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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好温柔

2021-01-04原也

花火B 2021年10期
关键词:杜宇嘉嘉毕业设计

原也

“永远不要放弃许愿,尽管可能会实现得比较晚。嘉嘉,生日快乐。”

第一章

看到我斥巨资剪的齐刘海,正在装模作样品茶的死党杜宇直接将茶喷了出来。面对我“剪刘海后是不是可爱值拉满”的问询,面色诡异的杜宇戳了戳谢迢的胳膊:“欸,谢迢,抬头看看,嘉嘉想让你评价一下她的刘海。”

谢迢面部轮廓流畅,肤色很白,双眼皮留下很浅的细褶,当他沉默地抬头看你的时候,会让你隐隐产生你是某部偶像剧女主角的错觉。

当然,这句话最关键的一个词是沉默。因为以我二十几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经验来看,偶像剧里的恶毒反派才是他真正的角色。

就像现在,他上下把我打量了个遍,就在我以为他会给出“不错”的评价时,他轻笑了一声:“原来是嘉嘉,我刚才还在纳闷,茶社怎么会放推销自家土鸡蛋的大姐进来。”

推销自家土鸡蛋的大姐?谢迢这是在说我土没错吧?

眼看形势不对,杜宇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拉住了即将暴走的我,他一边给我倒茶,一边问我:“你不是一直走狂野路线?最近怎么还研究起了可爱风格?”

舍友祝歌很快接过话茬:“还不是因为楚风,我偷偷打听过,楚风喜欢可爱款的。”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为了迎接七夕,A大提出要在七夕当天举办交谊舞会,在校师生均可携伴参与。

作为各类活动的积极参与分子,交谊舞会我自然不能缺席,更何况,在我看来,我和楚风只剩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能双宿双飞,交谊舞会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只可惜楚风因为训练繁忙没有立刻答应我的邀约,只说要到七夕当天视情况而定。

回到宿舍,我给祝歌分享了这一消息,就在我大谈特谈楚风有事业心的时候,祝歌打断了我。

她表情凝重地问我:“嘉嘉,你觉不觉得,或许,楚风没有立刻答应,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今天的风格?”

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她又解释:“我替你打听过了,楚风喜欢可爱款的。”

于是,当晚,我化身网络达人,在各个平台广发英雄帖,寻求“可爱”秘籍。

杜宇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这就是你广发英雄帖的成果?”

我用力点头:“经过数据分析,我得出结论——齐刘海就是塑造可爱感的必备杀器。”

谢迢说:“我看,你现在是浑身冒着傻气。”

我发誓,如果不是杜宇和祝歌拦着我,今天,我一定会摒弃我和谢迢近二十年的年少情谊,在茶社与他血拼到底!

第二章

为了表达对我的歉意,谢迢同意陪我在七夕当天再度邀约楚风,杜宇和祝歌随行。

我本以为这次我胜券在握,未料刚到击剑馆,我就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面对有着“邻家女神”之称的杨雪的邀约,楚风答应得毫不犹豫,他甚至还用我之前从未听到过的温柔语气主动提醒:“晚上降温,注意添衣。”

我愣愣地看完全程,而后在被发现之前,灰溜溜地带着亲友团将阵地转移到了奶茶店里。

祝歌自作主张给我点了杯全糖奶茶,顺便还从柜台给我拿了厚厚一沓纸巾。

杜宇则小声提醒:“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哭的时候要小声一些,我怕你声音太大,店员会把我们赶出去。”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在我最亲近的朋友们眼里,我居然这么脆弱。同时,我也不得不承认,从某些方面来说,祝歌和杜宇确实挺般配的,也难怪他们会在大四这个失恋季走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哭?和杨雪邀约同一个男生,证明我眼光不错,而且,楚风见异思迁,我及时止损,不挺值得庆幸的?”

祝歌小心翼翼地问我:“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伤心?”

“伤心确实是伤心的,”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齐刘海,悲愤地开口,“为了维持我良好的形象,刚才我一直忍着没说,我不过单纯地剪个刘海,理发店就收了我三十五块,这么敢要价,他怎么不去抢呢?”

