不是吃素的嘛!”

蔡锷脸上露出苦笑,“钟麟同规定,十九镇在平时练兵期间,只发给武器而不发给弹药。在练习打靶时,只是临时发给一定数额的弹药,打完之后,还得按数把弹壳缴回。因此,平时部队里边只有空枪空炮,没有枪弹炮弹!”

李经羲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这个钟麟同,真是荒唐,枪里没有子弹,还不如烧火棍!你们凭什么保卫昆明?我马上给军械局长打电话,为你们补充弹药!”

“大帅英明!”蔡锷趋前一步,面露喜色。

99.滇越铁路昆明站。  外  日

杨集祥亲自将罗佩金送上火车。

杨集祥:“榕轩兄,只有劳驾你辛苦一趟了。”

罗佩金:“放心吧,一切包在佩金身上。”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慢慢启动,加速,渐渐远去。

特写:杨集祥脸上露出阴笑。

100.昆明陆军医院。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莺飞雀噪,古木参天。

一片茂密的竹林里,一身戎装的何鹏翔与身穿白大褂的马缨花坐在石凳上,两人紧紧偎靠在一起。

马缨花:“鹏翔,我很想念蔡大哥,可是他不准我去看他。”

何鹏翔:“他很忙,今天就是他特意让我来看你的。”

马缨花:“他的生活太清苦了,身边也没有个人照顾。”

何鹏翔:“是啊,我看有个人倒是挺合适。”

马缨花:“谁?”

何鹏翔:“潘小姐。”

马缨花惊喜地:“对啊,你看我这木鱼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何鹏翔:“你跟潘小姐常见面吧?”

马缨花:“常见。我们已经好得像亲姊妹一样了。噢,怪不得,她经常有意无意向我打听大哥的情况。原来,潘小姐早就对大哥有意思了。”

何鹏翔:“那你就给大哥当个红娘吧,找机会跟潘小姐提一提。”

马缨花:“鹏翔,这个红娘我当定了!”

何鹏翔调侃地:“缨花,那我们怎么办?”

马缨花用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随你!”

何鹏翔笑着摇摇头,“缨花,还是等大哥成亲以后再说吧!”

马缨花把头埋在何鹏翔怀里,“我想也是。”

何鹏翔捧起马缨花的脸蛋,“缨花,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马缨花急切地:“是吗?你为什么不早说!”

何鹏翔望望四周,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图纸,“缨花,请你照着上面的样子绣一面大红汉字旗,到时候要派大用处的!懂吗?”

马缨花把图纸放进贴身的衣袋里,“我懂,蔡大哥是干大事的人,我这当妹子的一定要为他分忧。”

“缨花,想死我了!”何鹏翔紧紧地把马缨花抱在怀里,在她的脸上狂吻起来。

101.唐继尧寓所。黄毓英卧室。  内  日

黄毓英沉着脸问唐继尧:“蓂赓,你到底想不想救阿菊?”

唐继尧手一挥,“子和,你怎么知道我不救阿菊?听说他被关在五华山的地下室里,我们派了几拨弟兄去营救,结果被敌人发觉,全都牺牲了。”

黄毓英怒吼道:“好,我再去。不救出阿菊,誓不为人。”

唐继尧往沙发上一靠,故意整声弄气地笑道:“好啊,你黄毓英送上门去,不把钟麟同的大牙笑掉才怪呢!”

黄毓英急了,“蓂赓,你说咋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菊被他们折磨死吧?”

唐继尧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黄毓英的肩膀,说道:“子和,你别着急,我们正在通过内线想办法,不过得找机会。”

102.七十三标本部。丁锦办公室。  内   日

李鸿祥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丁标统,鸿祥已经交割完毕,请你吩咐。”

丁锦舒坦地往藤椅上一靠,眼睛眯缝着,皮笑肉不笑地拖长了声调:“李鸿祥,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啊?”

李鸿祥:“明天。”

丁锦马脸一侉:“不行,你今天下午就走。”

李鸿祥顺从地:“是!”

103.夜。星月无光,天幕低垂。

靳府。客厅。

靳云鹏、钟麟同、王振畿、杨集祥又聚在一起,作困兽之斗。

“哈哈哈……总参议,你真是高明!罗佩金、李鸿祥一走,蔡锷等于折损两员大将,他的造反计划眼看就要落空啰!”王振畿阿谀道。

靳云鹏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们完全低估了蔡锷!他身边现在兵精将勇、人才辈出,只要登高一呼,就能呼风唤雨,改地换天!”

王振畿困惑地眨眨眼睛,“那怎么办?”

靳云鹏意味深长地朝杨集祥抬了抬下颏,杨会意,从喉咙里哼了两声,一个黑衣人从密室闪了出来,掀去面罩。

“‘黑蝴蝶’!你没死!”王振畿一声惊呼,茶杯几乎失手落地。

“算我命大,落到半山腰,被一棵树枝挂住,树枝后面恰巧是个山洞;上苍有眼,天不灭我啊!”“黑蝴蝶”扬起头,脸上淌下了泪水。

“这半年,你都在干什么?”王振畿亟欲刨根问底。

“躲进深山密林,苦练枪法。”“黑蝴蝶”冷冰冰的声音。

王振畿:“练得怎么样?”

黑蝴蝶:“可以跟蔡锷见个高低了。”

王振畿:“那蔡锷是神枪手,打天上的飞鸟连瞄都不用瞄。”

黑蝴蝶“嗖”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左轮手枪,“怎么,王总办,想见识见识吗?”

“不,不了,”王振畿急忙摆手,“只要熊小姐能把蔡锷除掉,就是大清的功臣,一举扬名天下知啊!”

“前回是谁走漏的情报?”“黑蝴蝶”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是副官白祥麟,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靳云鹏推推眼镜,面无表情。

“总参议,你把他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黑蝴蝶”晃了晃手里的枪。

“不,我还要从他嘴里掏东西,你明白吗?”靳云鹏冷冰冰地凝视着她。

“告辞了。”“黑蝴蝶”弯腰作揖,离去。

王振畿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这娘们要是再失手怎么办?”

靳云鹏冷冷一笑:“我对这娘们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王振畿惊惶地瞪大眼睛:“那……”

靳云鹏把目光投向钟麟同。

钟麟同忽地站起身来,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挥,“刚才接到报告,从滇南调来的两个巡防营已经到达宜良,明天即可进驻昆明!”

众皆露喜色。

104.靳府门口。

急匆匆夺门而出的“黑蝴蝶”与潘蕙英撞了个满怀。

潘蕙英惊讶地:“是你,熊凤!”

“黑蝴蝶”虚应道:“啊呀,原来是蕙英啊,几年不见,你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潘蕙英:“你来总参议家有事?”

“黑蝴蝶”惊慌地:“不,不,一位朋友托我给他带一样东西。蕙英,咱们改日再聊吧,再见!”

潘蕙英蹙眉凝思:(画外音)“不对,瞧她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前回,半路截杀蔡将军的不就是她吗?”她折转身子,疾步追赶上去。

105.三十七协司令部。会议室。  内  夜

蔡锷坐在主席位置。长条桌两边坐着李根源、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沈汪度、张镇(字幕:张镇  讲武堂教官)、殷承瓛(字幕:陆军第十九镇参谋处总办  殷承谳)、雷飙(字幕:三十七协七十四标第三营管带  雷飙)、谢汝翼(字幕:第十九炮标第二营管带谢汝翼)、韩凤楼(字幕:第十九工程营管带  韩凤楼)、黄毓成、李鸿祥、黄毓英、朱德。

蔡锷:“现在已到最后关头,大家议一议,起义何时发动为好?”

106.昆明街道。  外  夜

“黑蝴蝶”脚底生风,快步疾行。

潘蕙英在后紧追, 她忽儿躲在树后,忽儿藏在屋角,生怕被“黑蝴蝶”发现。

107.翠湖边,三十七协司令部。  外  夜

“黑蝴蝶”望了望高高的围墙,往后退了两步,纵身跃上墙头,轻轻落在院内。

蓦地,她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急忙隐身在一丛冬青树后边,观察动静。远处,一支巡逻队正朝这里走来。

108.潘蕙英站在围墙外面,手足无措,一筹莫展。忽然,她的眼睛放出亮光,有一株高大挺拔的洋草果树紧挨着围墙,正好可以攀援。她顺着树干,灵活地爬了上去,手扶墙头,往下跳去。

109.“黑蝴蝶”等巡逻队走过,从冬青树后面站起身来。忽听身后“咚”的一声,她急步赶上前去,只见潘蕙英跌坐在地,正怒目注视着她。

“黑糊蝶”恶狠狠地:“你来干什么?”

潘蕙英站起身来,正欲叫喊,“黑蝴蝶”挥起一拳,击中她的太阳穴。

“黑蝴蝶”把倒地昏迷的潘蕙英拖到冬青树后边,转身朝一栋亮着灯光的楼房奔去。

110.会议室。

众人片刻静默。

刘存厚清了清嗓子,首先发言:“今天,军械局送来了子弹。但是,每个弟兄只有五发,只够打一分钟呀。我看,起义还得缓期。”

黄毓成亮开了大嗓门,“靳云鹏、钟麟同一伙已经察觉了我们的意图,正忙着从全省各地调兵遣将,多耽搁一天,我们就多承担一天风险呀!”

张镇接嘴道:“可是,弹药不足,仓促起义太冒险了!”

沈汪度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天下凡干大事者,哪有不冒險的!”

张镇分辩道:“我也是从大局考虑,万一……”

唐继尧的反驳很有分量,“大家知道,江西新军的实力不如云南,可李烈钧照样干起来了!”

“啪!”黄毓英猛地拔出手枪掼在桌子上,“不能再拖了!你们不干,我一个人干!”

众人沉默。

李根源两手按桌,缓缓说道:“子和说得对,不能再拖了。我建议,马上发动起义,同意的请举手。”

蔡锷首先举手,跟着,黄毓英、朱德、罗佩金、沈汪度、唐继尧、殷承瓛、雷飙、谢汝翼、韩凤楼、黄毓成、李鸿祥也一一举手,刘存厚、张镇看看左右,也慢慢举起了手。

李根源点头笑道:“好,我们现在就来商量一下起义的具体时间。”

蔡锷以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我建议明天晚上十二点准时发动。”

刘存厚疑惑地自言自语:“十二点?是不是晚了一点?”

张镇接嘴道:“是啊,太晚了弟兄们容易疲惫。”

罗佩金微笑道:“是啊,太晚了,我们的弟兄容易疲惫;可是敌人呢,最容易麻痹。他们现在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十二点一过,他们以为又熬过了一天,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发动起义,就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根源拍了两下巴掌,“嗬嗬”笑道:“好啊,好啊,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就可以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

谢汝翼发挥道:“这就叫‘闪电战’,古今中外历史上不乏成功的先例。”

唐继尧佩服道:“松公高明,儒将就是儒将,我等不及啊!”

黄毓英大声说道:“我们还是来个表决吧,同意的请举手。”

会议室内所有的手臂都举了起来。

111.“黑蝴蝶”蹑手蹑脚地接近会议室,窗户离地有两米多高,她轻轻往上一跳,手攀窗沿,身子一寸一寸向上移动;然后半坐在窗台上,伸手从怀里掏枪。

会议室内,蔡锷从桌子上抓起手枪,以洪亮的嗓音说道:“现在我宣布,明晚十二点,三十七协各部起义反正,脱离满清,光复云南!”他突然对准窗外,“砰!砰!砰!砰!砰!”连发五弹!

窗外传来杂沓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叫:“快,抓刺客!”

