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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鳳”、“朋”、“鵬”三字之间的关系

2020-12-22张晓茜

福建茶叶 2020年4期
关键词:广韵古音春秋战国

张晓茜

(青岛大学文学院,山东青岛 266071)

王宁先生的《古代汉语》曾提到“‘朋’、‘鹏’与‘鳳’,《说文解字》列为重文,古代典籍中却是三个词”[2]。《说文解字》中的“重文”概念,我们普遍的理解是指异体字,“其实《说文》重文除了异体字之外,还包括变体字、古今字、甚至还有一些讹误字。因此,这就需要我们重新审视这三个字之间的关系。因此,本文拟从字形、字音、字义三个方面来分析一下“鳳”、“朋”、“鹏”三者之间的关系。

1 字形方面

因出土材料有限,有些字形还待考证。笔者对字形的分析仅通过历代文字学家的注解、甲骨卜辞以及相关甲骨文字典来分析“鳳”、“朋”、“鵬”三字的字形淵源以及彼此的关系。

1.1 “鳳”和“朋”存在假借的条件以及“鳳”和“風”为假借关系

“王国维认为卜辞中屡云“其遘大鳳”即其遘大風。周礼大宗伯風师作飌师,从雚,而卜辞作鳳,二字甚相似。考卜辞中诸鳳字均为風,古金文不见風字。据此知古音假鳳为“風”矣;王襄:古鳳字,假借为風,左象凤鸟羽翼之形,右从凡有四正四隅八方風向之誼。殷契借鳳为風,初期象鳳之形,继则字旁加点,有風动尘起之谊,后则加;张秉权主张甲骨文中的鳳字都被借为風字,从来没有被当作鳳凰之讲的。于省吾:甲骨文的“上面一个辛,下面一个隹”的字形即古鳳字,假借其为風,因为風无形可象,故借用音近相通的字。”。”[3]

王国维、王襄、张秉权、于省吾均指出“鳳”在甲骨文中经常假借为“風”,如“大骤鳳(風)之夕暝,乙巳幸五人五月在”[4]。因此,从“鳳”的情况来看,“鳳”在甲骨卜辞中极少甚至没有和“朋”混用或者通用,但字形却又有相似性,互为异体字的情况可能比较小,假借的可能性却比较大。因为古无轻唇音,“鳳”和“朋”可以通用,这符合假借中“古音相同或相近”的原则。

“鳳”和“風”为假借关系并且借“鳳”为“風”是本无其字的假借。因为古金文中不见“風”字,卜辞材料中又多借“鳳”表“風”,如“其遘大鳯(風)”、“周礼大宗伯鳳(風)师、贞翌丙子其有鳳(風)、癸亥卜()貞今日亡大鳳(風)”[5]等。

1.2 “朋”可能来源于“賏”以及“朋”与“倗”为假借关系

王国维认为“殷时玉与贝,皆货币也。贝乃见玉。其用为货币者,服御者,皆小玉小贝,而有物为以系之,被系者,于玉则谓之玨,于贝则谓之朋。然二者于古实为一字。”;卜辞:庚戌,()贞,锡多母㞢貝朋;殷彝文中有以玨朋为颈饰之图形文字,当为倗之初字;李孝定认为说文所收录的鳳的古文无误,其下说假借之故亦沿伪已久,盖朋字只是“賏”之形伪。田野考古报告:有朋贝图一幀,凡廿六枚分两糸。系各三十枚,出土时排列整齐,必为朋贝无疑。是则朋贝原无定数。盖朋贝原为颈饰,长短各随所宜;“罗振玉:贝为五朋,故友倗字从之,后世友倗字皆借朋贝字为之,废专字而不用。幸许君尚存之于说文解字中;林义光:凡倗字经传皆以“朋”为之;于省吾:典籍皆借“朋”为“倗”,又每训“朋”为群为辈,如‘己丑卜,穷贞,令射倗卫’。”[6]

从“朋”的字形渊源上看,其意义主要与货币单位有关,其字形极可能沿自“賏”,《前汉食货志》上明确记载“朋之为賏”[7],并且古典文献中的“朋”多有“双”、“两”的意思如“朋酒斯饗”[8]中的“朋”是指两樽酒的意思;“徐中舒《甲骨文字典》对于“朋”的解字:“朋”字乃是“賏”字之形伪,原无本字,僅以朋之隸体与鳳的古文字形相近。许慎不察,遂以为朋党之朋,且之伪字实与“鳳”的古文字字形无关。甲骨文“朋”(賏)字象连贝为一系,左右对称,金文亦如之。”[9]最后,“友倗”的“倗”借“朋贝”的“朋”表示,所以“倗”与“朋”在此意义上为假借关系。

此外,《说文解字》中并未收录“鹏”,只在认为“鹏”、“鳳”、“朋”三者是重文。“鹏”在古典文献中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如“列子:有鸟焉,其名为鹏,翼若垂天之云,其体称焉。”[10]所以“鹏”极有可能是一个形声字,以“朋”为声旁,以“鸟”为形旁,来表示一种神鸟。

最后,从“鳳”、“朋”、“鵬”三者的字形來看,“鳳”与“朋”存在假借关系的可能性较大,“鳳”在甲骨卜辞中多借为“風”;“朋”可能演变于“賏”,与货币单位有关,在典籍中多借为“倗”;《说文解字》及相关字典中未收录“鹏”,其来源及与“朋”和“鳳”的关系还待考证。