杜宇和祝歌:“……”

因为七夕有约,杜宇和祝歌早早地离开了,他们怀疑我是故作坚强,就等他们离开去做些疯狂的事情,所以,临行前,他们不顾我的意愿,将我托付给了谢迢处理,担忧的神情与第一天送孩子进幼儿园无异。

叽叽喳喳的二人一走,奶茶店便陷入了沉默。

我足足喝了五杯奶茶,还是没能靠糖分战胜潮水般涌来的难过。

被楚风拒绝难过,被杜宇和祝歌抛弃难过,被抛弃给谢迢更加难过。

所有的情绪酝酿激荡,眼泪即将冲破眼眶的档口,谢迢骨节分明的右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备胎还会喝奶茶呢?”

眼泪又硬生生被我憋回去了。

“说谁备胎呢?”

谢迢轻笑:“我订了火锅。”

我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七夕,一个人,吃火锅?”

谢迢回答得有些敷衍:“本来约了人的,他有事儿来不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便宜你了。”

我毫不领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不会吧不会吧,谢迢也有被人放鸽子的时候?谁啊?我认识吗?改天引荐我认识认识,我得跟人好好学学……”

谢迢不耐烦地问我:“去不去?”

当然要去,免费的火锅,傻子才不去呢,更何况,谢迢被人拒绝的情况百年一遇,我不抓住时机揶揄都有些对不住一直受他摧殘的自己。

只可惜,我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饭吃到一半,我收到了楚风发来的信息,他说因故不能接受我的邀请,我神色如常地回了“没关系”。关掉屏幕,看着周围一脸甜蜜的小情侣,我悲从中来,连对面坐的是毒舌大王谢迢也顾不上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谢迢抬头看我,他唇齿微启,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我没给他机会。

“难道我就那么优秀?优秀到他们都不敢接近?”

谢迢的表情难以言喻,好容易捞到的虾滑也因为震惊跌入锅里。

他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叶嘉,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第三章

每次和谢迢单独相处,好像都会招来霉运。

比如昨天我和他一起吃了火锅,他安然无恙,我却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了。即便医生解释我食物中毒的原因大概率是吃完火锅回宿舍路上买的街边炸串出了问题,谢迢没中招是因为我小气没分给他吃,我也觉得,谢迢背这个锅是理所当然的。

祝歌因为上学期挂科科目过多,这学期课程量激增,杜宇刚刚升任祝歌的男朋友,自然不能放过陪同上课的表现时机,导致给我送饭的工作只能落到谢迢手里,他课程少,人又闲,偶尔还会提前来医院陪我打点滴。

当然,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他能不来的。

毕竟,如果他不来我还能偷偷点我喜欢吃的外卖,他来了,我就只能吃清汤寡水的病号餐。

住院的那几天,谢迢每天向我转述楚天和杨雪相处的最新进展,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导致原本能在医院养出五斤膘的我,出院时只长了三斤。即便如此,他还自称劳苦功高,以几日的“照顾”为由,要我做他的毕业设计模特作为“谢礼”。

倘若不是提到“毕业设计”,我几乎都要忘了谢迢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

从小到大,谢迢一直能在学校帅哥榜占据一席之地,除了他好看得过分的脸,同他绝佳的衣品也不无关系,这也为他大学攻读服装设计专业埋下了伏笔。

之前我就听说,舞蹈学院已经有不少人同谢迢联系过,想要做他的毕业设计模特,在看过那么多美女后,他还能坚定地“道德绑架”我,是不是证明我在某些方面还挺有代表性的?

听到我的分析,祝歌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她压低了声音,“他可能是想追你,让你做他的毕业设计模特是想创造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机。”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觉得和楚风相比,谢迢也不差的。”

我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眼疾?”