众人一起向外涌去,有人用马灯一照,只见“黑蝴蝶”倒在地上,胸部的弹孔组成了一个梅花形,正“突突”地往外冒着鲜血。

“‘黑蝴蝶’,我早就说过,咱们应该面对面地较量,可惜,你违约了!”蔡锷冲着“黑蝴蝶”点点头,作了个遗憾的手势。

“黑蝴蝶”面无血色,气息奄奄,她费力地举起手来,指着蔡锷,“蔡锷……你……你……赢了……咱们……下辈子……再……再……”忽然,她两眼一翻,咽下最后一口气。

“潘小姐被‘黑蝴蝶’打伤了!”何鹏翔背着潘蕙英来到众人面前,“呼哧” “呼哧”喘着粗气。

潘蕙英从昏迷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望见了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蔡锷、唐继尧、李根源、刘存厚……稍顷,疼痛又使她迷糊过去。

“快,备车,把潘小姐送到陆军医院去!”蔡锷冲着值星排长大叫。

值星排长:“是”。

112.宜良,一座倾圮破败的古庙。

大殿内,屋檐下,走廊里,到处睡满了巡防营的士兵,他们一个紧挨着一个,只听鼾声四起,不绝于耳。

突然,古庙的大门被撞开,几百名手执火把的新军士兵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手里端着驳壳枪,厉声吼道:“要活命的不许动!”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古铜色的脸膛,威风十足,正气凛然。这时我们才看清,他是朱德。在他身后站着罗佩金。

巡防营营长从一间小屋里跑出来,连连大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他见势不妙,正欲掏枪,朱德一个点射,他应声倒地。

113.曙色微明,雄鸡报晓。

古庙的大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巡防营的士兵,新军士兵端枪警戒着。

罗佩金站在土台上,大声说道:“巡防营的弟兄们,我们是自家人!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如今,满清气数已尽,我们要响应孙中山先生的主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平均地权,建立民国!’愿意跟我们走的,一律欢迎;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但是武器弹药必须留下,谁也不能带走!”

有二三十个巡防营士兵陆陆续续从队伍里走出来,罗佩金望望他们,提高嗓门问道:“还有没有愿意回家的?”

巡防营士兵的队伍中没有人吭声。

罗佩金高兴地挥挥手,“好,出发!”(镜头翻转)

114.北校场。七十四标驻地。

操场上人影幢幢。出操的口号声、喝令声清晰可闻。

李鸿祥披着军衣,伏在卧室内的床铺上察看军事地图,不时用红蓝铅笔在上面标画记号。

“嗵!嗵!嗵!”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

李鸿祥急忙收好地图揣进怀里,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贴在门边倾听外边的动静。

“大哥,我是鸿揆呀!”声音喑哑带着哭腔。

门才打开,文鸿揆跌跌撞撞扑了进来,脸上布满泪痕。

“鸿揆,怎么啦?这么丢魂失魄的。”李鸿祥一把抱住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哥……我母亲……她老人家前天过世了……”文鸿揆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鸿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李鸿祥抚摸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大哥,我从小没爹,是我母亲一手把我拉扯大的。这几年在外当兵,一直没有功夫回去看望她老人家,谁知……嗯嗯……大哥,你准我三天假,我回去给她老人家送葬,尽最后一点孝心吧!大哥……”

李鸿祥紧紧搂住文鸿揆的肩头,神色悲戚,潸然泪下:“鸿揆,孝敬父母是儿女的天职,大哥理应周全你。唉,国难当头,我辈军人身不由己啊!鸿揆,你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起义!时间就在明天!这是件大事,成败在此一举。你是自家兄弟,一个顶一百个呀!鸿揆,关键时刻大哥需要你呀!你平生志向也不小,家事、国事,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掂量吧!”

文鸿揆听着,渐渐停止了哭泣。

李鸿祥从怀里掏出地图,铺在桌面上,把文鸿揆拉到身边,“鸿揆,明天晚上十二點,起义准时发动。我们七十三标的任务是首先占领北门,然后攻击军械局和五华山。现在我们每个士兵只有五发子弹,必须先把军械局拿下来,我们才有可能补充枪支弹药,继续发动进攻。”他紧盯着文鸿揆的眼睛,文忙把眼光移向别处。

李鸿祥叹了一口气,在室内踱来踱去,忧心忡忡。

“鸿揆,我们七十三标目前处境不妙啊。标统丁锦是钟麟同的亲信,即便掉了脑袋,也要死保他的大清皇帝。一营管带成维铮、二营管带齐世杰跟咱们也不是一条心,根本靠不住。现在,唯一可用的就是三营。唉,势孤力单,难挑大梁啊!”

文鸿揆端坐不动。

难堪的沉默。忽地,李鸿祥从墙上取下指挥刀,朝着承华圃三十七协司令部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热泪滚滚,仰头长叹:“蔡将军,鸿祥不才,甘愿献上这条蚁命,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血战到底,你就放心吧!”

“大哥,”文鸿揆“扑通”跪倒在地,膝行至李鸿祥面前,“大哥,都怪我一时糊涂,把攻打军械局的任务交给我吧!鸿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知道忠孝不能两全。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有劳大哥到母亲的坟头上磕个头,添把土,烧炷香……”

李鸿祥扔下指挥刀,紧紧地抱住文鸿揆,颤声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115.菊花吐蕊,桂子怒放。

叠印字幕:1911年10月30日重阳节

新军第十九镇司令部内,钟麟同、靳云鹏、世增、王振畿、杨集祥等一伙人正在举杯把盏,痛饮狂欢。

钟麟同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诸位,今天是重阳节。我请大家吃顿便饭。你们都知道,这几天风声很紧,叛乱随时都可能发生。我请你们来,就是要和大家喝一碗同心酒。弟兄们,国难识忠臣,征战知良将,我们食的是大清皇帝的俸禄,理应为大清皇帝卖命。‘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相信,当大清需要我们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惜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 说到这里,他似乎动了真情,眼圈泛红,嗓音颤抖,“来,让我们喝了这杯同心酒,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说罢,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众人一起举杯,气氛确有几分悲凉。

世增夹起一块鸡肉填进嘴里,忽然捂着腮帮,皱紧了眉头。他似乎有所触动,哼哼唧唧地问钟麟同:“钟将军,蔡松坡为什么不来?没有他,今天这顿酒宴怕是不好散席噢。”

钟麟同听出了世增的弦外之音,猛醒过来。“万有才!”一声断喝,正在另一张桌子打牙祭的麻子副官慌不迭跑过来。

“万副官,给蔡将军的请帖送去了吗?”

“报告大人,送了,是我亲自送去的。”麻子副官诚惶诚恐,以为又出了什么差错。

“嗯,很好,你去吧。”钟麟同阴沉着脸,酒兴全无。

王振畿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面露忧戚之色:“这两天,蔡锷、李根源、罗佩金、沈汪度、唐继尧一伙人接触频繁,好像在酝酿什么阴谋。”

杨集祥在一旁冷笑,“蔡松坡是李经羲特地从广西调来的,中国的士官生三杰之一嘛,年轻有为,官运亨通,难道还会对大清皇帝有二心?振畿兄怕是多虑了吧?”

王振畿反唇相讥:“杨参谋长,你就别兜圈子了。蔡松坡是梁启超的得意门生、黄兴的密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嘛?”

杨集祥一时语塞,颇为尴尬,只好拿眼睛瞅着钟麟同。

靳云鹏早已按捺不住,跳起来拍着桌子嚷道:“别他妈的在这儿闲磨牙了,让李经羲下一道手令,把蔡锷抓起来,看谁还敢作乱?!”

一个密探模样的人鬼鬼祟祟踅进来,凑近钟麟同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钟麟同脸色陡变,厉声喝道:“勤务兵,备马!”

116.巫家坝。七十四标本部。罗佩金办公室。  内  日

蔡锷伏在办公桌前,指点着摊在桌面上的一幅军用地图,正在和罗佩金研究具体作战方案。

突然,门被推开,何鹏翔和马缨花闯了进来。

“蔡协统、罗标统,出事了!”何鹏翔语调急促、神色紧张。

“大哥……”马缨花眼泪汪汪,几乎哭出声来。

“小妹,坐下,慢慢说……”蔡锷端来一张藤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马缨花一边诉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

[闪回]

陆军医院。马缨花宿舍。

马缨花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亲手绣制的汉字旗,抖开,这是一面长方形的红旗,中间绣着一个斗大的金黄色“汉”字。马缨花把汉字旗紧紧地贴在胸口。她微微闭上眼睛,想象着起义军将士把它插在云贵总督署的情景。

“笃笃笃!”有人敲门。

马缨花急忙把红旗塞在枕头底下,走到门边。

门刚打开,一个满脸横肉、敞胸露怀的醉汉闯了进来,此人是七十三标的一位督队官(副营长)。

“你……你要干什么?”马缨花一边后退,一声厉声斥问。

那醉汉用脚后跟踹上门,淫笑着朝马缨花扑来:“小美人,来,让我尝尝鲜!”

马缨花被醉汉按倒在床上,她拳打脚踢,拼命挣扎,无奈身单力薄,体力渐渐不支。

醉汉抓起枕头,去堵马缨花的嘴,忽然,他看见了那面红旗,一把抢在手里。 “好啊,原来……你……你……通……乱党……”醉汉扬了扬手里的红旗,“只要我……我……往……上……上头……一告,你这……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马缨花趁着他放开自己的功夫,偷偷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咬紧牙关,狠命向他的腹部刺去!

“啊……”醉汉一声狂叫,倒在地上一阵乱滚,口吐鲜血,呜呼哀哉。

马缨花把醉汉的尸体拖到床上,用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然后揩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重新观察了一下动静,然后轻轻地带上门,镇静自若地走了出去。

[闪回完]

罗佩金皱紧眉头说道:“倪金标是丁锦的亲信,昨天就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今天早上,丁锦还打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营。倪金标答应,今天下午一定回去。”

蔡锷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唔,倪金标被杀,丁锦肯定会有所察觉。榕轩,你说该怎么办?”

罗佩金果断地回答:“应该尽快通知李鸿祥,让他早作准备,相机行事。必要的时候,提前发动起义。可是,派谁去好呢?”

马缨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

罗佩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他們正要抓你这个凶手呢!”

马缨花态度坚定地:“只要他们把我抓起来,消息就会传开,李鸿祥、黄毓英他们马上就会采取行动!”

罗佩金愈发着急:“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自投罗网!”

何鹏翔走到罗佩金面前,恳求道:“罗标统,让她去吧,应该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罗佩金转眼望着蔡锷,蔡锷冲他点点头。

罗佩金依旧板着脸,声调却低了下来,“小丫头,你会骑马吗?”

马缨花点点头:“会!”

罗佩金:“好,我给你一匹好马,快去快回!”

马缨花兴奋地行了一个不规则的军礼:“是!”

马蹄点地,疾如流星,马缨花的身子轻盈得像要飞起来。

117.第七十三标本部。丁锦办公室。

警卫排排长张彪肃立听命。

丁锦坐在办公桌后面,向他招招手。

张彪趋前两步,“啪”地一个立正。

丁锦:“张彪,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张彪:“卑职不知。”

丁锦:“今天晚上,你要给我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张彪:“卑职遵命。”

丁锦从藤靠椅上站起来, 走近张彪身边, 作耳语状:“今天晚上十二点, 你把文鸿揆给我抓起来, 就地处决!”

张彪点头:“好,请标统放心,到时候给你看个漂亮的!”

丁锦:“好,这件事办成了,我提升你当队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提头来见!”

张彪:“是!”

