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抄金

前些日子，一位小学六年级的老

师伤心地告诉我：班上一名学生进了医院，上了呼吸机。医生诊断说垃圾食品摄入过多，甜蜜素中毒。

我看着伤感的老师，又怅然地望了望前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厂房，心里升起了莫名的疑惑与悲哀。

不吃会饿死，吃了怕毒死。工业文明进阶下的食物世界，好像正在考验着我们吃与不吃的生存智慧。

而我在乡下度过的童年，是不存在这些考验的。

那时物资匮乏，一日三餐吃自家种的米饭。为了保障父亲劳作的时间，奶奶总是把早饭做得早，晚饭做得晚。三餐时间间隔太长，我与伙伴像现在的孩子们一样，常需寻找食物补充能量。不过，我们当时夺取食物的战场不在商店，而在山林。

老家对面有一座小山，山头平整，山上长满了山茶树。山茶花的花蕊是我与伙伴们的最爱。我们像猴儿一样窜上树梢，或坐或攀，或如蚯蚓般从树丛中探出小脑袋，取出“芦萁”吸管，对准山茶花的花蕊用力一吸，便有一丝甜蜜滑入口腔，从喉头顺下，沁人心脾。

平江的山林日照丰富，雨水充足。一些山茶树换新叶时，少许叶子偶尔也会发生异常，长成灰白浅绿的“茶耳朵”或“茶苞”。白白胖胖，咬上一口，又脆又甜，被伙伴们誉为“山中人参果”。谁要是能装满一裤兜回家，就一定会成为同伴最艳羡的家伙。

甜的食品除了山茶，还有南烛。成熟浆果呈紫黑色，密密麻麻压满枝头，我们通常一把抓下，张口就吃，浆果的甜味就此在口腔中弥漫，美味极了。

除了甜的，当然还有酸的。在山林的阴湿处，长有圆柱形、茎直立、腹中空的虎杖，俗称“酸筒杆”。《滇南本草》记载其“攻诸肿毒，止咽喉疼痛”，现代生物学家还研究出还原酶，让虎杖更加闻名遐迩。可惜我们当年吃到的时候，根本不懂它有这么多的药理功效。

不管怎么样，山林一身都是宝，是吃不遍，記不全的。我至今能够数上数的还有鱼腥草、野山椒、金银花......我与伙伴们置身其中，拥有了不能忘却的童年印象。

当然，我们在山林的奔跑，也有惊险的时候。隐藏在植被下的小竹桩，常常刺透我们的跑鞋;还有长在后山上的那株不知名的白色喇叭花，我曾经因为咬上一口而被当即封喉，还是靠父亲喂上的那一口热生姜水恢复了发声......

吃遍山林是生活智慧。工业文明进阶下的宅家生活，让孩子们拥有了更全面的知识，但同时也失去了农作的体验，失去了向大自然索取五谷杂粮的本能。当我们这一代逐渐老去，谁还来山林行走，谁还去田园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