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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与重生

2020-12-15郑通

神州·中旬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赖特理查德托马斯

摘要:作为20世纪初美国黑人现实主义抗议文学先驱,赖特代表作《土生子》开辟了黑人文学发展道路,成为美国文学史上最受瞩目的文学作品。小说讲述了别格误杀白人玛丽,最终锒铛入狱的悲惨故事。本文试图从黑人布鲁斯思想入手,探讨布鲁斯隐喻生存哲学、布鲁斯实质论、超越布鲁斯,旨在解读赖特对传统布鲁斯内涵的超越。

关键词:理查德·赖特;别格·托马斯;土生子;布鲁斯思想

引言

作为一种黑人独有的音乐形式,布鲁斯在美国的起源和发展过程见证了黑人在美国坎坷不平的生活经历。理查德·赖特的《土生子》不仅开启了自然主义抗议文学的先河,而且把这种超凡脱俗的表现方式成功转化成了一种文学行为,将布鲁斯音乐思想的哲学隐喻运用于小说创作中,解构了传统布鲁斯的意义,成为美国第一位为成千上万黑人代言的抗议文学先驱。

一、低音哼唱:布鲁斯隐喻生存哲学

她抬起眼睛,并不改变声调,说道:“别格,你要做好工作,可得学会早起,比现在早。”

他没回答,也没抬头。

“要我给你倒点咖啡吗?”维拉问。

“好的”。

“你打算接受这个工作吧,是不是,别格?”他母亲问。

他放下叉子,瞪着她。

“我昨晚上就跟你说了,我打算接受。你要问我多少遍?”

“嗯,别对妈这么狠,”维拉说:“她只是随便问一句。”

“把面包递给我,别自以为了不起。”

“你知道,你得在五点半去见道尔顿先生,“他母亲说。”

“你说了有十遍啦。”

“我不愿意你忘记,儿子。”(Wright,Native Son,P11)(1)

显然,别格与母亲之间的交谈显得苍白无力。“别格放下叉子,瞪着她”透露了其无奈而又不失保留自己叛逆性格的心理。此时,我们似乎可以感受到即将去往白人家庭工作的别格在心中低声哼唱着布鲁斯,这种低声诉说爱莫能助,就像布鲁斯语言一样无形无色。正如拉尔夫·埃里森在《理查德的布鲁斯》中所言:“布鲁斯是一种潜藏在黑人内心的一种动力,它驱使人们将黑人经历的痛苦生活和非人道的生活插曲记载在痛苦的意识中,是对忧伤的布鲁斯的一种体验和超越,但不是从哲学中找到安抚,而是从中获得一种近似悲剧和近似戏剧的抒情方式。作为一种音乐形式,布鲁斯是自传体编年史,是用音乐的抒情形式表达个人的不幸和灾难。(Ellison 1945)(2)此外,《土生子》文本中对外界自然景物的描写也烘托出了一种布鲁斯荒凉色彩的氛围:

窗外,他看见夕阳在耸入西边天际的那些屋顶上渐渐消逝,眼看着暮色的第一道阴影降下来。不时有辆电车驶过。生锈的暖气片在房间另一头咝咝作响。这一整天都像是春天;但现在,乌云正在慢慢吞噬太阳。突然路灯亮了,天空黑压压的都快碰到屋顶了。(Wright,Native Son,49)(3)

由此可见,像赖特这样的美国黑人作家正是通过布鲁斯音乐思想抒发自己内心所见所闻。不难发现,在赖特的作品中,别格所面临的胆怯和逃避都在他的笔下化身为一种隐喻,即使在重重磨难中也持有生存哲学的智慧和积极乐观的态度。

二、中音哀鸣:布鲁斯暴力主题实质论

就小说创作背景而言,其中“布鲁斯女歌后”贝西·斯密斯与理查德·赖特具备极其相似的成长经历。1929年处于大萧条时期的美国,曾经在歌坛如日中天的贝西·史密斯地位受到了动摇,痛心不已。赖特1908年生于美国南部密西西比河种植园,自小深受白人和黑人的双重压迫,内心滋生了對周围白人又恨又怕的心理。父亲在他五岁时抛妻弃子使年幼的赖特遭受白人和黑人的双重歧视,成为了白人和黑人眼中叛逆的典型。赖特一家搬到北方目睹霍斯金姨夫由于生意红火导致被人嫉妒结果被白人开枪打死的场景让童年的赖特对白人世界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这段生活经历就像拉尔夫·埃利森在《理查德的布鲁斯》中所言:“黑孩子与母亲关系的疏离体现在情感与精神的转变,黑人在美国为奴的经历与布鲁斯旋律造就了黑孩子的人格裂痕。”(4)(Ellison,1945)《土生子》中的文本话语深刻揭示了这一点:

此刻,别格并非害怕,他肢解玛丽的身体表明他为摆脱白人束缚的决心。“他从袋里掏出刀子,打开刀片,站在炉火旁瞅着玛丽的白色喉咙。他下的了手吗?他非下手不可,会流血吗?哦,老天爷!他往四下里看了看,眼里流露出提心吊胆的,恳求的神色……。是的,他非下手不可,此时的别格已经复仇,他的内心没有表露出害怕与恐慌,杀死玛丽注定是他要完成的使命。”(Wright,Native Son,107)(5)

别格内心的独白揭示了他的人格裂痕。出于无心与无奈,他残忍地肢解了玛丽的尸体。它就像写在五线谱上的布鲁斯音符一样,是命中注定的结局。贝西·史密斯的布鲁斯歌声和思想对赖特的文学创作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与其说别格谋杀玛丽是出于对白人的愤恨和恼羞成怒,不如说回荡在他脑海中的布鲁斯靡靡之音化为谋杀的暴力元素。别格谋杀玛丽以达到复仇的目的,一方面源于赖特能够深入和全面地挖掘黑人和白人共同的生活底蕴,揭露社会的矛盾和黑暗。另一方面源自贝西·史密斯伤感忧郁的布鲁斯曲调,矛盾交互的双重作用最终促使别格的畸形人性转变。

诚然,赖特在其长篇小说《土生子》中对别格形象的刻画不仅揭示了黑人生活的苦难遭遇,而且也暗示了别格的叛逆个性是挑战同化,顺从于白人权威的体现。别格的自我抗争,超越世俗有力的佐证了布鲁斯暴力主题内在的本质。

三、高音吟唱:超越布鲁斯

著名黑人活动家阿兰·洛克(Alain Lock,1886-1954)在《黑人及其音乐》中这样写道:“黑人福音诗歌是迄今为止黑人最富于创造力的产物,是真正的民间天赋,由于它们动人的质朴、独创的新颖以及普遍的感染力而跻身于世界优秀民间表现手法之列。”(6)或许黑人音乐的魅力就在于此,它既传达了生活的苦难与伤痛,也告诫黑人的命运只有通过布鲁斯式坚忍不拔的顽强进取的精神才能使征服一切成为可能。别格实现了对布鲁斯的超越,这种超越不仅体现在别格对自身的解脱,而且也是对成千上万美国黑人的一种布鲁斯式的精神洗礼。母亲歌唱,以及教堂里的歌声被视为是对戴着面具“犯罪”的白人的妥协,投降和顺从的表现。作为一个力求革新的人物,别格不愿屈从于白人生活,他肢解玛丽尸体,杀害贝西的恶劣行径是对以往忧愁,哀怨布鲁斯的一种升华和超越。赖特在《一千二百万黑人声音》中说道:“我们能够在布鲁斯中捕捉到爱的荒诞和崇敬,听到人们呼出的辛酸歌曲,此种辛酸讥讽的民间言行深深地刻进了钢铁和石头中。”(7)同样,赖特在《别格如何诞生》中指出:“别格并非天生的杀人狂,这一文学虚构形象的本性和他周围嘈杂、脏乱、嗜血的环境息息相关,生长在一个不安全的国家所萌生出来的彷徨与不安和不健全的政治制度导致别格的人性至始至终都不趋于整体。他形单影只,复仇的怒火强烈,不屈从于白人的权威促使其敢于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甚至盲目行动,这些因素都足以证明别格的铤而走险佐证了布鲁斯的荒诞。”(8)(Wright 1991)由此可见,“布鲁斯青年别格内心的布鲁斯是一种超然的心境。