118.巫家坝七十四标驻地。  外  日

蔡锷神采奕奕,步履矫健,罗佩金、唐继尧、刘存厚、庾恩旸、谢汝翼、李凤楼、杨蓁、范石生紧随其后,走进一间又一间营房。士兵们有的在擦枪,有的在打绑腿。蔡锷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吩咐罗佩金:“罗标统,今晚上必有一番恶战,要让弟兄们吃饱、吃好。”罗佩金急忙点头:“请协统放心,我们准备的是过节的伙食。”

二营左队队部。队官朱德正在召集排长、棚(班)长们作战前动员。他那古铜色的脸上泛着红光,有力地挥动着手臂,一口浓重的川音浑厚、沉着:“弟兄们,起义今晚就要打响了。一营、二营的主要任务是拿下总督署。唐继尧、刘存厚两位管带一致决定,让我们左队担任主攻。当然,李经羲、钟麟同也不是吃素的。李经羲已经调集了卫队营、辎重营和两个机关枪连守卫总督署。无论从人员和装备来看,我们都处于劣势。大家都来参谋参谋,看这个仗怎么打。”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朱德,你这只出山的猛虎,这回可有你的用武之地喽!”蔡锷的突然出现,使朱德又惊又喜。“蔡协统……”他紧忙立正敬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德,你们是捅向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记住,要多动脑筋,打聪明仗,一定要在明天天亮以前,把义旗插上总督署,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蔡协统,您放心,我朱德绝不当孬种。”朱德的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119.七十三标食堂。   内  日

文鸿揆正在埋头吃饭。

一位值勤的士兵走到他面前:“文排长,你表妹从富源老家看你来了。”

文鸿揆抬头,看见士兵身后站着的马缨花,略略一惊。马缨花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文鸿揆会意,立刻站起来,“啊呀,表妹,你大老远地跑来,怎么事先也不来封信。来来,你等着,我给你打饭去。”

马缨花一把拦住他:“不,表哥,我已经吃过了。”

文鸿揆抹了抹嘴巴:“正好,我也吃完了,咱们走吧!”

马缨花:“哎!”

120.操场一角。  外  日

远景。马缨花急切地向文鸿揆诉说着。

推成近景。

文鸿揆:“缨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马上回去布置。你怎么办?是不是赶快离开这儿?”

马缨花:“那不是露馅了吗?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文鸿揆赞许地:“真是好样的!”

121.钟麟同带着一大帮护兵、马弁在岑疾的旷野上纵马狂奔,扬起满天尘土。巫家坝军营遥遥在望。

七十四标操场。

钟麟同色厉内荏,在向排长以上军官训话:“我已经得到确报,今夜有匪徒作乱攻城,图谋造反。官兵如果发现可疑分子来报,本统制见官加一级,奖大洋两百元。”他见众人没有反应,壮起胆子呵斥道:“现在外面纷纷谣传,巫家坝的军队今晚也要作乱。你们说,七十四标有没有乱党分子!有,请你们给我指出来,我钟麟同倒要领教领教!”

军官们仍然保持沉默。

钟麟同自以为得势,正待步步进逼,蔡锷莞尔一笑,绵里藏针:“钟统制,我敢保证,七十四标没有人造反。不过,天时、人事已经如此,阁下何不劝李总督自行宣布独立呢?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大人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钟麟同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正要示意护兵动手,杨蓁、范石生一左一右逼住他,两支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腰间。

蔡锷见钟麟同的鼻子都气歪了,笑着制止杨蓁、范石生:“杨蓁、石生,让钟统制把话说完嘛;不然的话,眼见得我们器量太小。”

钟麟同惊魂未定,嘴上仍不肯服输:“蔡协统,军中无戏言。忠君报国,死而后已,本统制早就铁了心,誓与大清共存亡。若要云南独立,除非全国二十三个省中那二十二个省都宣布脱离大清;不然,哪怕有二十一个省宣布独立,本统制也不会让云南步他们的后尘!蔡协统,你可是李总督的第一号大红人,千万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一片美意!”说完,朝护兵、马弁们一挥手,“走! ”

蔡锷忽地沉下脸来,厉声喝道:“钟麟同,你走不了啦!”

钟麟同大惊,忙去腰间掏枪,杨蓁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他手中的手枪踢飞,然后与范石生一起,将他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钟麟同一面挣扎,一面大骂:“蔡锷,原来你才是反贼的头领;你手摸胸膛想一想,你对得起大清皇上吗?”

钟的护兵、马弁被起义军官兵包围,也乖乖地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122.北校场七十三标驻地。   外  日

刘祖武骑着马兴冲冲地闯进营盘,恰遇丁锦从标本部出来,撞个正着。

“刘教官,稀客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丁锦一面大声同刘祖武打着招呼,一面在心里嘀咕(画外音):“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刘祖武察觉丁锦神色有异,从容跳下马背,一副洒脱、轻松的样子:“喔,我来看看李管带。听说他明天要到富民、武定去招募新兵,特来为他送行。你看,我还带了两瓶茅台。丁标统,你也来吧,咱们好好聚一聚,啊?”

“噢,不了,我有公务在身。不过,你可别把李管带灌醉喽,耽误了招兵大事,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丁錦放心了,指点着刘祖武嘻嘻哈哈。

“丁标统,哪儿的话呢。祖武身为讲武堂教官,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哈哈……”

刘祖武目送丁锦远去,牵马向第三营营部走去。

123.第三营营部。  内   日

“继之!”

“翼廷!”

两位战友紧紧握手。

“继之,藻林呢?不是说好你们两个人一起来的吗?”李鸿祥颇感意外。

“临时决定,让藻林带领讲武堂学生占领小西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儿怎么样?”刘祖武关切地问。

“弟兄们情绪很高。第一营队官胡庚先、第二营队官马为麟都愿意参加起义。”李鸿祥十分兴奋。

“好,真有你的。”刘祖武喜上眉梢。

124.巫家坝附近,某小酒馆。

麻子副官和于骡子两人正在轮流把盏,开怀痛饮。

酒至半酣,麻子副官从柳条箱里取出四封银元,码放在于骡子面前,“老弟,这是钟统制预付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于骡子把封包掰开,抓起银元,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摩挲着;稍顷,他收起贪婪的目光,叹了口气,又把银元放下了。

“怎么,害怕啦?老弟,胆小不得将军做。你不是想升官发财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把蔡锷干掉,标统的宝座就是你的啦。”麻子副官紧盯着于骡子的眼睛,给他鼓劲、打气。

“奶奶个熊,老子豁出去了,早晚得出这口鸟气。”于骡子一仰脖子,把酒喝干,双手抱着银元,哈哈傻笑着往外走去。

“别动!动就打死你!”忽然,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他的胸膛。

于骡子吃了一吓,猛抬头,是朱德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啊,是你!”

“对,是我,你这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哗啦……”于骡子手上的银元全撒在了地上。

麻子副官刚要掏枪,和朱德同来的一个弟兄猛扑上去,扭住他的手腕,夺过枪来,然后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

“嘿嘿,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走!”朱德威严地喝令道。

125.天幕低垂,月色朦胧。

七十四标本部。

丁锦拿起电话机,对着话筒说道:“总机吗,给我接陆军医院。喂,李院长吗?我找一下倪金标。什么,今天下午就出院了?好,好,打搅了。”他放下话筒,支着下巴,满脸狐疑:“这个倪金标,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不好……”他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李鸿祥、文鸿揆、马缨花领着一伙弟兄,冲了进来。

“李鸿祥,你没走?”丁锦吃惊地张了张嘴。

“对!七十三标是我的家,怎么能随便走呢!”李鸿祥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丁锦冷不防挥起衣袖,扫灭桌子上的油灯,用肩膀撞开窗户跳了出去。

李鸿祥等人追出门外,丁锦已经不见踪影。

“妈的,便宜了这个狗杂种!”文鸿揆切齿骂道。

李鸿祥郑重地对文鸿揆说:“鸿逵,我马上去集合部队,你呢,带上几个弟兄,把军械库拿下来。”

文鸿揆点点头:“好!”

“还有我呢!”黄毓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哎呀,盼曹操。曹操到。子和,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缺你这个好帮手呢。”李鸿祥忍不住在他的肩头捶了一下。

“那我们赶快行动吧!”黄毓英握紧拳头,眼睛里迸射出愤怒的火花。

126.七十三标军械库。 外  日

黄毓英、文鸿揆、马缨花带领几个士兵悄悄摸近。

“站住!什么人?口令!”哨兵拉开枪栓,厉声喝问。

“是我。”文鸿揆大摇大摆走上前去。

“噢,文排长。”哨兵收起枪,放松警惕。

文鴻揆猛一下卡住他的脖子,哨兵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另一个家伙吓呆了,

黄毓英、马缨花和几个弟兄冲上去。马缨花用枪顶住他的胸口,低声喝道:“放老实点,不然他就是你的榜样。” 哨兵乖乖地扔下枪,举起双手,抖抖颤颤地说:“别杀我,我……参加……你们好吗?我也是苦出身,再也不想为大清卖命了……”马缨花当机立断,“好,钥匙呢?” 哨兵嗫嚅着,“在……在丁标统手里……”

马缨花着急地望着黄毓英,“怎么办?”

黄毓英一咬牙,“砸!”举起枪托,狠命砸了起来。

就在这时,值日队官唐元良、右队队官安焕章、督队官薛树仁和张彪带领二三十个警卫排的士兵赶到,把黄毓英他们围了起来。

唐元良和黄毓英用手枪互相对峙着,唐元良冷笑道:“好啊,你小子狗胆包天,从哪儿钻出来找死?!”

黄毓英轻蔑地“哼”了一声,“唐队官,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替大清殉葬你连祖坟都进不了!”

唐元良气得口鼻歪斜,“你……你……你……”手也哆嗦起来。

127. “砰!砰!砰!砰!……” 响起一阵爆豆似的枪声,大批起义军官兵赶来,将唐元良、安焕章、薛树仁、张彪一一击倒在地。其他家伙见状,纷纷扔下武器,举手投降。

士兵们一拥而上,“李管带,快下命令起义吧!”

“翼廷,离规定的起义时间还有四个小时,怎么办?”刘祖武看了看怀表,焦灼异常。

“继之,蔡协统要我们相机行事,必要时提前发动起义。”李鸿祥大声命令身边的号兵:“吹号,紧急集合!”

士兵们提着枪,在操场上整齐地站好。

丁锦和成维铮、齐世杰带领一队手下亲兵气急败坏地赶来,向士兵队伍开枪射击,有人中弹倒下。

起义军官兵们迅速散开、卧倒,集中火力回击。亲兵们死伤大半。

成维铮见势不妙,带领手下的亲兵且打且退,齐世杰紧随其后,转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丁锦气得大骂:“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一梭子子弹飞来,他的两只手在空中绝望地抓了几把,仰面倒了下去。

李鸿祥重新集合好队伍。他挥动手中的指挥刀,庄严地宣布:“弟兄们,从现在起,我们七十三标全体将士脱离满清政府,光荣起义了!”

官兵们齐声欢呼,声震四野。

李鸿祥接着说道:“弟兄们,成维铮、齐世杰这两个清廷的走狗已经逃跑了,现在由马为麟接替一营官带,刘祖武接替二营管带。我们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军械局和五华山!出发!” 他对聚集在操场上的队伍一挥手,士兵们顿时一起举枪欢呼:“革命军万岁!革命军万岁!”

弟兄们排列成两路纵队,一一从李鸿祥面前经过。

李鸿祥一眼认出队列中的文鸿揆,立刻大声喊道:“文鸿揆,出列!”

李鸿祥替文鸿逵正了正军帽,“鸿逵,等打完仗,我和你一起去为她老人家戴孝守灵。”

文鸿揆默默地点点头,转身飞步向前,追赶部队。

李鸿祥飞身上马,向黑暗中冲去。(定格)

128.黑暗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名军官飞驰而来。

“站住!”黄毓英迎上前去,大喝一声。

“子和,我是李根源。”李根源翻身下马,“继之、翼廷,怎么搞的?离起义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啊!”

“印泉兄,我们的行动被丁锦发觉了。没办法,只好提前起义了。”李鸿祥急忙解释。

“那赶快派人去通知蔡协统,让他们也提前起义。”李根源急切地吩咐道。

“已经派人去了,蔡协统他们会很快得到消息的。”李鸿祥话音刚落,前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129.黄毓英、文鸿揆……和一些士兵攀着梯子登上北门城墙,迎面碰上守城的巡防营士兵,向他们大声喝问:“什么人?口令!”

