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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戏剧表演中的“含蓄”

2020-12-15白璐

戏剧之家 2020年36期
关键词:戏剧表演含蓄

白璐

【摘 要】在表演艺术中,含蓄的表现方式是必不可少的,它比直白的说教、歇斯底里的宣泄更能引发观众的思考和回味。艺术作品的含蓄实际上也反映了真实生活的含蓄,而含蓄的表演往往蕴含着强大的内在张力,这也正是含蓄的魅力所在。

【关键词】含蓄;戏剧语言;戏剧表演

中图分类号:J8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6-0025-02

“含蓄”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和审美特征,含而不露,内涵丰富,往往会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优秀的绘画、诗歌等艺术作品都是以画中有画、诗中有诗、话中有话、情中有情的含蓄的表现形式取胜的。戏剧是被称为“艺术之冠”的一门综合性艺术,包含了诗歌、音乐、舞蹈等多种艺术成分,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要具备这一切艺术都具有的特征——含蓄。在表演艺术中,含蓄的表现方式是必不可少的,它比直白的说教、歇斯底里的宣泄更能引发观众的思考和回味。

一、戏剧语言的含蓄美

戏剧语言要求含蓄,这不仅符合艺术的规律,而且符合生活的规律,这不仅是艺术语言的要求,也是对观众想象力和理解力的信任,是对观众艺术欣赏的尊重。鲁迅的《故乡》结尾有一段话:“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句话中蕴含的哲理非常深厚,而其中包含的哲理,唯有读者思考才能得知。戏剧,是舞台艺术,是以创造完整的舞台艺术形象为最终目的的。创造舞台艺术形象,不仅要靠剧作家写出好的剧本,同时也要靠导演和演员的再创造。如果剧作家不相信导演和演员的无限创造力,把什么话都说得一干二净,不给演员和导演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这实质上就是剥夺了演员和导演再创造的权利。作为一个戏剧演员,最怕这种词义浅露、平淡无味的语言。所以,戏剧语言比起其他文学语言来,则更要讲究含蓄。

所谓戏剧语言的含蓄,就是以隐为显,以藏为露,“用意十分,下语三分”,“言有尽而意无穷,余意尽在不言中”,给人们留有回味、思考的余地。含蓄,对剧作者来说,就是不一语道破,对欣赏者来说,就是不一览无余。戏剧语言只有含蓄,才能够于有限的笔墨之中,藏言外之意、形外之神、画外之情;寓不尽之意,使玩之者无穷、味之者不厌。人们喜爱曹禺的剧作,原因之一就在于他的剧本语言具有含蓄这种特点。在《雷雨》第一幕一开场,四凤请蘩漪喝药,她喝了一口,苦得很,要四凤倒了它,然后说:“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了。”这是剧作家赋予蘩漪的一句既生动形象,又具有高度概括性、含蓄性的台词。这句看似寻常的口语,蕴含的内容相当丰富,有充分的表现力。这句话概括了她在周公馆的屈辱生活,是她压缩在心底的、按捺不住的痛苦和反抗情绪的自然流露。蘩漪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她厌恶并憎恨虚伪专横的周朴园,暗中疯狂地爱着丈夫前妻的儿子周萍。对爱情怀有热烈的追求,而社会家庭的处境,使她无法实现所想的痛苦的泪水煎熬成了苦药。这些就是她说的这句台词的真正含义。蘩漪正是用这种双关的话语,在四凤面前对周朴园可怕的体贴和关心作了弦外有音、言外有意的,而又合乎身份的、难以忍受的回答。

想象,是艺术的精髓。黑格尔曾说,如果谈到本领,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含蓄,必须借助于剧作家和观众的想象,没有想象,也就没有含蓄。所以,含蓄的语言,不仅是剧作家思索想象的结果,也是点燃观众想象力的火种。

那么,剧作家怎样才能使自己的想象同观众的想象融合在一起呢?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戏剧语言要有潜台词。戏剧语言是否含蓄,主要便表现在剧中的人物语言有没有潜台词上。戏剧作为表演艺术,它塑造人物有赖于潜台词,因为这是演员进入角色化为剧中人物的有力手段。所谓潜台词,就是潜在于人物台词(包括无语动作)中的真正含义,是对话之无声的延续,在特定的情境下,反映人物说话的目的和实质。

潜台词是人物内心活动的表露,具有鲜明的目的性和强烈的动作性。人物语言中的潜台词就像透视镜一样,让观众看清人物内心世界的秘密,展示出人物的内心活动,从而更好地刻画人物性格。

戏剧中人物语言的潜台词,有时还表现在演员无声的动作里,也就是只有表演动作的无声说白。在现实生活中,人们的思想感情和性格是非常复杂的,每个人并非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活下去。我们往往都有这样的生活体验:一个意外的横祸,一次久别的重逢,都可能会使我们想说不能、欲语无声。这时,静就是动的表现,无声是人物内在复杂心理冲突的反映。无声对于剧作家来说是不易写作的台词,沉默对于演员来说也是并不省力的表演。停顿,不仅需要演员用内心活动来充实,同时也需要由观众的联想活动来充实。如《北京人》第三幕中,當曾文清像幽灵似地回到小花厅里时,曾思懿又惊又喜地跟随他“跑进自己的卧室”,可是,由于他的归来,受到沉重打击的愫方,却既没台词也没外部动作,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这样的“停顿”正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让观众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产生强烈的效果。这种无声的表现手法很含蓄,观众能感受到深藏在人物内心的、没有讲出来的“潜台词”,取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二、戏剧表演中的含蓄性