虽然不相信谢迢邀请我做毕业设计模特有想追我的这层深意,但是我还是不死心地想听他夸我几句。

面对我的疑问,谢迢表现得过于随意,他眉头微蹙:“我这次的毕业设计就是为普通人准备的,至于为什么选你——”他叹了口气,“除了你普通得很拔尖以外,主要是你的出场费比较便宜。”

当然,在我的种种威胁下,谢迢还是改了口,他说,把齐刘海别到发顶后,比起普通人,我还是勉强能排在好看行列的。

听到这个评价,我还算是满意。

我和谢迢无意中的谈论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去食堂吃饭,我都能听到从我身边经过时,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祝歌几次气不过要替我前去理论,都被我拦截了。

祝歌气冲冲地问我:“他们那么说你,你难道不生气?”

“当然生气啊,但是他们也怪可怜的。”

“可怜?”祝歌皱紧了眉头,“他们能有你可怜?”

“他们说来说去不过两个论点,一是说谢迢审美直线下降,放着形象好气质好的人不用,非要选我毁他的设计,这是说谢迢又不是说我,和我没什么关系;二呢,无非就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唉,漂亮的人总要被人妒忌。至于他们说我胖,我分明是标準体重,只不过对于模特来说稍微胖了一点,但总能减下去。”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祝歌,献宝似的:“你看,三天减十斤的方法。”

祝歌狐疑地看着我:“你能坚持下去?”

在祝歌问出这句话前,对能否坚持下去,我的确心虚,但是输人不输阵,气势还是要有的。

“或许。”

第四章

说“或许”都是保守的,谢迢知道我要为了他的毕业设计减肥的第一天,就在学校小卖部给我抓了个现行。

我刚要辩解我吃东西只是为了缓解减肥的压力,谢迢就夺过了话语主动权:“我还能不知道你?”

谢迢陪我吃完了一整份米线,而后问我:“你有什么愿望?”

“发财”的“发”字刚出口,谢迢就打断了我:“和服装有关的。”

衣柜里塞满运动装的我试探着开口:“洋气版的运动服?”

谢迢挑眉看我:“叶嘉,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公主裙。”

诚然,即便粗糙如我,也不可避免地拥有俗套的少女心。

我已经准备好迎接谢迢的嘲讽,他却只是轻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是始终如一,公主裙这个愿望不是已经帮你实现过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打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爸妈的关系就一直不算融洽。我在场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一旦我假装睡着,两个人之间就只剩压低声音的争吵。

有一次我因为做值日没能按时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他们就谁去接我这个命题吵得热火朝天的声音,听到“离婚”两个字眼,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小时候的我深受家庭伦理剧的荼毒,生怕他们吵架的下一个步骤是让我选择归属问题,于是我没有回家,反而敲开了死对头谢迢家的房门,红着眼眶问他:“你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呢。”

谢迢的爸妈都在研究所工作,为了课题进度,加班比吃饭还频繁,也因此,谢迢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面对我通红的眼眶,谢迢一反常态地温驯,他不但让我进了门,还为我煮了碗面,在我神速吃完面后,甚至耐心问我要不要再来一碗。

小时候的我已经展现出了强大的“干饭”战斗力,谢迢煮的面条,我吃了三碗。在他洗碗的时候,我还主动提起我的生日来。

谢迢向来没什么耐心,想必给我煮面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好脾气,他好气又好笑地问我,我的脸皮是不是城墙做的。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调侃,却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我问谢迢,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所以只有我的爸妈会吵个不停,我问过班里的其他同学,他们父母都不会那么频繁地吵架的。

暖橙色的灯光落了许寂满脸,光线刺眼,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只听到他妥协的声音:“有什么生日愿望?”说完,他又不放心地补充,“好实现的。”

那时候,我的回答便是公主裙。

谢迢也确实帮我实现了愿望,他搜罗家里所有的垃圾袋帮我手工绑了一条,虽然穿上它的我像极了火鸡,但当时的我也是实实在在被感动了的。

甚至,我还忽略他曾经的恶劣行径,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产生了几分期许,但是我的生日一过,谢迢立刻现出了原形,让我一颗萌动的春心就此沉寂。

旧事重提,我自然没什么好气,只反复叮嘱他,这次的公主裙一定要高端大气。

谢迢潇洒地冲我挥了挥手:“交给我,没问题。”

第五章

从设计稿到成品,谢迢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看到那条白纱裙的瞬间,我就萌生了退意。

谢迢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对我的设计不满意?”