黄毓英眼疾手快,举枪射击,几个黑影应声倒地。

一个士兵手持大斧砍落门锁,城门洞开,起义军将士潮水般地从门外涌入。

巫家坝。七十四标本部,议定起义部署的军事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军官们聚集一堂,静听蔡锷宣布起义命令:“一、十二点整,七十四标全体官兵在操场上集合,有反对起义者,格杀勿论。二、九点以前,炮三营派官长一员、士兵六员,将巫家坝、干海子、归化寺及通往滇南的电话线全部剪断。三、二营派出六名官兵,在关上以西二百米桥梁处,炮三营派六员官兵,在双龙桥以东一百米桥梁处,阻断报信,断绝交通,凡有意违抗者,就地处决!”

忽地,门被撞开,马缨花跌跌撞撞扑进来,瘫倒在地。蔡锷俯下身子,把她扶起来。马缨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大哥,七十三标发生了紧急情况,提前起义了。李管带让你们也提前起义,支……支援他们……”

昆明城内腾起冲天大火,密集的枪炮声隐约可闻。

蔡锷处变不惊,当机立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家回去通知部队做好准备,二十分钟后整队出发。”

130.枪声、炮声此伏彼起,震耳欲聋;火光熊熊,烈焰冲天。

字幕:1911年10月30日

李经羲府邸。

耳房内,李经羲与郭师爷面对面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堂!堂!堂!……”墙上的挂钟清脆地敲了八下。

“轰!轰!轰!……”“叭!叭!叭!……”

从北校场方向,传来了沈闷如雷的爆炸声和炒豆般的枪声……

“不好!七十三标谋反了!” 郭师爷一骨碌从烟榻上跳下来,抖手抖脚地嚷道。

“啊!乱党真的闹起来了?”李经羲吓得面如土色,上牙下牙“格格”作响。“快!快……给松坡……打电话!让他……带……带兵……来……镇压!”李经羲指着郭师爷,气急败坏,语不成声。

“大帅,电话还是你亲自打吧。”郭师爷把李经羲从烟榻上搀扶下来,走进客厅。

李经羲摇动手柄,然后抓起话筒,有气无力地:“快……给……我……接……蔡协统……”

131.“滴铃铃……”七十四标标本部的电话急骤地响了起来。杨蓁拿起话筒。“喂,我是李经羲,快让蔡协统来接电话。” 声音抖颤而急迫。杨蓁举着话筒向蔡锷示意。

蔡锷接过话筒,“喂,大帅吗,我是蔡锷……”

话筒中传来李经羲粗重的喘息声:“松坡,你……你……现在……哪儿?”

蔡锷:“我在巫家坝……”

“好,好,松坡,北校场发生了兵变,情况紧急,你快把七十四标、炮标调出来,给我镇压!镇压!喂,你聽清楚了吗?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

蔡锷:“大帅,我们这里一切平静,军官和士兵都在聚餐,欢度重阳节呢。”

李经羲:“好,松坡,告诉你,七十四标也有乱党,你把他们统统给我抓来!”

“请大帅放心,一个钟头以内,全部抓住带到。”蔡锷放下话筒,笑着对军官们说:“走,造反去。”

132.李经羲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放下电话。

郭师爷紧忙凑上前:“大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乱党抢先来攻总督署,恐怕……我看,你还是到我家去躲一躲吧。”

李经羲把眼一瞪:“胡说!我是大清的总督,哪有临阵脱逃之理!我要尽忠皇上,与总督署共存亡!”

郭师爷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大帅,您真是当代的文天祥、陆秀夫。”

“啪!”李经羲猛地一扬手,甩了郭师爷一巴掌:“混账!我还没到那一步呢!”

郭师爷捂着腮帮,尴尬地咧了咧嘴,稍顷,他左一下、右一下,打起自己的嘴巴来,“大帅,我该死!我混账!”

下  集

133.大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七十四标、炮标的官兵。

罗佩金庄严地走到队列前,夜空中回荡着他那高亢、洪亮的嗓音:“弟兄们,大家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坚决拥护蔡协统担任起义军总司令……”士兵们的欢呼声把他后面的话淹没了。

蔡锷高高地扬起手臂向大家挥动,操场上很快安静下来。

“弟兄们,满清专制数百年,国破民穷,生灵涂炭。现在武昌首义,四方响应,扫除专制、复我民权的呼声遍布国内。我们只有顺应民心,推翻满清,复兴中华,那才是民族的光荣!军人的光荣!弟兄们,如果大家赞成起义,就高呼三声革命军万岁!”

操场上“刷”地手臂成林,“革命军万岁!”“革命军万岁!”“革命军万岁”的声浪直冲云霄。

“出发!”蔡锷一声令下,官兵们浩浩荡荡,以跑步速度向昆明城内进发。

“蔡协统,不好了,朱德和他的那队人不见了,钟麟同也被他们放跑了。”刘存厚语调急促,神色慌张。

“什么?!”蔡锷也为之震惊,半晌无语。

“蔡协统,他会不会率队反水?我看,应该派出人马去追赶……”刘存厚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抓人的动作。

“不,朱德不会是那种人。如果他真的要跑,我们抓回来也没用。”蔡锷车转身子,一跃骑上枣红马。

“蔡协统,那我们怎么办?”刘存厚愁眉苦脸,乱了方寸。

“你亲自担任突击队队长,给我拿下总督署!”蔡锷一扬马鞭,飞驰而去。

五华山东北隅、云南陆军军械局,围墙高大、坚厚。清军士兵居高临下,凭险据守。

李鸿祥率领队伍抵近军械局,刘祖武带领一营从前门发动进攻,马为麟带领二营从后门堵住敌人退路。

起义军官兵和民军在墙外搭起梯子,奋力攀援登上墙头。清军架起格林炮猛轰,起义军没有重武器掩护,损失惨重。围墙下面遍布烈士遗体,血流成河。

李鸿祥气得踱脚大骂,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一个士兵见状,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李鸿祥翻身坐起,刚才掩护他的那个士兵血肉迷糊,牺牲了。

李根源和几名官兵从各自隐蔽的地方跑出来,围到李鸿祥身边。李鸿祥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吼道:“跟蔡协统联系上了没有,赶快让他调炮兵来!”他见众人没有反应,踉跄着向前冲去,“妈的,有种的跟我上,不拿下军械局,誓不为人!”文鸿揆拼命将他抱住。李根源紧皱眉头,用协商的口气对李鸿祥说:“翼廷,我们是不是暂停进攻,等待蔡协统的援兵?”

李鸿祥虎着脸不吭气。

文鸿揆浑身血迹斑斑,一把从一名士兵手里夺过一挺机枪,一边登城一边对李鸿祥高喊:“大哥,别忘了到我娘坟前去磕个頭,添把土……”他爬上墙头,伸出大半截身子猛扫,敌炮手纷纷倒地。

五华山潘公祠内,靳云鹏、杨集祥、王振畿正在组织清军顽抗。四挺机枪不停地喷吐着火舌,起义军官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忽然,王振畿指着军械局的顶楼对杨集祥嚷道:“杨参谋官,你看,军械局顶不住了!”

钟麟同忽然灰头土脸破门而入,“钟统制,你总算回来了,我已经派出一个营的弟兄前去营救你呢。”杨集祥赶忙上前讨好。

钟麟同铁青着脸,然后咬咬牙,抱过一挺机枪从侧面向军械局顶楼疯狂地扫射。文鸿揆猝不及防,胸部中弹如蜂窝,从高空坠下。

“鸿揆,我的好兄弟!”李鸿祥痛彻心肺,十指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

就在这时,同盟会员马骧带领一队民军赶到。李根源大步迎上去,紧紧握住马骧的手:“幼伯兄,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样吧,你们主要搞搞救护工作,就不必参加攻城了。”

马骧二话没说,从腰间拔出手枪,冲着民军弟兄一挥大手:“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来。咱们憋了一年又一年,就等着今天了!”说完,和几个民军弟兄扛起一架云梯,冲向前去。

李根源望着他们的背影,连声赞叹:“幼伯,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中山先生有眼力!”

134.云南陆军讲武堂内,教官张子贞、沈汪度、张开儒、顾品珍率领步、炮、工、骑各科学生向小西门进发。

小西门守敌被击溃。顾品珍骑在马背上朝张子贞、张开儒挥手:“青圃、藻林,我去巫家坝迎接蔡协统,你们快去支援李鸿祥。

135.塘子巷。   外  夜

顾品珍与钟麟同调来镇压革命的马标部队相遇。马标标统田书年气势汹汹地挡住去路,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顾品珍随机应变,信口答道:“我们是讲武堂骑兵科的,奉李总督命令去巫家坝。”

田书年一声冷笑:“你拿命令来看。”

顾品珍扬起手中马刀,在他眼前一晃,“喏,这就是命令!”一场激烈的拼杀过后,田书年带着残兵败将夺路遁去。

136.蔡锷、罗佩金、谢汝翼率领七十四标、炮标全体官兵向城内疾进。

137.南天台路边,李凤楼和全体官兵焦急地守候着。

138.蔡锷与李凤楼紧紧握手:“李管带,有你的机关枪营参加起义,我们可是如虎添翼啊!”

139.吴井桥。  外   夜

顾品珍滚鞍下马,向蔡锷敬礼,“蔡协统,五华山、军械局正打得紧,快去增援啊!”

蔡锷从容不迫,指挥若定:“唐继尧、谢汝翼,你们带领一营、炮标第三营火速增援五华山、军械局;刘存厚,你带领第二营、炮标第一营占领总督署;庾恩旸,你带领第三营占领东门、南门,用炮火支援各路进攻部队。”

140.晨光熹微。

唐继尧、谢汝翼、李鸿祥组织部队又一次向军械局发动进攻。有猛烈的炮火支援,起义军官兵有的登上了墙头,有的冲向大门。清军士兵在督队长官的逼迫下,拼命反扑,双方死伤枕藉。

“他妈的,给我用火攻!”李鸿祥命令士兵找来烂棉絮、废布条裹成一大堆,丢在军械局的大铁门边,点起火来。大铁门被烧着了,“嘭”地倒下。敌人看见大铁门倒了,就堆积木材燃烧,利用火势行成屏障,又在几个地点架好格林炮交叉轰击,起义军进攻再次受挫。

“翼廷,敌人弹药充足,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看敌人的侧翼比较薄弱,我带几个弟兄去把围墙炸开,从那儿突进去,你看怎么样?”谢汝翼向李鸿祥建议。

“好,试试看吧。”李鸿祥当即允准。

谢汝翼指挥士兵们在东侧围墙下挖了一个洞口,把炸药塞进去,点燃引线。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坚固的围墙被炸开了一个五尺高宽的洞口。

李根源身先士卒,冲进军械局。

起义军官兵士气大振,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扑向敌人。敌军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向后溃退。

李根源在跳越战壕时扭伤脚踝,仍然一瘸一拐地往前挣进。他手里举着短枪,不停地向敌人射击。突然,一发子弹飞来,他的手掌中弹,血流如注。谢汝翼急忙上来扶住他,连声大叫,“卫生员!卫生员!”

卫生员过来替李根源包扎好手臂。李根源坚持指挥战斗。

敌人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求饶,缴械投降。军械局被起义部队占领。

望着仓库内堆积如山的军火,李鸿祥兴奋地一拍大腿,冲着谢汝翼大叫大嚷:“我的炮神爷,把总督署、五华山给我炸平。看李经羲、钟麟同那帮龟孙往那儿跑!”

