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懋

引子：深夜，在郊外的银杏树下，米小扬被陈永恒吓得魂飞魄散。后来，米小扬走进陈永恒的家，惊奇地发现，他家里居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就像一个小型的钟表博物馆……

在陈永恒的家里，所有的钟表时间都不准确。米小扬左看右看，发现有的是午夜三点，有的是凌晨六点，有的干脆一动不动，不知道停在了哪个年代。

“我喜欢收集钟表。因为，每一只钟表里都残存着时间的记忆。”陈永恒说着，从包里掏出眼镜，再拿出另外两块镜片，加在镜框上的镜片槽里，戴到眼前。

“你为什么多戴两块镜片？”米小扬好奇地问。

“加上这两块镜片，宇宙磁波显影仪就可以显示时间里的记忆。只要戴上它，我就能读出每只钟表里的记忆画面。”

“真的？”米小扬随手拿起一只闹钟，“你能从这个闹钟里看出什么？”

“这个闹钟是一个七岁小男孩的，他把它摆在床头，一直摆到十岁。三年间卧室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能看见。”陈永恒眨着眼睛说。

米小扬很兴奋，指着一个挂钟问：“这个挂钟呢？”

“挂钟里装满一个老人晚年生活的所有画面。他儿子不孝顺，所以他过得很凄凉。十多年里，老人的儿子什么都没给他送过，除了这个挂钟。”

“不孝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老爷子送钟。”米小扬说着，指指墙上的石英钟，“那个呢？”

“咱们鹅掌镇有一对恩爱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吵过嘴。那个钟就是他们的感情见证。我看得清清楚楚，钟表里的每一根针都写满了幸福的回忆……”

“太神了！”米小扬跳起来，“能把眼镜借给我戴戴吗？”

陈永恒摇摇头：“你是看不到任何画面的。因为显影仪需要人体密码，目前只有我的DNA才能启动它。戴在你的眼前，它只是一副普通的眼镜。”

米小扬觉得有些遗憾，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只女士手表：“嘿，真漂亮，送给我吧！”

陈永恒脸色陡变，叫道：“别乱动，放下！”

米小扬还是头一次见陈永恒生气，只好把表放回原处，嘴里嘟囔道：“真小气……”

陈永恒走过去把手表摆正，低声说：“你不知道，这是我太太的手表，里面有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记忆，至关重要。其实，十几年前我之所以选择来鹅掌镇寻找时间的缝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机会救她……”

“你太太怎么了？”米小扬听得糊里糊涂的。

“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吧。”陈永恒叹了一口气。

“对了，”米小扬捋起袖子，把手腕上的表亮了出来，“瞧，我也有手表，而且是正宗的瑞士手表！你能从我的手表里看出什么呢？”

陈永恒扶扶眼镜，欣赏着米小扬的手表，慢慢地说：“我看见了很多人，真有趣。咦，那个长着两颗小虎牙的女生是谁？挺可爱的……”

“她叫冯楚楚，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永恒微笑着说：“我和我太太小时候也是好朋友，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也很想和冯楚楚一起长大，可是，自从我在银杏树洞里穿越时空以后，她就变成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姐姐。都怪那个树洞，我们再也不能成为同龄人了。”米小扬黯然地说。

陈永恒仔细欣赏着米小扬手表里的故事，若有所思地说：“我倒觉得，你们还是有机会再次成为同龄人的。”

“真的吗？”米小扬急切地追问。

“真的！”陈永恒把眼镜摘下来，认真地说，“只要冯楚楚愿意。”

米小扬大喜，忙不迭地问：“你有什么妙招吗？”

“很简单，银杏树。”

“银杏树？”米小扬歪着脑袋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你说得对！如果让冯楚楚钻进银杏树洞，十年以后再钻出来，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而她还是现在的样子，我们确实可以再次变成同龄人了。”

陈永恒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猜冯楚楚是不会答应的。而且，就算她答应了，也要先解决两个问题，才可能成功。”

“什么问题？快说说我听听。”米小扬有些兴奋，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首先，我们必须弄清楚，为什么你钻进树洞穿越到了未来，我钻进去却回到了过去。”

米小扬点点头：“确实应该弄清楚。要不然，冯楚楚突然回到十年前，发现我还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她都能當我妈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计算出树洞里时间穿越的速率。也就是说，在树洞里的单位时间内，树洞外的真实时间会流逝多少……”

“老陈，你说话可真唆！”米小扬打断陈永恒的话，“不但唆，还说得谁都听不懂。反正你是专家，就负责研究那两个问题吧，我负责去说服冯楚楚。”

陈永恒摘下显影仪，微笑着说：“我会研究的。”

“合作愉快。”米小扬向着他伸出手去。

“合作愉快。”陈永恒和米小扬郑重地握手。

当天晚上，米小扬就住在了陈永恒的时间收藏室里。因为屋里摆满了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米小扬整夜都梦见自己在下雨的大街上奔走，虽然四肢健全，但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闹钟。

第二天，米小扬放学回到家，看见妈妈唐莲子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而爸爸米铁匠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像一尊冰冷的铁塔。

“妈，怎么回事？”米小扬凑上前去，好奇地问。

唐莲子转头看看米小扬，低下头去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开了。

昨天，米铁匠出门去收废铁。镇上姓钱的大户人家当年是卖刀的，家里堆着很多废刀，要当废铁卖掉。钱家主人把米铁匠领进家门，让他自己去地下室搬废刀。米铁匠搬了五十多把刀，兴冲冲地运回铁匠铺。只用了半天时间，他就把所有的刀都熔化成了铁水。

结果昨天晚上，钱家主人冲进铁匠铺，问米铁匠是不是把地下室供桌上的那把生锈的刀也给搬走了，米铁匠点点头。钱家主人忙问那把刀还在不在，米铁匠把一锅铁水指给他看，钱家主人当场号啕大哭。因为那是一把唐代名刀，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曾经有人说要出价二十万买下来，他们都没有卖……

就这样，米铁匠欠下了巨债。昨晚，夫妇俩都失眠了，米铁匠叹了一夜的气，而唐莲子无声地哭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