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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的现代形象重塑

2020-12-09王凯强

山东青年 2020年11期
关键词:自我认同自我意识哪吒

王凯强

摘 要:《哪吒之魔童降世》改编自中国神话故事,讲述了哪吒虽“生而为魔”却“逆天而斗争到底”的成长故事,消解了哪吒在传统语境中的英明神武的正童特征,重塑了一个顽劣富有强烈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的,具有现代个性特征的哪吒形象,更加贴近当代观众的审美倾向和情感价值结构。

关键词:现代形象;哪吒;自我意识;自我认同

2019年暑期档热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刷新了中外动画电影在国内的票房纪录,仅次于《战狼2》,票房位列中国影史第二位。2019年9月在广州举行的号称“动漫奥斯卡”的第16届中国动漫金龙奖颁奖大会上,《哪吒之魔童降世》拿下四大奖项,成为金龙奖最大赢家。

作为一部现象级的影片,它的故事原型来源于道教神话,后被《封神演义》改编。《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对传统哪吒形象的解构,并重建了一个反抗命运的“恶童”哪吒形象,反映了现代人对于旧有价值观的无意识反叛,对独立人格的追求。

一、新式的“恶童”哪吒

在传统的文学作品中哪吒是英勇伟岸的神明形象,是中国道家的护法神,甚至在台南三太子哪吒信仰经久不衰。传说哪吒诞生在宜宾陈塘关,拜太乙真人为师,习得一身法术,神力高强。后哪吒越来越顽皮,杀了东海龙王的太子,前来寻仇的东海龙王找不到哪吒,于是直擒李靖夫妇。哪吒知道后,析肉还母、刻骨还父,还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其灵魂为太乙真人所收,以莲花化身,并传授武艺,协助姜子牙伐纣屡立战功成仙。

传统的文学作品中,哪吒是孩童天神,英伟善战,《封神榜》里面的哪吒“遍体红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镯,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在《西游记》中哪吒则是“玉面娇容如满月,朱唇方口露银牙。绣带舞风飞彩焰,锦袍映日放金花”。这种哪吒形象是英伟帅气且神通广大的,是个理想化的童男正神。但在《哪吒之魔童降临》却塑造了一个扎着丸子头、衣襟敞开,画着烟熏妆,黑眼圈,咧着大嘴巴的哪吒。在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中,作者常常通过塑造“恶女”形象,以消解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对于男性的依附。蔡英迪指出在日语词条中,“恶女”有三层意思,一指容貌丑陋之女,二是心地坏,气量狭小的女性,三是极富魅力,容貌突出,为人倾倒的恶魔式女性。《哪吒之魔童降临》则是对这种传统的“恶女”形象进行的改写,塑造了一个不同于传统文学作品的“恶童”哪吒。

与外表“恶童”形象相一致的是哪吒内心上表现出来的颓废特质。“恶童”哪吒“烟熏妆,黑眼圈,咧着大嘴巴”的外貌则是“颓废”特征的外显。哪吒的颓废来自于社会意识对自我的压抑,这种压抑导致了哪吒自我世界的崩溃。哪吒是魔丸转世,被陈塘关百姓认为是恶魔,未来必定危害世界。这种性恶论的看法使得哪吒被父母设结界囚禁在家。而哪吒面对世俗的偏见和囚禁,内心是忧郁而颓废的。他的这种精神崩溃暗合着当代人在复杂的现代社会中,在强大的外在世界冲击下自我精神世界的崩塌,逐渐异化,最终陷入颓废和忧郁。

二、寻找认同的可能

魔丸转世的哪吒从一出生就处于被监视中,其父母和师傅通过规训让其变成一个“正童”形象。《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哪吒也受到了三层空间的规训。空间规训的理论来自于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全景敞视主义”,即在现代监狱体系下构建一个“封闭的、被割裂的空间”,使得犯人处于时刻被监视的状态,让他们保持有意识的和持续的可见状态,形成一种观看与被观看二元统一的机制,从而使得在一种虚假关系中自动产生真实的征服感。