141.“轰!轰!轰!……”阵阵排炮,地动山摇;炮弹飞泻的红光,似道道闪电,撕裂着夜空。

炮弹雨点般地落在总督署内,房倒屋倾,大树炸裂。布增抱着脑袋在花园中乱窜,被弹片击中,倒地身亡。

李经羲在大厅内来回打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快!快!你们快去找蔡锷!让他镇压叛军!”他手足无措,声嘶力竭地嚷嚷着。

“大帅,赶紧走吧,再过一会儿就走不了了!”郭师爷把头一扭,几个亲兵上来把他架起,从总督署挖好的一处墙洞钻了出去。

142.刘存厚带领部队悄没声息地接近总督署,迅速占领了附近所有制高点。

“给我冲!”刘存厚手握指挥刀,大声吼道。

一群突击队员臂缠白毛巾,迅速向总督署大门靠拢,呐喊着发起了冲锋。盘踞在沙袋后面的敌人轻重武器一起开火,突击队员成片倒下,伤亡惨重。

“第二队,给我上!”刘存厚把脖子一拧,再次举起指挥刀。

“刘管带,等一等!”黑暗中有人大叫,刘存厚听得分明,那是朱德的声音。

“啊呀,是玉阶!”刘存厚把指挥刀一扔,冲过去一把抱住朱德,“玉阶,你可回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刘管带,副队官那个混蛋,趁我去標本部开会,拉走了两个排的弟兄。我回来以后立刻带上三排,把那两个排追了回来。唉,可惜让钟麟同那个狗娘养的跑了。”

“好!好!你这一来,我的胆气就壮了。玉阶,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以前拿下总督署。不然的话,敌人援兵一到,我们腹背受敌,问题就严重了!”刘存厚的语气非常沉重。

“刘管带,你看,敌人层层设防,构成立体火力网交叉扫射,如果我们盲目强攻,势必造成重大伤亡。《孙子兵法》上说:‘攻城为下,功心为上’。现在,敌人被我围困,已成惊弓之鸟。我们抓住时机进行心理攻势,同时争取卫队营中同盟会员的支持,促使敌人投降,你看行不?”

旁白、字幕:“参加重九起义,是朱德革命生涯中的一个光辉起点,初步显示了临危不乱的胆略和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三十八年以后,他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十大元帅之首。”

“卫队营的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满清的气数已尽,李经羲、钟麟同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吧,家乡的亲人正等着你们回去团圆呢!”

起义军官兵轮番向总督署内喊话,枪炮声逐渐稀疏下来。

过了一会儿,总督署的大铁门打开了,卫队营管带在头里打着白旗,后面跟着一长溜士兵,枪支弹药扔了一地。

起义军官兵欢呼雀跃,把一面鲜艳的汉字旗插上总督署的房顶,在晨风中猎猎飘扬。

143.旭日东升,霞光灿烂。

各路起义军从四面八方向五华山围攻,钟麟同、杨集祥、王振畿一伙已成瓮中之鳖。

蔡锷举起望远镜,突然,几个面目可憎的清军士兵把阿菊推到了潘公祠的围栏前。

蔡锷脸色陡变,朝谢汝翼连连摆手,“赶快命令炮兵停止射击!”

144.黄毓英和全排弟兄翻过五华山的围墙,冲到了潘公祠的楼底下。

“黄毓英!你小子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们就送阿菊上西天!”钟麟同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黄毓英和弟兄们停住脚步,怒目逼视钟麟同。

“钟麟同,狗杂种,你快放了阿菊!”黄毓英嘶吼如雷,面色惨白。

“可以,你们都给我退后300米。”钟麟同得意地狞笑着。

黄毓英和弟兄们强压怒火,慢慢地向后退着、退着……

145.钟麟同野兽般地夹起阿菊,飞步跑下楼梯,跳上一匹大白马,发疯似的向五华山的大门口冲去。

起义军官兵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钟麟同从眼前掠过。

蔡锷飞身跃上枣红马,疾如流星般地追了上去。

阿菊在钟麟同的怀里拼命挣扎、踢蹬,忽然,她瞅准钟麟同的手腕,狠狠地死死咬住不放。钟麟同痛得大声嚎叫着,几乎栽下马来。他凶残地勒紧阿菊的脖子,阿菊憋得脸色青紫,嘴角吐出血沫子。钟麟同猛然扔下阿菊,打马狂奔。

146.“呯!呯!呯!”蔡锷举枪连射。

白马发出一声痛楚的长啸扑倒下去,把钟麟同摔出丈远。

十几把雪亮的马刀高高举起,扎得钟麟同满身都是血窟窿。

147.“阿菊,阿菊,你醒醒,你醒醒呀。”黄毓英把阿菊抱在怀里,欲哭无泪。

阿菊气息奄奄,微微睁开眼睛,嘴唇艰难地翕动着。

“阿菊。你看,我们胜利了!胜利了!”黄毓英手指处,汉字旗高高飘扬,迎风招展。

阿菊嘴角漾出一丝笑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黄毓英点点头,动情地说:“阿菊,将军和夫人都很好,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带你去看他们,好吗?”

阿菊的眸子骤然明亮起来,抖颤着抓住黄毓英的大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黄毓英迟疑半晌,终于轻轻解开她的衣襟,从贴近心口的地方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那上面绣着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

阿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她静静地长眠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是那么黑,那么美,仿佛在诉说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阿菊!阿菊!”黄毓英失声惊叫,泪如雨下,他从怀里取出一面崭新的汉字旗,小心地拭去阿菊嘴边的血迹,然后轻轻地覆盖在她那秀美稚嫩的脸庞上。

在黄毓英打开汉字旗的时候,一只绣花鞋掉落在地。身着将军服的蔡锷走来,把它捡了起来。

“蔡将军,阿菊她……”黄毓英用袖口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蔡锷脱下军帽,默默地肃立在阿菊的遗体前。良久,他托着那只绣花鞋,慢慢地、慢慢地套在阿菊的那只光脚丫上。然后,他缓慢而又庄重地抬起右手臂,向阿菊敬了个军礼。

148.五华山上。起义军官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攻占清军的最后一个据点——潘公祠,

杨集祥、王振畿等一伙清政府的走狗弹痕累累,呜呼哀哉,得到了应有的可耻的下场。

149.五华山秘密监室。

唐继尧带领一队士兵,砸烂铁锁,救出遍体鳞伤的白副官,两人紧紧拥抱。

150.军械局围墙下,李鸿祥双手抱起弹痕累累、满面血污的文鸿揆,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重地向前走着、走着。后面跟着一大队新军士兵,人人神情悲戚,潸然泪下。

151.一面鲜艳夺目的汉字旗,在五华山云南省两级师范学堂顶楼迎风招展,猎猎飘扬。

起义军将士把唐继尧、谢汝翼、刘存厚、朱德、黄毓英抛向空中,欢声雷动。

旁白、字幕:“在昆明辛亥重九起义中,起义军官兵有150余人血洒战场,为革命献出了生命,有约300名官兵流血负伤。当代史学家评论说:‘云南省城起义,是除首义的湖北以外,独立各省革命党人组织的省城起义中,战斗最激烈、代价也最巨大的一次。’”

152.殷承瓛兴奋地向蔡锷报告:“蔡总司令,到今天上午10时为止,战斗全部结束,昆明已在我们掌握之中。”

蔡锷点点头,“弟兄们打得好,我们云南的军人就是不简单!”

这时,殷承瓛把马骧介绍给蔡锷:“协统,这位是马骧马幼伯先生,云南同盟会的中坚人物。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他们可是出了大力,牺牲了不少同志。”

蔡锷热情地伸出手去,“久仰,久仰,感谢马先生的支持,希望今后能够通力合作。”

马骧紧紧握着蔡锷的手,频频点头,“一定!一定!起义成功,百废待兴,切盼蔡将军能够担起领导重任,建设新云南!”

“一定!一定!”两人再度紧紧握手。

153.昆明虹山。

齐世杰、成维铮带着一伙残兵败将正在歇息,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犹如神兵天降,李鸿祥带着一支队伍将他们团团围住。

齐世杰、成维铮刚欲举枪顽抗,立时被一阵排枪射倒。

154.江南会馆。起义军总司令部。蔡锷临时办公室。

何鹏翔从外面进来。

蔡锷:“鹏翔,靳云鹏的下落查清楚了吗?”

何鹏翔:“查清楚了。昨天晚上战斗打响以后,靳云鹏逃回家中躲藏。深夜,他化装成轿夫,离开家中,藏在城隍庙的神台下面熬了一夜。今天一大早,他趁混乱登上火车,从滇越铁路逃走了。”

蔡锷讥讽地笑道:“这个混蛋,不是口口声声要忠于大清吗?怎么风声一起,跑得比兔子还快?我看他远远不如钟麟同,”稍顿,他转而问道:“李经羲呢?李经羲找到了没有?”

何鹏翔摇摇头,“据总督署卫队营的士兵说,昨天半夜,李经羲见势不妙,让手下人在总督署的围墙下挖了一个洞,然后钻洞逃跑了。我们找了很多地方,至今不知去向。”

蔡锷皱眉:“和他一起逃跑的还有谁?”

何鹏翔:“郭师爷。”

蔡锷眉尖一挑,“走,到郭师爷家去。”

155.如意巷。郭师爷家。

客厅内,李经羲僵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神情冷漠,目光呆滞。

郭师爷惊慌地:“大帅,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躲一躲吧!”

李经羲固执地:“不,我哪儿也不去,要抓就让他们来抓好了。”

郭师爷顿脚:“唉!”

“嘭!嘭!嘭!……”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不好!他们来了!”郭师爷急得团团转。

“这……”李经羲一时也没了主意。

“快……”郭师爷急中生智,把李经羲领进自己的卧室,指了指床下。

李经羲再也顾不得许多,趴在地上像狗一样钻了进去。

“哎,就来!就来!”郭师爷抖抖战战把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蔡锷和何鹏翔。“啊,蔡将军、何副官,请进!请进!”郭师爷忙不迭点头哈腰。

郭师爷把蔡锷、何鹏翔让进客厅,忙着端茶倒水。

“郭师爷,大帅在你这儿吗?”蔡锷和颜悦色地问道。

“在!在!”郭师爷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那就快把他请出来吧!”何鹏翔作了个请的手势。

“好,好,就去!就去!二位稍候。”郭师爷一脸媚笑,走出客厅,走进卧室,对着床底下轻声唤道:“大帅,大帅,快出来吧,是松坡,蔡松坡啊!”

李经羲一骨碌从床底下钻出来,“真的是松坡吗?”

郭师爷干笑了两声,“大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快,快带我去!”李经羲拍了拍身上的灰,把头上的瓜皮帽扶正,迈着方步走出卧室。李经羲走进客厅。蔡锷急忙起身躬迎,“大帅,蔡锷来晚了!”李经羲快步上前,扶住蔡锷的肩膀,“松坡,不晚!不晚!你的兵在哪儿?快,快去杀乱党呀。”

蔡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帅,难道你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义军反正,领头的就是我!”

李经羲大惊失色,如梦方醒,一屁股跌坐在地,“啊?你……你……”

蔡锷忽然跪在李經羲面前:“蔡锷对不起大帅,可是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经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何鹏翔把蔡锷扶起来,郭师爷把李经羲扶起来,又端来一把藤椅,让他坐下。“没想到,没想到,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李经羲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大帅,清廷无道,天怒民怨,你何必还要抱着这具僵尸不放呢?”蔡锷趋前一步,剀切陈词。

李经羲低眉垂首:“松坡,大清气数已尽,谁也无力回天,我只不过是尽一个臣子的责任罢了。”

蔡锷婉言劝道:“大帅,迷途知返,犹未晚也!”

“算了,松坡,到了眼下这个份上,我只有任人宰割了。说吧,你打算把我怎么办?”李经羲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如果大帅愿意的话,我想请您出来维持大局,咱们一起努力,共同把云南的事情办好。”蔡锷毕恭毕敬地说道。

李经羲的脸上露出苦笑,“松坡,革命党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怎么可能容忍我在新政府里做官呢?”

蔡锷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大帅差矣!黎元洪原先不也是新军协统吗?起义前夜还亲手杀过革命党人。现在怎么样,当上了湖北军政府的都督。只要大帅真心投向革命,大家一定会捐弃前嫌,与您携手合作的。”

李经羲长叹一声,“松坡,我老了,再也不想承担什么风险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来干吧!看在咱们往日的情份上,你如果能够放我一条生路,也算是咱们共事一场吧。”

蔡锷沉吟片刻,慨然说道:“大帅,人各有志,不能强勉。既然如此,我绝对保证您的人身安全。蔡锷永世不忘大帅的知遇之恩。”他转过身来,郑重地嘱咐何鹏翔:“鹏翔,你要负责把大帅送出河口,不许有半点差池。”

何鹏翔点头:“是。”

蔡锷躬身施礼:“照顾不周,大帅海涵。”

李经羲点点头:“松坡,多谢了,你也要好自为之啊!”

