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

2003年，20岁的吉林姑娘耿雪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第一次上陶瓷课，她就做出了自己想要的形态。软泥粘在手心与指缝间的感觉让她对陶瓷产生了兴趣。一次，耿雪跟老师去景德镇学习陶瓷知识。那里有一个叫樊家井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在仿制宋、元、明、清各个时代的陶瓷。在这个拥有1500多年陶瓷制作历史的古村，大家的灵感像村里的河水一样汩汩而流……种种在大学课堂学不到的知识，让耿雪大开眼界。

接触传统陶瓷工艺一段时间后，耿雪开始尝试制作陶瓷。她将雕塑跟陶瓷日用品相结合，把“小人儿”雕塑加到瓷碗、果盘、酒盏等物件上。耿雪发现，陶瓷是适合她表达内心想法的艺术形式。她开始思考如何让陶瓷焕发新的艺术生命，最终萌发了制作定格动画的想法。

2014年，耿雪在蒲松齡的《聊斋志异》中发现《海公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只有十来行，寥寥数语讲述了书生张生探奇寻幽时遇一女子，正在交谈之际，突然出现一条蟒蛇，重伤张生……故事充满诡异色彩，又不复杂，耿雪根据故事情节，设计并制作出100多件瓷器作品。主要人物张生的雕像有多个版本，最小的只有5厘米高，用于近景和特写拍摄。

电影是光影的艺术，陶瓷对光十分敏感，如何布光，既能准确表现瓷器的性格，又能传达聊斋故事的特殊美感，耿雪找不到可以借鉴的经验，只能钻进工作室一次次尝试。她自学针对陶瓷材质的特别布光，力图展示陶瓷雕塑造型、纹理、光泽甚至瓷器浅淡的呼吸感，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能用的镜头却不过十几秒。

瓷器又沉又滑，很难固定摆拍，耿雪绞尽脑汁，最终借鉴垂线木偶的方法，在拍摄时采用了大量吊线。没想到这些吊线无意间增加了影片诡异的感觉，与故事再贴合不过。

历经一年多，耿雪用百余件精细陶瓷拍摄出的1万多张照片，制作成一部片长15分钟的陶瓷动画《海公子》。瓷器清冷脆硬的质地，又带着润泽质感，搭配书生夜遇女子、魂断幽冥的奇闻，让观众眼前一亮。当片中蟒蛇出现时，不寒而栗的感觉随之而来。2015年，《海公子》入围荷兰国际动画电影节。但“瓷视觉”并非电影短片的终点和目的，她希望能突破介质对于创作的束缚，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表达出来。

2018年，耿雪应邀参加2019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馆展览，主题是一个“有趣”的时代。恰在那时，耿雪有了身孕，让她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她想通过创作，呈现出一个未来的世界。她用带有沙粒、杂质的黄泥手塑了一些泥人。这些泥人表面粗糙，眼睛张得很开，看起来“麻木而本真”。耿雪带着团队前后拍摄了9000多张照片，最后做成动画《金色之名》。泥人有时会有冲突，镜头一转，又是生老病死的场面……在10分钟的片子中，浓缩了每一个微小生命的一生。

今年，耿雪近4年的作品个展在北京筑中美术馆展出。正如《金色之名》影片结尾出现的一叶金色船帆，像一个希望，这也是她想在展览中对未来表达的。

（木木摘自《莫愁·智慧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