别格内心释然,对生与死的不屑让我们重新思考布鲁斯生存哲学。白天和黑夜对于别格而言早已不复存在,时间也仿佛戛然而止。这就仿佛别格吟唱布鲁斯高音时的旋律一样有力地证实了“别格”的放荡不拘和桀骜不驯是一种别样的布鲁斯,传递给我们的是它的自由与洒脱,无所畏惧的旋律。这种自由不仅体现在别格对黑人人性的另类诠释,也体现在黑人对自身的情感回归和超越。布鲁斯的深层含义是黑人在复杂的社会现实斗争中以一种另类艺术的方式来影响美国的政治和文明。这种艺术方式有时显得无力,或许无法阻止美国社会的种族迫害,但艺术本身具有一种深刻的超凡脱俗,超越时空的功能和凝聚力。正如著名黑人爵士批评家阿尔伯特·莫利所言:“那些之所以将布鲁斯音乐视作一种反抗表现的人,是因为布鲁斯对于他们来说代表了英雄主义的极端。对于许多人而言,它代表了受难者为自身仅有的伤痛而控诉,也向世人展现了这种内心的创伤。布鲁斯音乐仅仅只是一种低俗肮脏的耻辱。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布鲁斯音乐的净化作用给予人们的并非是一种气氛。(它确实像一部史詩)个体行为不是以一种争夺的方式表现出来,而是宣泄和释放。然而这点使布鲁斯音乐蒙上了某种仪式和艺术感,成为一种心理疗法。(即使带有文学类比:催泪影片,低俗怪谈,忏悔录)诸如此类的事件全部出自受害者的悲痛往事。但是这就解释了布鲁斯音乐被人们误认为是一个专唱感伤恋歌的女歌手。(9)(Murray 2000)作为一种文化反思的尝试,布鲁斯发出了一种反抗白人文化主张的声音,这种对白人文化中心主义的反抗和对抗,展现了美国边缘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冲突,一种白人主流意识的声音,这种对白人文化中心主义的反抗和对抗,展示了美国边缘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冲突,一种白人主流意识形态对黑人精神和文化的霸权。“布鲁斯”在抗争与彷徨的同时,也同样寻求在文化冲突中如何建构融合的可能性。美国学者克雷格·维纳在《别格的布鲁斯》一文指出别格的叛逆性格的形成是基于赖特对非裔美国本土音乐的误解和偏颇。他认为,赖特对于布鲁斯音乐的消极和被动的诠释最终酿成别格悲剧的发生。(10)笔者认为,赖特笔下的布鲁斯是另类的,实现了对布鲁斯本质的飞越。目睹道尔顿太太而内心慌乱的别格无意杀害白人姑娘玛丽,害怕酗酒如命的女友贝西告密,将其致死,可以看出贝西只是别格发泄性欲望的工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与其说是他的残忍人性缺失,倒不如说是他心中超然的布鲁斯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主导作用。因此,别格的犯罪是对传统哀怨布鲁斯的颠覆,是对传统意义上的黑人布鲁斯痛苦的升华和超越。

结语

美国著名黑人作家鲍德温说过:“体现在汤姆叔叔身上的黑人的善和体现在别格身上的黑人的恶,都不能完整和准确的反映黑人的主体性和复杂性……《土生子》既没有挖掘主人公的内心矛盾,也没有揭露黑人社会生活的变化节奏,而是一味地描写黑人在恶劣社会经济条件下地生存状况……好像他的生活里没有传统,没有习俗,没有宗教仪式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Baldwin 1962)。因此,正是布鲁斯传统的存在给诗人提供了不可否认的证据:促使其演化的人们对人类条件的变迁做出了回应。此种回应不是大哭大笑和铤而走险。而是用诗歌般的智慧诉说着现实的洞察力。”(Murray 1996)(11)赖特笔下的《土生子》展现给我们读者的正是一种解构哀怨,诉诸武力,重获新生的另类诠释。

注释:

理查德·赖特,《土生子》[M].施咸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Ralph Ellison. Richard Wrights Blues in his Shadow and Act(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1996.

理查德·赖特,《土生子》[M].施咸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49

Ralph Ellison. Richard Wrights Blues in his Shadow and Act(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1996.

理查德·赖特,《土生子》[M].施咸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107

弗兰克·蒂罗著,麦玲译:《爵士音乐史》,人民音乐出版社,1995:23.

转引自Keneth Kinnamon.New Essays on Native Son[M].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Richard Wright. How “Bigger” was born[J].US:Viking Press.1991

Albert Murray. Stomping the Blues. Da Capo Press,2000.

Keneth Kinnamon.New Essays on Native Son[M].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Albert Murray.The Blue Devils of Nada[M].US:Vintage Books,a division of Random House,Inc.1996.

参考文献:

[1]理查德·赖特,《土生子》[M].施咸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2]理查德·赖特,《黑孩子》[M].王桂岚译。吉林:吉林人民出版,1989.

[3]弗兰克·蒂罗著,麦玲译:《爵士音乐史》[M].人民音乐出版社,1995.

[4]Albert Murray.Stomping the Blues[M].US:Da Capo Press,2000.

[5]Albert Murray.The Blue Devils of Nada[M].US:Vintage Books,a division of Random House,Inc.1996.

[6]Baldwin,James.“Many Thousands Gone.”1950.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Ed.Henry Louis Gates,Jr and Nellie Y.Mckay[M].New York:W.W.Norton Company,1997.

[7]Keneth Kinnamon.New Essays on Native Son[M].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8]Ralph Ellison.Richard Wrights Blues in his Shadow and Act(New York:New American Library,1996.

[9]Richard Wright.How“Bigger”was born[J].US:Viking Press.1991.

作者简介:郑通,陆军步兵学院基础部外语教研室助教,研究兴趣:美国非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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