蔡锷想了想,又叮咛道:“鹏翔,你去财务处领取大洋五千元,送给大帅作盘缠吧!”

何鹏翔点头,“好,我一定照办。”

趁着李经羲与郭师爷去收拾准备的当儿,何鹏翔悄声对蔡锷说:“松公,后人会不会指责你认敌为友,放虎归山啊?”

蔡锷两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没办法,我这人受孔孟之道的影响太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156.乌云密布,淫雨霏霏。  外  日

李经羲坐在轿子里,蔡锷与李根源、何鹏翔打着雨伞,紧紧跟在轿后。

(画外音)

何鹏翔:“松公,你何必亲自来送李经羲呢,值得吗?”

蔡锷:“我怕弟兄们胡来,坏了大帅性命。”

何鹏翔:“难道你就不怕弟兄们议论吗,李经羲可是我们的死敌啊!”

蔡锷:“他现在是俘虏,我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

何鹏翔:“松公,李经羲的命就那么值钱吗?”

蔡锷:“鹏翔,我们不是白起、项羽,起义军以后要以仁义治天下啊!”

157.塘子巷车站。  外  日

蔡锷、李根源把李经羲送进头等车厢。

蔡锷拱手:“大帅,恕不远送,一路保重。”

李经羲还礼:“松坡,励精图治,苍生有望!”

李根源拱手:“大帅,多有冒犯,请多海涵。”

李经羲还礼:“印泉,庄敬自强,前途无量!”

158.昆明陆军医院。  内   日

一间单人病房内,潘蕙英与马缨花紧紧拥抱在一起。

马缨花:“潘姐,我们胜利了!”

潘蕙英:“是的,为了这一天,我们作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马缨花:“潘姐,这次起义,多亏蔡将军领导得好。我听说,大部分起义军将领都拥戴他做云南都督呢!”

潘蕙英:“你这丫头,尽为你大哥说好话。要夸,也得让别人夸啊!”

马缨花转守为攻:“好,潘姐,那么你呢?你夸不夸?你夸不夸?”

潘蕙英一时语塞:“你这丫头……”

马缨花不依不饶:“你说呀!你说呀!潘姐,我知道,你在心里呀,夸我大哥一万个好呢!”

潘蕙英举拳欲打,“你这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缨花调皮地把脑袋凑上去,“你打呀!你打呀……”

潘蕙英的拳头轻轻落下,在她的脊背上捶了两下。

马缨花立时大喊大叫作痛苦状,“哎哟,哎哟,疼死我了,还没过门就这么狠心;要是以后作了我嫂子呀,还不定怎么厉害呢!”

潘蕙英急得从床上跳下来,一颠一颠地追扑马缨花。马缨花灵活地躲闪着,嘴里仍然一个劲地嚷着:“就说,就说,厉害嫂子,厉害嫂子,厉害……”

159.五华山。光复楼。  外  日

旁白、字幕:“1911年11月1日,‘大中华国云南军都督府’在昆明五华山两级师范学堂所在地宣告成立,蔡锷被云南军民推举为云南都督,李根源任参议院院长。”

蔡锷与李根源并肩伫立在顶楼的阳台上,细细观赏镌刻在顶楼正中的“光复楼”三个大字。

李根源赞道:“马骧的这几个字写得真不错,有风骨、有气势,为光复楼增色不少啊!”

蔡锷连连点头,“我听说这位马幼伯先生是条硬汉子,多年来在滇西奔走辛劳,多次策划武装起义,百折不挠,愈挫愈奋!”

李根源笑道:“正是正是,马骧、杨振鸿、黄毓英被云南人称为‘辛亥革命三杰’呢!”

蔡锷道:“是啊,没有马骧他们打下的基础,‘重九起义’不会这么顺利。”他转过身来,目光及处,锦绣春城尽收眼底。“印泉,你看这如画江山,总算回到了我们手中。”

李根源:“是啊,满清统治云南252年,咱们盼的就是這一天啊!”

蔡锷:“印泉,咱们赋诗庆贺如何?”

李根源:“松坡,我素乏捷才,还是你来吧。”

蔡锷:“印泉,那我就献丑了。

(蔡锷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画外音)

登五华山

双塔峥嵘拥翠华,腾空红日射朝霞;

遥看杰阁层楼处,五色旗飞识汉家。

东风吹彻万家烟,迎面湖光欲接天。

千载功名尘与士,碧鸡金马自年年。

声如洪钟,久久回荡。叠印背景:群山绵延,大河奔流。蔡锷和他的战友们的面容、身影,浮雕般的在镜头前一一映现,严峻、高大、肃穆、英武。

160.武昌。湖北军政府。  内  日

字幕:1911年10月28日

黎元洪办公室。

黎元洪与黄兴紧紧拥抱。

黎元洪眉開眼笑,乐不可支:“克强先生,我们盼望您的到来,犹如久旱之禾苗盼望甘露啊!”

黄兴连连拱手:“黎都督,言重了。你们浴血奋战半月有余,我来晚了。”

黎元洪“哈哈”笑道:“哎,革命不分先后嘛。克强先生,你这一来,如虎添翼,武汉军民士气大振啊!”

黄兴谦恭地说道:“黎都督,我黄兴可没那么大本事,要成就推翻满清大业,那还得靠大家呀!”

黎元洪虚应道:“那是自然,”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将帅的作用也不可小觑呀!克强先生,你是受任于动乱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本都督对你寄予厚望呀!”

黄兴诚挚地:“感谢黎都督的信任,我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黎元洪:“哎,克强先生,别说丧气话。我相信你的才干,一定能够转危为安,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

黄兴单刀直入,实话实说:“黎都督,我初来乍到,唯恐军心不服,难以掌控全局啊!”

黎元洪从墻上摘下自己的指挥刀,双手捧着献到黄兴面前:“克强先生,你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如果有谁违抗军令和违反军纪,就让这把指挥刀替你说话!”

黄兴接过指挥刀,缓缓举过头顶。

161.清晨。

字幕:1911年10月29日

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从湖北军政府大院内飞奔而出,人人手里擎着一面面白色大旗,,上面写着三个斗大的朱漆大字:“黄兴到”;他们骑在挂着红缨铜铃的高头大马上,像一股旋风刮遍全城,武昌顿时成了沸腾的海洋。

市民们围聚在街道两边,交头接耳,纷纷议论:“革命党领袖黄兴到啦!”

“黄花岗起义就是他领的头,差点就成功啦!”“这人双手都能打枪,是文武全才!”“好啦,这下我们湖北有希望啦!”

162.专轮上。  内  日

画外音。字幕:“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下令,黄兴为总司令,所有湖北军队及各省援军,均归其节制。”

黄兴迎风而立,刘揆一、吴兆麟、杨玺章、蔡济民、徐达明环伺左右。

(划)徐宗汉一人呆在客舱里,整理药品。

(化)刘揆一:“袁世凯在朝廷满足了他的全部要求之后,已经出山。冯国璋的精锐部队正向汉口推进,目前形势很严峻啊!”

吴兆麟:“袁世凯就任内阁总理大臣,大权在握,估计会效仿当年的曾国藩,全力围剿革命党。”

杨玺章:“还有那个冯国璋,也是朝廷的得力鹰犬,不好对付呀!”

徐达明:“是啊,冯国璋是‘北洋三杰’之一,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蔡济民愤慨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冯国璋还不是爹妈生父母养的,又没有三头六臂,怕他做啥?!”

黄兴委婉地告诫道:“济民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把对手研究得透彻些,总不是什么坏事吧?”

蔡济民恭敬地:“我们听总司令的。”

黄兴谦虚地:“碰到什么事儿,我们大家一起多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刘揆一:“克强兄说的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北洋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黄兴以期盼的眼光望着刘揆一:“现在湖南、陕西、江西、山西已经独立,云南那边怎么样,蔡锷有消息吗?”

刘揆一:“有。蔡锷来电,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准备于明天‘重阳节’发动起义,一举推翻满清在云南的统治!”

黄兴的脸上浮现笑容;”好,我早就说过,蔡松坡不会让我失望的。揆一,你们要随时和他保持联系,掌握起义动向。”

刘揆一:“好的。我们有专人负责这件事情,进展如何,会随时向您报告。”

黄兴:“云南虽然僻处西南,可战略地位重要。英、法两国都在觊觎云南,我们应当从长计议,以免重蹈安南、缅甸覆辙。”

蔡济民:“克强兄,您真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啊。眼下战事这么紧张,您还牵挂着西南边陲,这是一个大政治家的风度,可敬可佩啊!”

黄兴:“济民,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中山先生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昌逆之者亡。’满清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能只顾当前,而要着眼未来,多多考虑民国成立以后的国家大计。”

吴兆麟:“以后的事是得考虑,可眼下是当务之急。我们只有几千饥疲之师,而且都是新兵;可冯国璋拥有雄兵上万,久经战阵,前景堪忧啊!”

刘揆一:“兆麟兄,可我们是革命军,正义所在,民心所向,只要上下齐心,将士用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是完全可能的,历史上也不乏先例。”

吴兆麟:“但愿如此吧。”

黄兴:“两军相逢勇者胜。我们一定要打出革命军的威风,让敌寇丧胆!”

163.汉口满春茶园,黄兴司令部。  内  日

作战室内,黄兴用示鞭指着挂在墙上的五十万分之一军事地图,以洪亮的嗓音命令道:“向刘家庙、大智门火车站开炮!”

(化)“轰!轰!轰!轰!……”

我军炮兵阵地。一发发炮弹向敌人阵地飞去,只见墻倒壁塌,柱倾梁断,化为一片废墟。敌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化)蔡济民一身硝烟,满脸灰尘,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向黄兴立正敬礼:“报告总司令,经过6个小时的战斗,我们已经把敌人赶出了大智门,光俘虏就有500多人!”

黄兴向他递过自己的茶杯,以赞赏的口吻说道:“济民,干得不错,我要向黎都督报告,为你请功!

蔡济民憨厚地笑了:“谢总司令!”

就在这时,一名护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总司令,不好了,清军放火烧城了!”

黄兴脸色陡变,疾步来到阳台上,只见全城燃起漫天大火,满街都是慌乱的人群,四散逃命。

蔡济民切齿骂道:“这个冯国璋,真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我真想活剐了他!”

这时,一阵狂风吹过,火势愈加兇猛,就像一条条长了翅膀的毒蛇,无情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吴兆麟匆匆赶来,“总司令,汉口被清军付之一炬,已经无法坚守。黎都督命令我们立刻撤兵,返回汉阳。”

黄兴从腰间拔出指挥刀,用力一挥,八仙桌顿时被削去一角。

164.返回汉阳的专轮上。  内  日

客舱内,黄兴坐在一把靠椅上,愤懑之色溢于言表。

吴兆麟面露微笑,缓缓说道:“说点高兴的吧。都督府收到蔡锷发来的电报,昆明‘重九起义’已经成功;于11月1日成立了大中华国云南军政府,蔡锷被推举为云南都督。”

杨玺章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好啊,这是西南响起的第一声春雷啊!真没想到,云南居然走在了四川的前面,蔡松坡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佩服!佩服!”

黄兴赧然地:“松坡是不干则已,干则必成,而我呢,‘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惭愧,惭愧啊!”

蔡济民急着说道:“总司令,您别这么说。正是因为您带领我们在这儿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使敌人顾此失彼,应接不暇,才为各地争取了时间,纷纷起义,大功告成!”

黄兴摆手道:“算了算了,败了就是败了,也没必要为自己解脱了。接下来,我们要全力以赴打好下一仗,洗雪耻辱!”

165.武昌。码头。  外  日

黎元洪带着一大批护兵马弁站在岸边迎候。

专轮靠岸。黄兴下船,黎元洪立刻迎上去,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说道:“克强兄,征战辛苦,元洪略备薄酒,为将军洗尘。”

黄兴面露愧疚之色,语调低沉:“黎都督,黄兴败军之将,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黎元洪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克强兄不必过虑。”

黄兴感动地:“黎都督宽宏大量,黄兴不胜惶恐之至!”

