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辉

摘要：近年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短视频呈现出飞速发展的态势，日渐成为新媒体环境下人们“记录美好生活”的最佳方式。但由于准入门槛低、内容生产过程的功利性等因素，情景短剧类短视频的内容表达逐渐呈现出“浅意义化”的趋向，导致受众丧失其个性，社会道德水平逐渐下降，本质上而言这是在生产一种标准化的娱乐形式，其根本目的在于获取经济效益而非生产意义。与此同时，“浅意义化”的内容表达也折射出后现代社会的文化消费特征，值得深思。

关键词：UGC模式 情景短剧类短视频 “浅意义化”表达

研究缘起：UGC模式下情景短剧类短视频的发展状况及问题发现

情景短剧是指将故事设定在一定情境下且有相对完整情节的小型戏剧作品。与电视剧形似，情景短剧的基本要素包括某一特定情境的設置、个性鲜明的人物及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而情景短剧类短视频则是将情景短剧碎片化、娱乐化之后产生的新形式媒介产品，其时长一般在5分钟以内，可供人们在闲暇时刻进行“碎片化阅读”，是近年来短视频中占比最高的类型之一。

近年来，以抖音APP平台上“陈翔六点半”“天天笑园”“报告老板”为代表的情景短剧类短视频生产者的创作频率逐年提高，仅“陈翔六点半”一家用户便在过去半年内发布了200余条视频，且每条短视频点赞量均高达数十万，成为年度视频产量最高的短视频大V之一。经过几年的发展与创新，情景短剧类短视频已逐步构成完整的生产传播链条，其碎片化的生产模式和轻松幽默的话语风格不仅为生产者提供了积极便利的生产空间，也为受众带来了快感，在满足人们的精神和娱乐需求的同时也给整个短视频行业增添了活力，丰富了传播媒介的内容产品和表达手段。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全民狂欢、传播娱乐化思潮的影响下，情景短剧类短视频内容逐渐呈现出“浅意义化”的表达模式，即视频内容表层化、形式化，缺乏深层次的意义表达，难以引发广大受众对视频内容的思考，形式化的表达逐渐凌驾于有意义的内容生产之上。

“浅意义化”的具体表现：符号批评视角下的短视频内容分析

符号学在传播学的相关领域中得到了极为广泛的应用。与报刊、电视、电影等传统媒体相同，短视频也是使用某一特定的符号来代表相应的事物。

按照索绪尔的符号学理论，本文将逐步探索研究对象的能指和所指，即影像文本中的外延和内涵两个层次，具体以情景短剧类短视频中播放量最高、粉丝量最多、互动性最强、最具代表性的博主“陈翔六点半”为例，采用符号学方法揭示情景短剧类短视频“浅意义化”表达的形式、内涵及背后的权力逻辑。

视觉符号。作为该系列情景短剧中最为直观的符号，“陈翔六点半”的视觉符号首先以丰富且有个性的人物形象为代表，直观反映人们生活之囧。首先，短剧中的人物大都出身卑微、衣着朴素，拥有一份极为普通的职业，在生活中总是会碰到各种不顺心的“糟心事”，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一个个生活艰辛的普通人形象，让广大受众仿佛在剧中看到了自己的缩影，使其在欢声笑语中产生强烈共鸣。

另外，短剧中生活化的场景布置和大量小景别的镜头设置也让观众身临其境，拉近了观众与屏幕中情境的距离。这些人物塑造和场景布置较为真实地还原了社会普通大众的生活场景，表面上看是在进一步增进受众对短视频内容强烈的认同感，实则是在宣扬抖音短视频的一种价值理念。与传统媒体不同，情景短剧在屏幕内和屏幕外并无不同，都在展示一种普通、平等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真正值得被记录下来的是社会上占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的生活和思想状态，而非占统治地位的价值理念。

情感符号。短剧的镜头突出了各种各样夸张的人物表情：主人公猪小明的悲伤、喜悦的表情，老板和同事的愤怒、怀疑的表情，路人看到猪小明时的惊讶之情……这些表情符号再次展现了主人公生活的艰辛，通过短暂停留、重复或放大的镜头效果将这些情感符号有力地表达出来，渲染了或欢快、或紧张、或令人惊叹的氛围，处处暗示着主人公生活之囧，强化了主人公“屌丝”（普通人）的身份特征。