我摇了摇头,与其说不满意,倒不如说是太满意,满意到我觉得这条裙子只应该出现在我的梦里。

谢迢说:“嘉嘉,你该不会是㞞了?这条裙子被导师钦定在毕业设计展示秀上压轴出场,你要是现在就认怂,我可要改尺寸换人了。”

祝歌早已跃跃欲试,听谢迢这么说,她立刻举手报名:“谢迢,你看我可不可以?”

这是为我设计的裙子,我自然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谁说我怂了?我就是觉得这条裙子的腰还可以收得更细。”

谢迢轻笑:“嘉嘉,不要高估了你自己。”

我:……

表面上我底气十足,实则梦里我几次都从T台掉了下去。

走秀的前一天晚上,我再度失眠。凌晨一点,我从床上爬起,小心翼翼地出了宿舍前往一楼的自动贩卖机。

扫码,选货,付款,伸手从取货口取出可乐,微信提示音响起,除了付款成功的提示,还有一条来自谢迢的消息。

“早点休息,别明天肿成猪头毁我设计。”

我焦虑到了极点,犹豫半晌才回复:“如果我现在打退堂鼓……”

谢迢回得迅速:“那我就把你扔到T台上去。”

过了一会儿,谢迢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你也该相信我,嘉嘉,你没问题。”

看着这条没什么温度的信息,我的眼眶突然不争气地热了又热,好像只有在谢迢面前,我才能被这样坚定地相信。

只是可惜,即便我没喝那瓶可乐,老老实实地回到床上躺着,为了尽快入睡,把羊和水饺轮流数了个遍,也没能尽快与周公相遇。归根结底,只能怪谢迢的善心加重了我的焦虑。

不过好在最后的走秀还算顺利,嗯,即便我走着走着就偏了台,腿还发软,但是最起码,我没有像梦里那般掉下T台。

下台后,祝歌在后台叽叽喳喳,几乎要把我吹到天上去。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没那么夸张吧,我可能只是在这方面有一点小小的天分,离你口中的‘女明星’差得远呢。”

杜宇冷笑了一声:“说真的,嘉嘉,刚才你在T台上抖得厉害,要不是我们在看台坐得安安稳稳的,我还以为是地震了!”

杜宇被我追著满后台乱转,就在我要抓住他的当口儿,刚才上台讲述设计灵感的谢迢回到了后台,杜宇立刻躲到了谢迢身后,并找到救兵似的寻求谢迢的赞同。

“刚才嘉嘉在台上是不是……”

谢迢闷声笑了一下,说:“好看。”

和这简单的两个字相比,此刻穿着公主裙张牙舞爪的我显得有些滑稽。

好在电话铃声及时响起,将我拯救出尴尬的境地。

去接电话的途中,我是真的觉得,祝歌说话虽然废话居多,但有句话是对的。

——和楚风相比,谢迢也不差的。

第六章

毕业设计走秀后不久,就到了我的生日。

生日全程没什么惊喜,毕竟早在三个月前,我就已经把我想要的东西加进了他们的购物车。

饭后,祝歌和杜宇要去看电影,我拦住了要打车的谢迢,说想要走路回去,他嘴上骂骂咧咧,却取消了订单,同我一起。

清远刚刚落了雪,路边白茫茫一片,零星点缀的红灯笼也调动不起任何喜气。

谢迢随意地问我许了什么心愿,我说,我什么愿望都没许,因为我觉得,愿望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就算许了愿,实现的概率也大概率为零。

谢迢皱着皱眉看向我:“不应该啊,叶嘉,你不该这么丧气。”

我告诉谢迢:“走秀的那天晚上,我接到的电话是我妈打来的,她说,他们离婚了。”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他们会分开的准备。

“可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觉得很难过。有时候,我也会想,他们之所以那么疲惫地生活在一起,会不会只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们是不是能过得轻松一些……只是偶尔,我也会怀疑,他们为了我这个平凡的女儿所做的牺牲,到底有没有意义……”

谢迢打断了我:“嘉嘉,对爱你的人来说,你从来都不是平凡的。”