黎元洪宽解地:“这次北军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居然火烧汉阳,我湖北军民绝对饶不了他们!”

黄兴一扫颓靡之气,意态昂扬地说道:“黎都督,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反攻汉口的计划,争取尽快夺回汉口!”

黎元洪眉开眼笑,“好,去扬子江饭店,我们边吃边谈。”

黄兴:“饭不吃了,我们去作战室吧。”

黎元洪惊愕地:“饭不吃了?你成神仙啦?”

黄兴:“给我来碗面条就行。”

黎元洪自我解嘲地:“好,好,面条,面条,我也吃面条,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亏待你这个大将军呢!”

黄兴:“这顿饭您留着,等我们收复了汉口再吃!”

黎元洪伸出巴掌,“一言为定?”

黄兴也伸出巴掌与他拍了一下:“一言为定!”

(划)

湖北军政府作战室。

黎元洪吃完面条,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对黄兴说道:“克强兄,明天,我要为你举行登坛拜将仪式,你看如何?”

黄兴也放下筷子,茫然不解地问道:“登坛拜将,那不是刘邦替韩兴搞的名堂吗?”

黎元洪:“对,正因为刘邦登坛拜将,提高了韩信的威信;此后,韩信令必行禁必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就了一代伟业。”

黄兴沉吟片刻,面露敬佩之色:“黎都督,您真是宽宏大量,心胸开阔;我黄兴新败,您不仅不予追究,反而效仿汉高祖故事,登坛拜将,我黄兴何德何能,受此大礼?”

黎元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古人留下的良训,我只不过是借用一下罢了。”

黄兴推心置腹地:“黎都督,不瞒您说,我以前对您也有很多看法。外间传言,您是被起义军将士从床底下拖出来的,无奈当了这个湖北都督,其实内心并不真正拥护革命,随时想着倒戈,投奔清廷。”

黎元洪也动了真情,“克强兄,你想想,大清,哦,满清待我不薄,我怎么能说变就变,这不成了势利小人、无耻之徒吗?后来,我经过反复思量,认定共和是大势所趋,人性所向,所以,才坦然接受革命党的委派,就任湖北都督。如今,我已是朝廷的乱臣贼子,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了。”

黄兴:“黎都督,您说得对;从您就任湖北都督以来,您的表现是对得起这个职位的。”

黎元洪:‘克强兄,我为什么要登坛拜将?我是真的看得起你这个人。好像是中山先生说的,‘有的人跟随历史,有的人创造历史’,你就是创造历史的人。不能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我相信你!”

黄兴站起身来,庄重地向黎元洪敬礼。

166.湖北谘议局前阅马场。  外  日

字幕:1911年11月3日上午八时

阅马场正前方,耸立起一座宽阔齐整的长方形将坛。

将坛前方正中巍然挺立着一杆高达数丈的旗杆,“战时总司令黄”六个金字赫然缀绣在一面五米见方的大红旗上,熠熠生辉,分外醒目。

万余名起义军官兵肃立在将坛前,军容整齐,威武雄壮。

激昂的军鼓奏起来了,嘹亮的军号吹起来了,以黎元洪为首,黄兴紧随其后,后面是孙武、蒋翊武、张振武、汤化龙、李书城、吴兆麟、田桐及护兵随从,来到将坛前纷纷下马,次第登上将坛。

孙武用洪亮的嗓音宣布:“拜将仪式现在开始,请黎都督讲话。”

会场上掌声雷动。

黎元洪走到麦克风前,举起两手往下压了压,会场顿时一片肃静,他面露笑容,慷慨激昂地说道:“大家都知道,黄总司令是华兴会创始人人,也是同盟会的领袖之一,多年来,他抛家舍业,奔走革命,多次领导武装起义,立下盖世奇功。如今,他来到武汉,这是上苍为我们派来了一位天才的统帅;从现在开始,所有湖北军队及外来援军统归黄总司令节制,违令者斩!”

孙武大声宣布:“现在请黎都督给黄总司令颁发委任状、印信、令箭。”

黄兴上前,微微弯腰,从黎元洪手中一一接过委任状、印信、令箭。

“拥护黄总司令!”“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欢呼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场外围观的群众放起了鞭炮,一时间,军民欢快热烈的情绪达到高潮。

黄兴站在坛前,举起右手宣誓:“大敌当前,重任在肩。我黄兴一定恪尽职守,不辱使命,与全体将士共同完场光复中华、创建共和之大业!”

167.武昌。黄兴临时住处。  内   日

黄兴靠在一张躺椅上,徐宗汉正在为他进行全身按摩。

黄兴舒坦地:“只有此时此刻,我才真正过上了人的生活。”

徐宗汉叹了一口气:“唉,谁能想到,闻名天下的革命党领袖,苦不堪言,度日如年。”

黄兴:“我日子难过,清廷的那些大佬们日子也不好过,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徐宗汉:“那倒也是,听说醇亲王已经退归藩邸,交出了手中所有大权。”

黄兴:“是啊,其他亲王也都被革职,现在内阁清一色全都是袁世凯的人马。”

徐宗汉:“那朝廷不是已经被架空了吗?”

黄兴:“袁世凯现在扮演两副面孔,一副面孔用来吓唬革命党;另一副面孔用来吓唬朝廷,他是左右逢源,得心应手,要风有风,要雨得雨。”

徐宗汉:“他手上的法宝就是北洋军,”

黄兴:“他现在对我们是又打又拉,拉得动就拉,拉不动就打。“

徐宗汉:“我听说你拒绝了他的和谈主张。“

黄兴:“我给他写了回信,告诉他,希望他起义反正,投向革命。”

徐宗汉:“这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已经控制了朝廷的实权,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呢。“

黄兴:“所以,我这么做,是提醒我们的同志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与虎谋皮。“

徐宗汉:“可是,我听说黎元洪他们跃跃欲试,准备与袁世凯谈判。“

黄兴:“我给袁世凯的信已经把他们的路堵死了,没有这种可能了。”

徐宗汉不无忧虑地:“谈不成,只有打;可我们打得过袁世凯吗?双方实力悬殊,我是担心黄花岗的悲剧重演。”

黄兴:“是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了。”

徐宗汉:“看来,这次黎元洪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啊!”

黄兴:“借助钟馗,是为了打鬼。登坛拜将,他就是汉高祖,我就是韩信,这等于告诉全世界,我黄兴是他的部下,他是理所当然的‘革命元勋’。胜了,是他黎元洪领导得好,败了,是我黄兴无能,他怎么都是双赢。”

徐宗汉:“终归是在官场混得久了,老奸巨猾,诡计多端。”

黄兴:“多年来,外界一直传说,中山先生是理论家,我是实干家,实干家就要承担失败的责任;看来,这次我也是难辞其咎了。”

有人敲门,三长两短,这是联络暗号。

黄兴:“霖生来了,快去开门。“

徐宗汉起身开门。

刘揆一急匆匆地进来,一脸的懊恼、沮丧:“克强兄,不好了,吴禄贞被害了!“

黄兴不由大吃一惊,急问:“啊?谁干的?”

刘揆一气愤地:“据说是袁世凯派周符麟收买了他的卫士长马蕙田,在石家庄火车站下的手。这个家伙,还割下绶卿的首级,连夜向袁世凯报功去了。”

黄兴切齿道:“这些个恶魔,真做得出来啊!”

刘揆一不无抱憾地: “袁世凯这一手真毒啊,我们‘南北呼应,共成大业’的计划泡汤了。”

黄兴嗔怪道:“我早就提醒过绶卿,成大事者必须稳慎周详,深思熟虑,他表面上满口答应,实则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如今呢,连改正错误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一点,他远远不如松坡。”

刘揆一赞赏地:“松坡在云南干得不错,励精图治,百废俱兴,百姓有口皆碑,称颂不绝;他还派出军队援川、援黔、援藏,促成了四川和贵州的反正,对革命贡献不小啊!”

黄兴不无遗憾地:“可惜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刘揆一以乐观的口吻说道:“不管怎么说,整个西南已经联成一片,这对朝廷也是重大打击啊!”

黄兴郁闷地:“是啊,全國各地捷报频传,可是首义之区反而黑云压城,险象环生,真像秋瑾说的,‘秋风秋雨愁煞人’。”

刘揆一规劝道:“克强兄,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悲观情绪。我们虽然在人员、武器、装备等方面处于劣势,可是起义军民同仇敌忾,士气高昂,胜过雄兵百万啊!”

黄兴解释道:“霖生啊,我不是悲观,看问题客观、全面一些,对掌控局面有好处。”

刘揆一宽解地:“我明白你的意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敌我双方各有优劣,真是胜负难料,你这个总司令担子可不轻啊!”

黄兴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徐宗汉端来两碗煮鸡蛋,温婉地:“你们俩趁热喝了吧。”

168.汉阳昭忠祠。黄兴总司令部。  内  日

字幕:1911年11月16日

正中墙上悬挂着五十万分之一武汉地区军事地形图,另一面墙上挂的是邵阳竹刻四扇屏文天祥《正气歌》。

黄兴站在军事地图前,军官们分坐长条桌两旁,等待黄兴发布命令。

黄兴扫视众人,面容庄肃,语调严厉:“诸位,都督府已经作出决定,于今晚十二时反攻汉口,成败得失,在此一举;大家务必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夺取最后胜利。现在,我宣布,此次进攻共分三路,第一路,第三协协同成炳荣!”

成炳荣起立,“到!”

黄兴以示鞭指着青山渡口,“你率领第三协从青山渡江,在谌家矶登陆,进攻刘家庙车站,切断清军北边的后路,阻击从京汉路南下的清军援兵。

成炳荣:“是!”

“第六标标统杨选青!”

无人应答。

熊秉坤起立,气恼地报告:“总司令,他正忙着筹备婚事呢!”

黄兴用力擂着桌子,“荒唐!太荒唐了!眼下是什么时候,他居然还有心事操办婚事!”

“李参谋长!”

李书城起立:“到。”

“你赶快派传令兵给他传送命令,命令他带领第六标乘装甲小火轮,由汉阳东北出发,渡过汉水,强攻汉口龙王庙码头,占领阵地后,继续向汉口市区进攻。”

李书城:“是!”

“第三路由我率领,以湘军王隆中部为右翼,甘兴典部为左翼,鄂军第五协熊秉坤部为总预备队,从琴断口浮桥渡过汉水,向汉口硚口和玉带门一带的清军展开正面的进攻。”

王隆中、甘兴典、熊秉坤起立,齐声答道:“是!”

黄兴以威严的语气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起回答:“听明白了。”

黄兴加重语气嘱咐道:“好,大家都去准备吧。”

169.武昌街道。  外  夜

成炳荣与参谋骑马疾驰。

跑着跑着,参谋疑惑地问道:“成协统,不对啊,营房在西边啊!”

成炳榮阴阳怪气地:“去什么营房啊,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参谋急问:“去哪里?”

成炳荣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回春楼。”

参谋惶然变色:“什么?回春楼?那里不是窑子吗?”

成炳荣若无其事地:“对,逛窑子。”

参谋凛然地: “成协统,军令如山,我们可不能当儿戏啊!“

成炳荣讥笑地:“他们是革命党,让他们去打好了,我可是满清的军官,老虎推磨——不吃那一套!”

参谋反驳道:“你不是反正了吗,现在你已经是一个革命军人,哪有革命军人不革命的道理?!”

成炳荣不耐烦地;”哪来那么多废话,痛快点,你到底去不去?”

参谋迅即调转马头,怒斥道:“你目无军纪,胡作非为,老子不伺候了!”成炳荣举手一枪,参谋捂着受伤的左肩,飞奔而去。

170.杨选青家。  内   夜

杨选青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跄跄地从外面进来,乜斜着眼睛望着新娘,脸上露出淫笑。

美丽娇柔的新娘急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选青,今晚黄总司令带领部队反攻汉口,你为什么不去?”