2 字音方面

卜辞、古文献中经常存在一定的古音通假现象,如“鼎”和“贞”,因为古无舌上音,所以经常在卜辞中通用。所以为了进一步探讨“鳳”、“朋”、“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对其字音进行一定的探讨。下面我将结合《广韵》、《中原音韵》、《洪武正韵》等韵书来分析一下三者之间在字音上的关系。

“在《广韵》中,‘鳳’为通摄、去声、送韵、奉母、合口三等、全浊、冯贡切。‘朋’为曾摄、平声、登韵、並母、开口一等、全浊、步崩切;在《增韵》(增补修订的《广韵》)中,‘鳳’为去声、送韵、冯贡切。‘朋’存在两种情况:平声、登韵、蒲登切,去声、送韵、冯贡切;”[11]“‘鳳’在《中原音韵》中为去声,东/钟韵、非母、全清。‘朋’则为阳平、庚/清韵、滂母、次清;”[12]“二字在《洪武正韵》中的情况:‘鳳’为去声、送韵、奉母、全浊、冯贡切。‘朋’存在两种情况:一,平声、庚韵、蒲母、全浊、冯贡切;二,去声、送声、奉母、全浊、冯贡切。”[13]

首先,从《广韵》上可以看出“鳳”和“朋”古音相同,“鳳”的字母为“奉”母,“朋”的字母为“並”母。根据钱大昕所提出的“古无轻唇音”,上古没有轻唇音“非敷奉微”4母,中古读“非敷奉微”4母的那些字在上古分别读作重唇音“幫滂並明”4母,所以“鳳”和“朋”的古音相同,符合假借的条件。然后,从增补修订的《广韵》上可以看出后来二者出现了声调、韵目、反切完全相同的情况,证明“鳳”和“朋”确实曾经同音。但“朋”当时还存在别的音即声调为“平”,韵目为“登”,反切为蒲登切。最后,《中原音韵》中两者为不同的音,但是《洪武正韵》中也出现了“鳳”和“朋”声调、韵目、字母完全相同的情况。但“朋”当时也存在别的音即声调为“平”,韵目为“庚”,字母为“蒲”。

因此,从字音上来看,“鳳”和“朋”古音相同,可以互相通用。

3 字义方面

通过对“鳳”、“朋”、“鵬”字形字音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鳳”和“朋”可能存在假借关系,字音方面也符合古音通假的条件,但是二者是否互相假借过还要结合具体的文献来验证,“鹏”出现的时间也需要文献以及相关朝代来考量。所以,我下面将结合三者出现在古典文献中的朝代(主要为汉代及汉代以前)、频率、义项来分析一下它们之间的关系。

3.1 “鳳”

“周代:

鸟兽跄跄;萧韶九成,凤皇来仪。《尚书》(凤凰)

春秋战国:

凤皇不翔兮,鹑鴳飞扬。《楚辞》(凤凰)

因令凤鸟,天翟舞之。《吕氏春秋》(凤凰)

汉代:

数等星之质百里,体大光盛,故能垂耀,人望见之,若凤卵之状,远失其实也。《论衡》(凤凰)

世传凤皇之鸣,故将疑焉。《论衡》(凤凰)”[14]

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从周代到汉朝,“鳳”在文献中的主要义项是“凤凰”。

3.2 “朋”

“周代:

九五,大蹇,朋来。《周易》(朋友)

九五居尊,而有刚健中正之德,必有朋来而助之者。《周易》(朋友)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周易》(货币单位)

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尚书》(朋友)

彼其之子,硕大无朋。《诗经》(无朋:无比)

朋酒斯飨《诗经·大雅·七月》(两)

憧憧往来,朋従尔思。《周易》(朋贝,货币)

有鸟焉,群居而朋飞(结队飞行),其毛如雌雉,名曰:其鸣自呼,食之已风。《山海经》

春秋战国

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誉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比周(拉党结派,互相勾结),以环主图私爲崐务,是篡臣者也。《荀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朋友)

汉代:

朋而不心,面朋也;友而不心,面友也。《法言》(朋友)

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爲一朋,直二百一十六。《汉书》(货币单位)

同门爲朋,同志爲友,所知君臣同,不能复大相高上,要道秘德,小塞不通,故无可师父事,但朋友事之也。《太平经》(同学)”[15]

“朋”在周代多指“朋友”和“货币单位”、“群”,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发展出“党派”的意义,汉代又增加了“同学”的意义。

3.3 “鹏”

“春秋战国

有鸟焉,其名为鹏,翼若垂天之云,其体称焉。《列子》(神鸟)

汉代

飞龙奔雀,溟鹏异鸟,叩啄奋爪,陈于广庭。《太平经》(神鸟)”[16]

“鹏”自春秋战国出现在古典文献中以来,其意义几乎没有发生过改变,一直都是“大鹏鸟”、“神鸟”的意思。

因此,通过对“鳳”、“朋”、“鵬”三者在古典文献中字义的分析,“鳳”和“朋”虽然具备假借的条件,但是二者在上述例子中没有通用过。“鹏”出现的时间最早见于春秋战国。

因此,本文关于三字之间的关系上只是根据已有材料所作的简单分析,仍需要大量的出土材料和文献来证明“鳳”、“朋”、“鵬”三字在文字史上的具体发展脉络和相互关系。在字音方面,《广韵》以前的韵书对于三字的分析也是很必要的材料。另外,还可以去到各地方言中去寻找三字的古音以发现一些重要的联系;在字义方面,本文只是根据语料库进行了简单的比对分析,仍需要进一步探索古典文献中三字的使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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