谢迢眼神清亮,认真的神情让他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但是很快,我就开始怀疑我的视力,毕竟从说了那句人话后,谢迢就毫无诚意地看起了手机。而我因为生气,连他快要碰到路灯杆子也狠下心没有提醒。

不得不说,谢迢运气一直不错,就在他即将迎面撞击路灯杆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说,要带我去个地方,然后拦了辆出租车,还把我塞了进去。

眼看着道路越走越偏,倘若不是知道谢迢的人品没有问题,我都怀疑马上就要上演法治片里才会出现的情形。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光影昏昏欲睡,直到“烟火大会”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冲进我的视野。

谢迢站在车门处问我:“怎么不下车,想直接回去?”

“没有!”因为太激动,我的头还撞到了车顶。

连出租车师傅都忍不住发言:“不用着急,我保证不带你回去。”

这是我一次目击烟火大会,以往,这个词总是出现在我的愿望清单里,只不过,高考那年,听到爸妈为由谁带我去烟火大会爆发的争吵后,这个词就被我束之高阁了。

二十二岁生日当晚,我终于见到了十八岁愿望里的烟火大会,潮湿凛冽的寒风里,我看着一枚枚烟花升空、炸裂,染亮整个苍穹,好像我自己也化成了一颗小小的火星。

在周遭的喧嚣声中,我准确地捕捉到了谢迢的声音,他声音清亮,认真又和缓:“永远不要放弃许愿,尽管可能会实现得比较晚。嘉嘉,生日快乐。”

第七章

从烟火大会回来后,我就生了场大病。

当然,和身体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心理上的。

我总是会想起生日那晚的烟火大会,以及漫天火光下,谢迢生动的眉眼。我用我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自我诊断,得出结论,我应该是得了相思病,还是单相思的那种。

我心烦意乱,夜不能寐,体重都掉了好几斤,就在我要向祝歌倾诉心事的时候,楚风突然联系我,说想要和我谈谈。

祝歌紧张异常:“你和他有什么可谈的?”

“楚风之前借了我一件外套,我还没还。”

楚风一如既往地温和,他告诉我,我第一次邀约时,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担心伤害我的自尊心。

“七夕那天,击剑队没有培训,我本来要接受你的邀请,但是——”楚风顿了顿,才说,“嘉嘉,对不起,我有私心。”

我才知道,楚风大杨雪一届,暗恋了她三年,对他来说,七夕舞会可能是他能和杨雪接触的最后机会。他因为杨雪拒绝我的邀约再正常不过,甚至连身为“受害者”的我都能理解,他却还要专程当面向我道歉。

在这之前,我早就将楚风打入了见异思迁的渣男行列,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不过是比一般人更善良了一些,而正是那些对他而言再正常不过的善举,造成了在我看来他也喜欢我的误解。

我慌张地表示没关系,然后将外套递给他:“这是拓展训练那天你借我的外套,早就该还你。”

楚风诧异地看着我:“外套是谢迢的,我没跟你说过?”

见我愣神,楚风叹了口气:“那天可能太忙,我忘了同你说。”

楚风说,谢迢和他是棋友。上次拓展训练,谢迢因为要参加设计比赛没能参加,便拜托了同要参加拓展训练的他带一件外套给我。楚风之所以在那么多人中坚定地走向我,不过是受谢迢所托。

而我喜欢楚风,甚至连契机都是错的。

我这才意识到,在那之前,但凡参加活动,都是谢迢陪伴我,我总是空着手去,因为谢迢像是有强迫症,所有东西都准备双份的,而多出的那一份,总是毫无例外地便宜了我。

神经大条的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我又禁不住想,为什么?

我的心底燃起隐秘的喜悦,我情不自禁地想,谢迢他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第八章

在得知楚风约我并不是回心转意想要同我在一起的时候,祝歌长舒了一口气。

听了我的怀疑,祝歌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早就给过你提醒?谢迢对你好得那么明显,我一直以为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从祝歌的描述里,我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大学前,是谢迢拜托了与我们同校的祝歌照顾我。

“高中时期,我和谢迢接触不多,他找到我让我帮忙照顾你的时候,我还挺诧异的。”

“然后你就答应了?”