杨选青翻着白眼,语无伦次地说道:“他黄兴……要抢头功……我……我凭什么……为他……卖命……今天……是……我的……好……好日子……我……哪儿……也……不去……”

新娘摇晃着他的肩膀,哭着劝道:“选青,你现在去还不晚,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杨选青摇摇头,“不,我不去,凤儿,今晚你好好陪陪我。”

新娘一把将她推开,愤恨地骂道,“你,你疯了,黄总司令执法如山,你违抗军令,犯的是死罪!”

杨选青提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都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可我杨选青长到二十八岁,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凤儿,今晚你好好陪陪我,我就是死也值了!”

新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选青骂道:“杨选青,当初我看上你,就是觉得你还是个英雄。没想到,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大草包!”

杨选青无赖地笑道:“骂吧,骂吧,我无所谓,今晚上,我就要你!”

新娘抑制不住地流下热泪,追悔莫及:“黄兴,黄兴才是个真正的大英雄。我原指望你能跟着他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没想到,没想到,你不仅不愿帮他,反而坏了他的大事!黄先生,我们对不起你呀!”她冲上去,一把抽出杨选青腰间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杨选青见状,酒也吓醒了,他大叫一声“凤儿”,急忙扑上去夺枪,但为时已晚。一声枪响,新娘倒在血泊中。

杨选青抱着她的尸首,嚎啕大哭。

171. 武昌前线。  外  夜

黄兴站在一处高坡上,抬起手腕看表,时针指向十二点,他当即下令:“总攻开始!”

龟山义军炮阵地发出阵阵怒吼,一发发炮弹掠过夜空,呼啸而去。

王隆中一马当先,率领部下潮水般地涌向敌人阵地。

敌军士兵纷纷跪地投降,余下的溃不成军。

172.黄兴指挥部。  内   夜

黄兴用指挥刀戳着地面,怒问李书城:“成炳荣呢?杨选青呢?他们为什么不发动进攻?”

李书城急忙回答:“已经派传令兵去催促了。”

黄兴不无愧悔地:“都怪我,事先没有三令五申,严明军纪,导致这帮军人玩忽职守,敷衍了事。”

李书城安慰道:“总司令,您也够难的了;临危受命,事起仓促,难免挂一漏万,顾此失彼啊!”

黄兴没好气地:“算了,你也不必为我解脱了。走,上前线去!”

李书城阻止道:“总司令,前方危险,还是我去吧。”

黄兴不语,转身而去。

李书城急急跟了上去。

(化)

浮桥。黄兴立在桥头,只见大批义军士兵掉头而逃。他怒不可遏,接连砍倒了好几个逃兵,可是根本阻挡不住这股溃逃的势头。

正在此时,一标统匆匆走来。

黄兴一把拉住标统的胳膊,焦急地问道:“王协统,怎么回事?”

标统一脸的沮丧、懊恼:“一开始,我们进攻非常顺利,眼看就要占领硚口。可是成炳荣、杨选青两路援军迟迟不来,我们成了一支孤军,敌人趁势反扑,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黄兴急问:“你们甘协统呢?”

标统鄙夷地:“他呀,未战先逃,谁知道去哪儿了?!”

黄兴狠狠地在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几欲垂泪:“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173.武昌。黄兴总司令部作战室。  内  日

黄兴坐在一把旧交椅上,两手按桌,脸色铁青,目光严厉。

卫士长进来报告:“总司令,杨选青畏罪自杀了!”

黄兴切齿道:“这个败类,太便宜他了。成炳荣呢?也自杀了吗?”

两个卫兵把成炳荣押了进来。

黄兴狠狠地盯着他,喝问道:“成炳荣,你知罪吗?”

成炳荣傲慢地:“我有什么罪?!”

黄兴向卫士长使了个眼色,卫士长会意,向一个卫兵耳语了几句。一会儿,左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参谋走了进来。

成炳荣气急败坏地:“我早知道,这小子要乱咬我!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我是清白的!”

黄兴把一纸供状丢在他的面前,冷笑道:“清白?这是老鸨亲笔写的供状,时间、地点、妓女,都写得清清楚楚,怎么,要不要带你去指认一下?”

成炳荣立马软了下来,哀求道:“总司令,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您老行行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

黄兴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就是因为你所谓的一时糊涂,让几百个弟兄白白丢了性命,你到阴曹地府去向他们解釋吧!”

成炳荣忽然强硬起来,梗着脖子嚷道:“我是有功之臣,你不能杀我?”

黄兴讥刺道:“有功之臣?你看到形势不妙,投机取巧,见风使舵,把满清的狗皮换成了革命军的军装,你有什么狗屁功劳?你不过是一条钻进进革命队伍里的癞皮狗、蛆虫!卫兵,拉出去,砍了!”

成炳荣挣扎着哭喊道:“黄兴,没有黎都督的命令,你不能杀我?!”

黄兴举起指挥刀,斩钉截铁,掷地有声:“黎都督有令,凡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成炳荣被拖出去了。

黄兴威严地:“把甘兴典带上来!”

甘兴典五花大绑,被押了进来。

黄兴冷峻地问道:“甘兴典,你为什么临阵脱逃,贻误军机?”

甘兴典哭诉道:“总司令,我手下都是新兵,敌人机枪一响,他们吓得胆战心惊,纷纷逃命,我……我……压不住啊!”

黄兴猛击桌子,厉声叱道:“胡说!敌人大炮一响,你就缩颈先逃;然后抢了民船,携带十万饷银逃到岳州。我军胜利在望却功败垂成,你是罪魁祸首!”

甘兴典狡辩道:“我这是保存实力,准备东山再起!”

黄兴痛骂道:“你这个怕死鬼、窝囊废,保存实力?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为什么不保存实力?你手下英勇战死的弟兄们为什么不保存实力?!黄花岗起义为什么失败,就是因为陈炯明、胡毅生临阵脱逃,争先保命,你和他们是一路货!来人,拉出去砍了!”

甘兴典大叫:“黄兴,没有谭都督的命令,你不能杀我?!”

黄兴从桌上拿起一份电报,在甘兴典面前一晃,“谭都督回电,违抗军令者,军法从事!”

李书城把黄兴拉到一边,小声劝道:“总司令,甘兴典是前来支援我们的湘军,如果把他处死,有损湖南人的形象啊!”

黄兴不理,走到桌前,指着甘兴典说道:“我们湖南人没有你这样的孬种,谭嗣同、唐才常、林圭、刘道一、禹之谟、马福益……哪一个不是视死如归、舍生取义的大丈夫、伟男子,现在出现你这样的软骨头,是我们湖南人的耻辱!”

蔡济民当着众人建议:“那就改用枪决吧,让他死得好看一点。”

甘兴典突然变得硬气起来,豪迈地说道:“不用了,留下子弹打清狗,我就引颈就戮吧!”说完,昂首走了出去。

黄兴吩咐李书城:“给他准备一副好棺材,厚葬吧。”

174.武昌。湖北军政府。后花园假山前。外  日

黄兴两手抱拳,面露羞愧之色:“黎都督,黄兴不才,有负您的厚望,不胜惭愧之至。”

黎元洪大度地摆摆手:“克强,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贼兵势大, 胜败乃兵家常事嚒。”

黄兴痛心地:“贼兵不可怕,可怕的是革命尚未成功,我们队伍中的一些人就开始追求享受,哪有心思去打仗。”

黎元洪赞同道:“是啊,我也听说了。这次反攻汉口失败,就是坏在这些家伙的手里。克强,你做得对,杀一儆百,看谁还敢玩忽职守,藐视军纪。”

黄兴不无忧虑地说道:“目前我军新败,士气大受影响;而敌军却源源不断地开来,形势不容乐观。好在上海已经收复,江浙联军正准备会攻南京。东方不亮西方亮,清廷的败亡是谁也挽救不了的。”

黎元洪乐观地笑道:“是啊,袁世凯再有能耐,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他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黄兴乘机征求黎元洪的意见:“黎都督,您在艰难之际苦撑危局,真是不容易啊!我准备接受宋教仁、陈其美他们的邀请,到上海去谋划今后的大计,不知您意下如何?”

黎元洪沉思片刻,用依恋的口气说道:“克强,本来我是舍不得你走的;但目前武汉的局势如此,你留下也无益;不如和陈其美他们商量如何攻下南京,再挥师北上支援武汉,转危为安,力挽狂澜,则大事必成!”

黄兴毅然决然地:“黎都督,黄兴一定牢记您的嘱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黎元洪喜上眉梢,“好!”与黄兴紧紧握手。

175.江轮上。   外  日

黄兴屹立船舷,但见两岸断垣残壁,青烟四起,灾民流离失所,露宿街头,不由悲从中来,脱口吟出一首《山虎令》————

明月如霜照宝刀,

壮士淹凶涛。

男儿争斩单于首,

祖龙一炬咸阳烧,

偌大商场地尽焦。

革命事,

又丢抛,

都付与鄂江潮。

176.上海十六铺金利源码头。  外  日

字幕:1911年12月25日

江岸、码头、趸船上到处挤满了等待欢迎的群众,军乐队、仪仗队肃立静候。

一艘白色的巨大海轮“地湾夏”号缓缓向趸船靠近。

孙中山先生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装,屹立在船舷边,脸上洋溢着动人的微笑,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博士帽,向岸上的人群致意。

随着吴凇炮台响起一声声礼炮,所有停靠在江面上的大小船只拉响了汽笛,军乐队奏起了欢迎曲。

黄兴、宋教仁、陈其美、于右任等登上海轮,中山先生大步上前,与黄兴紧紧拥抱。

中山先生的眼睛湿润了,他颤抖着嗓音说道:“克强,我们胜利了!”

黄兴的眼圈也红了,他的嘴唇哆嗦着,“是啊,从您成立兴中会起,我们经历了多少失败啊!皇天不负苦心人,满清眼看就要垮台了!我们胜利了!”

(化)T 型福特轿车内。

由陈其美的卫士长驾车,陈其美坐在副驾驶座,孙中山坐在后排中间,黄兴居左,于右任居右。

孙中山:“刚才有记者问我,此次回国带回来多少资金?我回答说,革命不在金钱,而全在热心。我此次回国,未带金钱,所带者精神而已。”

黄兴:“先生回国,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各地的军心民心,大家都热切地期望尽快成立中央政府,统一全国军令、政令,走上民主共和的轨道。”

于右任:“现在全国已有十四个省宣布独立,满清政府的覆亡已经为期不远了,成立新政府已成为当务之急。”

陈其美:“袁世凯这个老滑头,惯于见风使舵,投机取巧。目前,他已让北方议和代表唐绍仪放出口风, 如果能让袁世凯当上大总统,他愿意赞成共和。”

黄兴:“目前党内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坚持北伐,以武力攻占北京,建立全国政权;另一种意见认为,袁世凯的北洋军还很强大,如果继续诉诸武力,革命军未必是他的对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只要袁世凯能够逼迫清廷退位,可以选举他为大总统。为了避免他实行专职独裁,可以用约法来限制他的权力,像西方国家那样实现宪政。”

孙中山:“我同意后一种意见。止兵息戈,和平变革总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我个人的进退荣辱,根本不必萦怀。”

黄兴:“先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的信条是:‘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

于右任赞叹道:“克强兄,你和中山先生都是德厚流光,高风亮节,不愧是中华伟人啊!”

孙中山谦逊地:“这是哪里话,我孙文也是一介草民,哪里是什么伟人!”

黄兴符合道:“是啊,一个人只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待续)

作者简介:

李国庆,男,汉族,上海市人,自1972年以来,在《电影文学》《中国青年报》、香港《文汇报》、美洲《亚美导报》《金山》《边疆文学》《滇池》等省內外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寓言、童话、杂文、随笔、剧本、论文、报告文学、民间文学、文艺评论及新闻作品5000余篇,计500余万字,获国家、省、市级奖励五十余项,现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作家传略》《云南作家传略》《云南当代作家、评论家传略》收有小传。现为云南省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昆明盘龙江文艺创作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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