然而，“陈翔六点半”的系列短视频看似是在客观地表现一名“屌丝”在日常生活中的囧事，并以此反映普通大众的生活，但实则是在消费短视频中主人公的囧，充分调动社会大众的能动性来完成其商业目标，本质上还是一种形式化的娱乐。“陈翔六点半”真正意图在于对“卖惨”“囧”的消费，一种对娱乐和搞笑的消费，其内容本身的意义逐渐被淡化。

“浅意义化”的影响：大众文化批评视角下的影响分析

大众文化是指由大众传播媒体普及和传播，并为社会上大多数人所接受且反映大众的文化兴趣和爱好的文化表现形式，通常与“精英文化”相对。一般而言，短视频便是“大众文化”的产物，这是一种新媒体环境下大众本身生产出来的文化形态。在这一文化形态中，传统的“媒介消费者”被赋予媒介生产的权力，其制作出的短视频反映着当下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状态与精神面貌，与此同时也在媒介和观众之间流通着意义和快乐。

根据前文对情景短剧类短视频表达“浅意义化”的分析可知，此类短视频的性质逐渐从“大众文化”转向了另一个概念——“文化工业”。情景短剧类短视频通过展现大量空洞的能指符号而弱化了“屌丝囧事”这一核心表达理念，其整体的表达意义被浅层化、形式化，全体短视频都呈现出同样的面貌——“搞笑”“娱乐”。由此，情景短剧类短视频是为满足大众消费需求而精心炮制的媒介产品，在标准化、格式化的生产过程中消弭了普通大众的个性和能动性。正如文化工业一样，此类短视频一经发布便自上而下地整合了消费者，在此大众绝不是最主要的角色，而是次要的。他们是被算计的对象，成为标准化生产的附属物;顾客不再是上帝，不是文化产品的主体，而是卑微的客体。

对于受众而言，“浅意义化”的短视频将导致其个性逐渐丧失。在这种标准化、模式化的机制中，普通大众从物质到精神均取决于这种“消遣工业”“娱乐工业”的引领，并最终成为消遣娱乐这种无意义消费的主体，面对其独立的个性和能动性逐渐被消磨殆尽。由此，“娱乐工业”的虚伪性被暴露得淋漓尽致，实质上其是借“启蒙大众”之名行“反启蒙”之事，旨在通过标准化的娱乐生产收割大众持续的注意力，从而获得丰厚的经济效益。

与个性的丧失相辅而行，“浅意义化”的表达也极易造成道德水准的下降。作为视觉文化作品的短视频，其艺术性逐渐被泛化的大众趣味所消解，沦落为一种纯粹的娱乐与消遣。在轻松休闲的嬉戏中，人们对于现实生活的批判性思考被冲淡，最终被代表资本的权力话语收买和招安。与此同时，情景短剧类短视频为了获得更强烈的娱乐效果，短视频博主不惜加入“不和諧”的元素——夸张到变形的人物表情、扭曲的爱情观、上级与下级或同事与同事之间太过紧张的人际关系等。这些“博眼球”的情节设置将现实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及人们的基本价值观扭曲化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受众的道德体验感。

总体而言，以“陈翔六点半”为代表的情景短剧类短视频是在生产一种标准化、表层化、“浅意义”的娱乐和消遣形式，并引导受众消费这一空洞的形式，其最终目的在于将受众的消费行为转化为具体可见的经济利益。

总结与反思：后现代社会的文化消费通病

情景短剧类短视频在制作过程中逐渐被“浅意义化”，其具体且有意义的内容逐渐被表层化、形式化的符号所覆盖。因此，人们阅读的是被娱乐化、形式化的一个个空洞的符码，长此以往，人们也开始慢慢习惯于这种“浅意义化”的阅读。

这种现象的背后体现出了一种信息的“内爆”，在能指的无限循环中信息逐渐失去了意义，受众的需求被重新创造，这是后现代社会的通病。由此，大众的媒介消费行为转化为一种对符号的消费，整个媒介环境都将被拟像所铺满，媒介成为比真实更真实的真实，现实反而变成了媒介的模仿和表征的结果。

简言之，“浅意义化”的短视频表达特征在提醒着人们：在快节奏和泛娱乐化的媒介消费时代，以短视频为代表的大众文化终将逐渐呈现出碎片化、形式化、娱乐化的特征。但作为媒介使用者，人们要始终保持自身的主体性，能够在观看媒介产品时带有一种批判性思维，进而思考、揣摩作品的内容意义及背后的权力话语逻辑，而非停留在意义的表层，甚至沉浸于符号所构成的“虚拟世界”中。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栏目责编：乐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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