祝歌皱起眉头:“我像是那么容易就接受别人请求的人吗?你又怂又内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专职做慈善的。

“不过,谢迢用一套我一直买不到的限量款手办做交换,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你参加活动,谢迢次次陪同参与;你七夕失恋,他约饭的人恰好失约;你生病住院,他立刻从忙转闲去医院照顾你。甚至连他大学四年最重要的毕业设计,他都以你的愿望为主题,这样分析下来,你还觉得他不喜欢你??”

“可是……”我垂下眼帘,“我不明白,像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祝歌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你长得一般,身材一般,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虚张声势第一名……”

我怒火冲天:“祝歌!”

“但是你可爱啊,又很善良,勇敢这方面也不是吹的,那次我们走小路去买烤冷面,遇到恶犬,不就是靠你的大嗓门把它吓走的?”

祝歌笑嘻嘻地捏了捏我的脸:“谢迢只是让我照顾你,并没有强求我和你做朋友,嘉嘉,你赢得我的芳心,完全是靠你自己的魅力。”

祝歌说得我一阵脸热,夸我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夸得这么密集?

祝歌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谢迢喜欢你这么久你都对他没什么感觉,应该是擦不出什么火花了……”

我小声开口:“不是的。”

祝歌叹了口气:“那可就不好办了,谢迢这段时间没同我们联系,是在准备出国手续,”祝歌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你也知道的,他们服装设计专业每天要面对的都是美女,国内的美女还算含蓄,要是到了国外……哎,嘉嘉,你去哪儿?”

我当然是要在谢迢移情别恋前挽回他了!

第九章

可是真见到谢迢,我又开始怂了。

我暗暗生气,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祝歌说的都是以前,谁知道谢迢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谢迢眉头轻挑:“怎么,这是打算拉著我一起cos(cosplay简称,利用服装、道具等扮演角色)冰雕呢?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我还要回去写申请表。”

“那……”我终于还是没鼓足勇气,“那你先回去写吧。”

听我这么说,谢迢反而不走了,他轻笑一声:“你对别人都那么勇敢,怎么唯独面对我的时候这么怂?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选我的时候不是很坚定?”

我愣了愣神,方才想起,谢迢说的都是初中时的事情了。

为了缓解学生压力,学校组织趣味运动会,以两人小组为单位报名参赛,奖励丰厚。

那时的谢迢因为发育迟缓,身高是班级里最矮的,再加上体形偏瘦,因而在组队的时候无人问津。我因为身高优势成了组队的热门选手,却因为公主裙之恩,忽视了其他热门选手抛来的橄榄枝,主动邀请谢迢和我组队。

初中时的谢迢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口是心非的本领,面对我的邀请,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敷衍说:“忙呢,没时间。”

我故作可怜:“可是他们都已经组队成功了,如果你不和我组队,我就不能参赛了。”

谢迢甚至连考证我说话内容的真实性都顾不得,在我给出台阶后,他几乎立刻“妥协”地答应下来:“那好吧,但是我提前声明,我不怎么会做游戏。”

我心想,再怎么不会做游戏还能差到哪儿去?有我在,进入学校决赛应该问题,却不承想,谢迢游戏玩得是真的差劲,别说学校决赛了,就连班级决赛我们都没能挺进去。

曾经邀请我却惨遭拒绝的杜宇洋洋得意,说我明珠暗投,就该和他一起,到学校决赛冲击冠军。

我看不惯杜宇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只说哪怕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我也会选择谢迢,毫不犹豫。

打那以后,谢迢虽恢复了以往的恶劣行径,却总在我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时候,第一个肯定我,给我勇气。

而现在,谢迢却凭借一句质疑给了我一通暴击,他居然说我怂!

我这个人,最经不起别人激,一听这话,我突然勇气横生。

“那什么,我想跟你说,趁着我现在恰好喜欢你,你最好立刻答应和我在一起,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谢迢轻笑一声:“虽然你选的时间和地点我都不怎么满意,但是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

编辑/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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