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春

(吉林省吉林市龙潭区江密峰镇南沙村七社，吉林 龙潭 132206)

（续上期）

林区椴树蜜结束后就没有其它蜜源，加之当地又新增十多家小蜂场，为了防止秋季因蜜源匮乏而引起盗蜂，7月25日晚上，我把蜂群拉到松花湖畔的常山镇二秃子村。当地蜂友胡喜军帮我联系了场地，把蜂群落场在1幢欧式2层楼房的院内饲养。房东老周是常山林场职工，改革开放初期，停薪留职办起家具厂。由于产品畅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便在家乡二秃子村建了这幢楼房，准备退休后在此安享晚年。

这里是金沙河、辉发河、松花江（湖）三河交汇处，有广阔的河床和冲积平原，生长着肥美的水草，是秋季理想的放蜂地。房前便是湖畔，当年少雨干旱，湖水退缩，河滩上遍地生长着水蓼、毛水苏、益母蒿、野芨芨草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沿着通往湖边的路径前行便是渡口，过江即是蛟河境内的村落凉水河子。湖边停靠着一艘摆渡的平板铁船，不远处有个活动板房，那是船夫的休息室。听到我的脚步声，从板房里窜出一条黄狗汪汪地朝我吠叫，紧跟着走出一位白发霜染的老人。老人姓张名开富，是二秃子村人，专门负责开摆渡船。我登上船往回望去，整个村子有30多户人家，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湖畔上，家家院落宽阔，种满了果蔬。老周的洋楼在周围平房的映衬下显得别树一帜。这时，我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座古刹吸引。只见红墙碧瓦、飞檐走壁，在苍松翠柏和古树的掩映下，一层薄雾在上空缭绕，显得神幻迷离。这时我才知道，晨钟暮鼓之声源于此处。老人告诉我那是梅花庵，里面住有尼姑，庵内香火旺盛。常有一位老尼姑出庵与村民联络走动，解决庵中一些饮食起居之事。

当时正处在大暑三伏天，高温闷热，也是蜜源匮乏期。为了避开酷暑，我检查蜂群都是趁早晚凉爽才进行。那天早上，一位老尼姑来到院中。我急忙上前问道：“师父到此有何事？”老尼姑说，“听说这里来了放蜂人，想买几斤蜂蜜回去做药引子。”说完脸上布满愁容。我回道，“刚转场过来没带蜂蜜，近几日高温炎热蜜蜂也未采到蜜，不过看这遍地繁花盛开估计二三天就会上蜜，师父可否等待几日？”“也只好如此了，”老尼回道。我说：“假如师父允许的话，等采到蜜我立马给您送去如何？”老尼回道，“那就有劳小师傅了，到时带2.5 kg蜂蜜即可。”经过交谈，方知老尼姑是梅花庵的明慧师父。

天随人愿，午后就上蜜了。第3天下午，我带着新采的蜂蜜来到梅花庵。一位年长的尼姑引领着我登上数十级台阶，来到大殿西侧的厢房内。看到明慧师父坐在床榻边沿，床上侧卧着一位小尼姑。但见双眉紧蹙、面色晄白。明慧师父接过蜂蜜说：“谢谢养蜂小师傅！有了蜂蜜，再配上丹参、红花、桃仁、白芍、当归等几味中药，徒儿的病就会好了。”我听到她说的都是活血祛瘀的中药便明白一二，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略懂医理，想必小师父得的是气血不畅、妇科之类的病患。只是男女之间多有不便，否则蜂疗对此症还是有奇效的。”明慧师父听后眼睛一亮，便说道“病不避医，小师傅若能医好徒儿的病，那可是功德无量，”“让我试试吧，”说完，我来到床榻前对病人号脉。稍后说：“脉数而无力，艰涩不畅，肝郁气滞，气血失调而至月经不调、痛经。小师父不要紧张害怕，我用蜂针疗法再加上中药调理，几日就能痊愈。“小尼姑低声说道：“那就有劳师傅了！只要能把病治好什么苦和痛我都受得了。”我示意病人平躺，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蜂疗盒选任脉的两处穴位点刺，再点刺三阴交、阴陵泉两处，停留3分钟后拔出蜂针。随后边观察病人的反应边问道：“小师父怎么称呼？”明慧师父接过话道：“徒儿法号净禅。”“接下来的日子蜂场比较忙碌，如果感觉蜂疗有效可由师父陪同到我的蜂场治疗，很快就会好的。再说走动走动，舒缓一下郁结的心情，对病人有好处。”说完再看她并无不良反应，我便告辞离开了梅花庵。第2天下午，明慧师父带着净禅来到蜂场，说是蜂疗效果很好，痛疼缓解了很多。我再看那净禅，神情欢快，眉宇舒展，只是寡言少语，好像有心事压在心里。我请她们上楼，询问病情后再施以蜂疗。这样，前后蜂疗5次便把她的病治愈了。

