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

你还记得那个在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吗？你可曾因被善待成为温暖的人吗？在山西女孩李小彤的心里，有一群叔叔，曾温暖过她的人生。

停尸荒野：最好的兄弟出了车祸

“郑叔叔，我考上浙江大学了，妈妈让我给你们报个喜！”2019年8月的一天，郑毅接到李小彤的电话。李小彤的父亲李健，曾是他最铁的兄弟。放下电话，郑毅长吁了口气。

郑毅，山西省大同市浑源县人，是一名体育老师，他和李健是高中同学，同班同寝室，感情好得像穿一条裤子。高考后，俩人都落榜了。李健打算跟人学经商，郑毅本想再补习一年，可是父母办的养鸡场赶上鸡瘟，背上了巨额债务，连补习费都拿不出来。为了让郑毅顺利复读，李健拉上他，开着家里的农用三轮车，到处揽活干，最后终于在一个砂厂找到了替人送沙子的差事。俩人连装车带送货，一天挣五十块钱，半个月后，终于赚够了学费。郑毅顺利返校复读，李健开着三轮车送他。分别时，望着李健黝黑的脸和满是血泡的手，郑毅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年后，郑毅考上一所体育高校，每次放假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健。再后来，李健结婚，郑毅参加酒宴，李健向新娘子田慧介绍说：“这是我最铁的异姓兄弟，以后，你要像对我亲弟弟一样待他！”田慧爽快地点头。

光阴荏苒，一晃，李健升级当了爹，郑毅成了体育老师。两人身在不同县区，见面机会少，但只要郑毅回来，夫妻俩都会好酒好菜热情招待。

2004年，李健和朋友在县城合伙开了家小型超市。4月20日上午，郑毅突然接到田慧的电话：“李健出事了，他去河北进货，回来的路上翻车了，现在人在医院抢救！”李健是家中独子，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女儿小彤年仅3岁，60多岁的李父已赶往当地县医院，田慧无人求助，这才打了电话。郑毅匆忙向单位请假，租车赶往事发地。下午时分，他抵达医院，李大伯看见他，老泪纵横：“李健他，已经不在了。”

原来，李健经人牵线，联系上了保定市的一位批发商，对方因急用钱，想把手里囤的一批货低价转让。李健匆匆雇了辆大货车，于4月19日上午前去拉货。装好货，货车便按原路返回，傍晚时分，在一个转弯路段发生了侧翻，李健伤势最重。

过路司机拨打了120，救护车赶到后，把伤者全运到了医院。20日凌晨，大货车司机打电话通知了李健家人。货车走的G108国道，在山西至河北段，沿途几乎全是山区，一侧紧靠陡峭崖壁。事发时，坐在驾驶室后排的李健直接被甩出车外，后脑勺撞到坡地一块大石头上。而其他三个人经医院救治，均已脱离生命危险。

李大伯告诉郑毅，事故认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李健的遗体暂时还得留在这里。当时，事发地还属于贫困县，各项基础设施都不完善，根本没有真正的太平间，于是就有几个社会上的人找了一處废弃民房，专门用来存放尸体。眼见天色将晚，郑毅别无选择，只好拨通存尸处的电话，等对方派了辆农用四轮车，将李健遗体运了过去。那是一处年久失修的院子，共有四间瓦房，房顶长满荒草，门窗破朽不堪。看门人抱来稻草铺在地上，让郑毅和李大伯把遗体放上去，之后，便拉来一张破草席，胡乱盖在上面。望着好兄弟血肉模糊的脸，郑毅心如刀绞。

临走时，看门人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三百。郑毅当下心里一沉，他听说其他地方收费标准是300元一天，而这个破地方要价翻了二十多倍！可是没办法，他让李大伯留下来等事故处理结果，自己先回家安抚好兄弟家人。

斗智斗勇：荒野偷尸带兄弟回家

郑毅租车赶回李健家，时间已是晚上。站在门口，他忽然听到院里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爸爸，回来。爸爸，回来抱小彤……”他一看，屋里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手上挥舞着什么东西。郑毅跑过去：“小彤，你在干吗呢？”

“郑叔叔，奶奶让我喊爸爸回家！”小彤话音刚落，李大娘从屋里走出来，拽着郑毅往屋里走：“我找人给看了，说李健现在魂没附体，得让孩子拿上他的衣服在深夜把他的魂喊回来。”借着灯光，郑毅看清小彤手里是件男士外套。

“小郑，那边到底啥情况？李健他，没事吧？”李大娘的眼睛又红又肿。院子里，又响起孩子怯生生的呼唤：“爸爸，快回吧……”郑毅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大娘，李健不在了……”

24日上午，李大伯打来电话，经过当地交警调解，货车司机和李大伯达成协议，赔偿十万元。对方说会尽快筹到钱，一并付清。李大伯让郑毅帮田慧筹备李健后事，他马上联系车辆运遗体回来。郑毅打电话叫来几个同学，一起为李健发丧。

谁知很快李大伯又打来电话，说他去取遗体时遇到麻烦了，存尸处人说至少得交两万块才能把遗体运走。李大伯苦苦哀求，对方说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里，李大伯沙哑的声音已带着哭腔。李大娘经此打击，已经病倒。而郑毅刚刚得知，田慧还怀着身孕。看看眼前的老弱妇孺，想想挟尸要价的无赖，郑毅悲愤交加。一时间，上哪里找两万块钱呀？田慧说，家里的钱全拿去付货款了，别说两万，两千都困难！报警吗？不行，说穿了，当初去存放尸体，虽出于无奈，可也是自愿，对于这天价收费，他们也是知情的，就算打官司也不一定赢。

这个季节，气温已日渐升高，若按正常流程等调解结果出来，恐怕只能取回一具腐尸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不能再耗下去了，怎么办？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明着要不出来，可不可以来暗的？郑毅迅速理了一下思路：放遗体的院子，位于城外荒野，周围没有其他民房，那看门人晚上十有八九不会留宿。如果是这样，可以把尸体偷出来！郑毅忙打电话给李大伯，让他晚上去实地侦查一下，存尸间有几个人看门，晚上在不在。郑毅说：“如果有可能，我们去把尸首偷回来！”

李大伯说：“其实这两天只要有空，我天天都过去陪孩子，发现看门的天一黑就锁上门走了，晚上根本没人……”郑毅告诉李大伯，为了李健自己豁出去了，自己找人，他在那边做好接应就行。

郑毅把同学强子和另外俩同学叫来，说明情况。沉默片刻，强子站起身，说：“干就干，为咱兄弟，义不容辞！”其他两个人也跟着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