(一)话剧表演中需要含蓄

很多人认为舞台上的表演就是要夸张,无论声音、动作,还是情绪、语言都要放大,才能让观众听清、看懂、感受到,其实不然。

在话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索尼娅是女兵当中唯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文静秀气,眼神迷茫、无辜,酷爱文学。她的世界是诗的世界,诗让她远离了战争和苦难,诗使她的世界充满了爱情,充满了憧憬。索尼娅是一个很单纯的人物,她爱诗,她就是一个活在诗里的人。所以,在塑造索尼娅这个人物形象的时候,就要把她含蓄内敛的一面表现出来,她的语言里充满了诗,她的眼里也满是诗一般的美。索尼娅在成为一名战士之前,一直过着单纯的学生生活,面对瓦斯科夫她充满了敬畏,对于战争她一无所知,她鼓起勇气毛遂自荐去做翻译工作,获得批准后异常骄傲与兴奋,这一切都需要含蓄的表现,因为她的教育经历和成长环境让她充满书卷气,让她不可能直接奔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这正是索尼娅与其他人物的不同之处,演员在塑造人物时要让索尼娅的经历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如果语言太过直白,表演太过外放,就无法准确诠释索尼娅这个人物。

四凤在曹禺的《雷雨》中是一个重要的悲剧人物,四凤的形象简单又复杂。她出身低微,是周公馆的侍女,与身份高贵和具有“雷雨”式性格的蘩漪有着明显的区别。所以面对这个“情敌”时,作为下人她不能顶撞,要唯命是从,又要小心躲避蘩漪对她的猜忌,而事实上,她又一定会对蘩漪有醋意,这是每一个女人都会有的。周萍无疑是爱四凤的,这点四凤也能感觉到,但她在别人尤其是蘩漪面前还是得抑制住自己的幸福感和小小的得意感。这就要求演员在塑造这个人物时既要把四凤的青春、单纯、美好表现出来,又要把她心里的苦闷、纠结、矛盾表现出来,所以在人物语言及语气的把握上就要恰到好处。如四凤劝蘩漪喝药那一场戏,要把四凤心里的紧张与害怕表现出来,又不能太过明显,她还要充当好一个单纯的下人的角色,在蘩漪面前要尽量地装作轻松与自然,所以此时言多必失,四凤的语言要尽量少,但却要在最简洁的语言中最充分地表现出四凤当时的心理与情感。

(二)影视剧表演中更需要含蓄

与话剧表演相比,镜头前的表演更需要含蓄。在某表演竞技类综艺节目中,一位新人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备受诟病,很多观众说她表情、声音失控,让人看了十分尴尬,毫无代入感,这是因为演员情绪不到位吗?我认为不是,演员的情感是真挚的,但她没有控制,她没有考虑到观众的感受。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在生活中我们愤怒悲伤时可能会嘶吼到破音,难过到鼻涕眼泪横流,甚至面部扭曲,但在塑造人物形象时,这些看起来不那么美好的东西会影响观众的观感,让人“出戏”。

在电影《高考1977》中,高考恢复后,已被打成“反革命”的陈甫德不远千里来到农场劝女儿参加高考,女儿陈琼虽然一直怨恨父亲,认为是父亲的身份带给了她无限的痛苦和磨难,但陈琼表现出来的怨恨丝毫掩饰不住她对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戏中陈琼大喊:“因为你,我被整整耽误了十年!你能把这十年还给我吗?你走!我再也不愿见到你。”当父亲转身收拾行李准备走时,陈琼眼含泪花却又在极力控制着情绪,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但此时观众通过演员含蓄的表演能够感受到陈琼的内心感受,这种抑制的、含而不放的情感更能打动人。当陈琼目送父亲返乡的火车渐行渐远时,陈琼泪如雨下低呼一声“爸爸”,让观众为之动容,这就是含蓄的美、含蓄的力量,这是一种不张扬的力量,一种令人回味无穷的审美体验,更是一种心灵的表达方式。

本人曾在电影《草原歌王》中,饰演从草原走出来的大学生绢花,她年轻充满活力,热情善良又阳光,她帮助舅舅和哥哥改善父子关系,帮哥哥的乐队找演出机会。整部影片自始至终,绢花好像一直都是别人身边的点缀,是舅舅的“信鸽”、哥哥的“跑腿”,但她绝不是“任人摆布”毫无思想的,她是整部戏的一条线,没有她来穿,整个故事都会散。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哥哥和舅舅和好,绢花自然很开心,但以她的性格,她不能出来邀功,只是在哥哥不注意的时候,俏皮地和舅舅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又如在得知舅舅病重之后和哥哥一同赶往医院,绢花没有台词,但整部戏发展到这里,绢花与舅舅的感情已然非常深了,当镜头推到绢花这里时,要表现出对舅舅的担心,但又不能太过伤心,因为哥哥和妈妈还在旁边,她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儿,她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又要安慰妈妈和哥哥,于是我就設计让绢花静静地抱着妈妈安慰她,告诉病重的舅舅哥哥来看他了,这样观众不仅能看到绢花的难过,也能看出绢花的乖巧。这就是表演含蓄性的魅力。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真实生活中的人本身就是含蓄的,没有谁会在任何时候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对自己的情感大多时候都是有所控制的,艺术作品的含蓄实际上也反映了真实生活的含蓄,而含蓄的表演往往蕴含着强大的内在张力,这也正是含蓄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1](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M].中国电影出版社,1959,8(1).

[2]郑雪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论集[M].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6(1).

[3]马威.戏剧语言[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8(1).

[4]林洪桐.表演艺术教程[M].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0,3(1).

[5]梁伯龙.电影表演学[M].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199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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