接下来的日子，蜂群进蜜极好，我采取多留少取，以繁蜂为主，保持好的群势才是安全越冬的关键。中元节那天，当地的习俗是上坟烧纸祭祀亡灵。晚上，蜂友胡喜军邀我到他家吃饭。时值夏末秋初，正是果蔬丰盛之时，珍馐美食摆满了桌子，但毕竟不是喜庆的节日，我喝了半杯白酒便离席回蜂场。

我沿着通往湖边的路径缓步前行。听到草丛间无数的秋虫合奏出纷繁多变的音乐，闻到湖面上荡来带着淡淡鱼腥味的晚风，看到湖水如波动的水银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开船的老张早已回家，只留下渡船，寂寞地停靠在水中。这时，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再看那渡船上隐隐约约有个身影，我朝着渡船走去。这时，听到一个凄厉的声音：“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就跳湖！”我立刻停住脚步，感觉这声音很耳熟，再看那身影是偏衫僧帽，不是别人，正是小尼姑净禅。“净禅小师父！不要害怕，我是放蜂师傅。”我边说边慢慢向前挪动脚步。“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跟踪我？”对方问道。“你误会了，我是在蜂友家吃完饭趁着月色信步到此。”“不要叫我净禅，更不要叫我师父，我的名字叫金凤凰。”“这么看来，凤凰妹妹还是尘缘未断、凡心难了啊！想必是心中有难言的苦衷？你我萍水相逢，不久便要分离，可否把心中的烦闷倾诉出来，这样会好受些。”“误会养蜂哥哥了，对不起！刚才我也是害怕，把你当成坏人了。还要感谢你治好我的病呢！”凤凰边说边离开船舷站在船头。这时，我也踩着翘板登上船尾。一阵江风袭来船身晃动，我俩便坐在甲板首尾两端的矮凳上，凤凰便向我诉说起她的不幸经历。

她是湖畔桦树村人，与邻居男孩付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上小学到高中一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互帮互学，像亲兄妹一样。付新从小聪慧好学，我呢，容貌还算娇美。无论是乡亲、同学、还是老师，都说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时我父亲赶集做卖服装鞋帽生意，家境还算好。付新家以打鱼为业，收入不稳，日子过得有些拮据。论学习成绩，付新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我紧追慢赶，总是差他几分。学生时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高考时我们填报了相同的志愿——哈尔滨工业大学计算机专业，结果付新幸运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却榜上无名。那段日子我心情失落、精神沮丧，家人形影不离地看着我，生怕我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来。付新也过来劝导安慰我。在开学前夕，我和付新相约来到湖边。那晚正好是7月15，一轮明月挂在空中，他对我发誓，他的情、他的心永远不会变。并指着空中的明月对我唱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这首歌来表达对我的爱，多情的歌声敲开了我的心扉，两人相依相偎，我默默地闭上眼睛，给了他纯洁的初吻。

后来他去哈尔滨上大学。我没有去复读，而是跟随父亲做起了服装生意。我很快便领悟了经营服装生意的诀窍，使利润节节攀升。他与我书信来往频繁，我也经常偷偷地给他寄零花钱。

冬季湖面被冰封冻，他父亲想给他攒足下学年的学费，便到湖上凿冰下网捕鱼。在外围凿冰眼燃放威力巨大的“二踢脚”驱赶鱼群上网时，把“二踢脚”放在一块薄冰上点燃，那“二踢脚”第一声响落到冰下，随后又不偏不正地从水中射出来打在他父亲的脸上燃爆。当时就把他父亲的脸炸得皮开肉绽。紧急送到医院治疗，花掉五六万元的治疗费，命倒是保住了，最后还是瞎了一只眼，欠下一身债。为了让他继续完成学业，我做通父母的工作，担负起他3年多的学习费用。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穿得体面。我按时给他寄生活费，一年四季穿的衣服我精挑细选后邮寄过去。到大学最后一学年，他与我的书信往来越来越少，感觉他对我的感情也越来越淡。即使放假回来也缺少往日那种如胶似漆的热乎劲，常以学业紧、功课多为由回避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哈尔滨与一个家庭条件优越的女同学好上了。这女同学还帮他联系工作单位，毕业就直接留在哈尔滨工作。然后，他便回来跟我彻底摊牌。当时，我绝望到想死的心都有，正好赶上明慧师父来此化缘，我心一横，跟着师父入了庵门。听他讲完，我心余力绌。

这时，凤凰从甲板上站起来说：“来梅花庵已经2年了，但是，我始终放不下这些世间杂念，才把身体拖累坏。今天正是中元节，想起往事便来到湖边。”我也站起来说：“凤凰妹妹，没想到你有如此曲折跌宕的经历。为这样一个薄情的男人而烦恼实在不值得，也不要因为初恋碰到一个渣男就再也不相信世上还有好男人，我无法评说你削发为尼的对错。总之，要想开些，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想必你是私自出庵，师父定会为你担心，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于是我们俩朝梅花庵走去。

后来，凤凰在师傅的陪同下到蜂场又做了一个疗程的蜂疗。第2年秋天，笔者再次来此放蜂，静禅（金凤凰）已经还俗离开了梅花庵，至于境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