哪吒作为混元珠的魔丸降生在陈塘关,作为邪恶代表的魔丸,性格和命运一开始被众人认定,哪吒是魔丸的化身,性格顽劣凶恶,三年后被天劫咒毁灭。陈塘关的百姓对他充满了恐惧,为了制约这样一个“魔丸”哪吒,哪吒父母和师傅太乙真人采用了两种规训手段以期改造哪吒。第一种规训手法是建立三层监视空间,而这三层空间是在一层套一层的方式中对哪吒进行“肉体的上监禁”,并在一种“全景敞视模型”中对哪吒进行权力层面的规训。第一层空间是整个陈塘关,陈塘关是哪吒活跃的最大场景,监视者是所有陈塘关的百姓,哪吒被置于所有人的观察视野当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人观察。“魔丸”这一标签成为第一层空间下辅助的社会规训手段,每个人都在谴责他是一个妖怪,只会伤害别人。正是在这种社会规训下,哪吒屈服于这种规训,发展出顽劣破坏的一面。第二层空间是哪吒家,为防止哪吒出逃祸害陈塘关百姓,哪吒家被囚禁在太乙真人设下的结界中,这个空间更封闭更小,观察者缩小至哪吒父母和师傅,虽然人数减少,但对哪吒的控制强度却在增强。在这层空间中进行了以母亲为主导的温情规训,母亲的温情劝导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哪吒的破坏欲。片尾哪吒在得知父亲牺牲性命替自己受劫,这使哪吒避免陷入魔丸,身心不受限制,大开杀戒的状态。而正是家庭的温情,扭转了魔丸的命运,使之成为一个“正童”形象。第三层空间是山河社稷图,这是最小的一层空间,也是最接近哪吒内心的完全封闭空间,童话般的山河社稷图,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着哪吒在“恶童”外表下的童真和脆弱。在这一层空间中,也进行了第三层规训,李靖在这里欺骗哪吒是灵珠转世,使得哪吒努力向英雄主义式的斩妖除魔形象靠近,转向了父母的期待。在这种规训下,哪吒试图以为陈塘关百姓斩妖除魔来获得百姓的认可,符合自己灵珠转世的身份期待。正是在这三重空间的层层作用下,哪吒最终脱去顽劣的一面,消解了强加于身的魔丸转世,凶残恶劣形象,成为一个受百姓爱戴的救民水火的正童形象。

三、自我认同的确立

从某种程度上说,一开始哪吒逃离结界,对陈塘关百姓的种种捉弄,是“本我”在遵循一种快乐原则,无意识的外显。而哪吒的“超我”则追求着“理想道德”,即成为人们眼中的大英雄,由此哪吒痴迷于斩妖除魔。哪吒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一直处于“超我”与“本我”的冲突中,并没有建立起清晰的自我认同。而哪吒在寻找自我认同是通过与“他者”镜像来实现的。

拉康指出在孩童成长过程中存在一个镜像阶段,即指主体无法在自己和他人之间进行区隔,因此“会借助他人确认自己的存在,从而在‘自我与‘他者镜像的反复交替中,以此获得自我的整体和整合性图像知觉”。即通过与他者互动中,人会对自我产生认同。为了展示这种“自我”与“他者”的冲突,并且从中找寻到哪吒的“本我”意识,电影构建出敖丙这一镜像人物。哪吒与敖丙处在一种“身份挣扎,互为镜像”复杂结构中,他们两个人作为截然不同的个体,彼此互为镜像,彼此在与对方的互动中形成自我认知和自我认同。哪吒和敖丙作为混元珠的一体两面,一个是魔丸转世,一个是灵珠投胎。哪吒本来应该是代表着善的灵珠转世,却因为申公豹的插手,使得灵珠与魔丸身份进行了错置,哪吒成了“混乱与邪恶”的代表,而敖丙则成了象征“善良与正义”的灵珠转世。二人的生长环境也有着镜像式的对照。哪吒虽为魔丸转世,却一心想要获得百姓的认可,而敖丙为灵珠转世,却因为是龙族而被视为妖怪,因此一直遮掩自己的身份。哪吒与敖丙互为他者,在彼此的相互观照中获得自我认同。影片末尾,魔丸转世的哪吒,本来已经转向父母期待,转向善的一面,在得知自己是魔丸转世时,破除乾坤圈束缚,肆虐陈塘关,哪吒由善转向了恶。灵珠转世的敖丙,却力抗哪吒拯救了陈塘关百姓,敖丙由恶转善。在李靖揭露他龙族的身份时,敖丙由拯救陈塘观的大英雄,再次被贴上龙族妖怪的标签,为掩饰自己身份,敖丙试图水淹陈塘关,此时敖丙由善转恶。哪吒在得知父親以符换命,愿代哪吒受天劫时,哪吒内心的善良被激起,打败敖丙拯救了陈塘关百姓,哪吒挣脱魔丸转世的诅咒,由恶转善。此时哪吒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算”,至此哪吒实现了自我认同,不再以外界评论作为自我认同的依据,建立起了强大的自我。敖丙因为哪吒放弃杀他,在哪吒天劫之时,选择牺牲自己,用肉体与万龙甲去替哪吒抵抗天劫,自此敖丙也放下龙族身份的束缚,遵从内心的想法,形成了真正的自我认同。

《哪吒之魔童降世》消解了传统语境下的哪吒的英雄形象,通过敖丙的镜像,展现了一个寻找自我认同的哪吒形象。哪吒形象转变迎合了当代青年追求独立自我意识,追求自我认同,敢于打破陈规的思想。而对传统神话故事世俗化改造的成功,也展现出传统文化在现代文化转变中的巨大潜力。

[参考文献]

[1]许仲琳.《封神演义》[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139-140.

[2]吴承恩.《西游记》图文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368-369.

[3]蔡英迪.《白蛇·缘起》的“恶女”形象分析[J].电影文学,2019(16):95-97.

[4](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19-220.

[5](法)拉康.《拉康选集》[M].褚秀全译,上海:三联书店,2001:89-90.

[6]刘起.《哪吒之魔童降世》:镜像结构与文化重构[J].电影艺术,2019(05):46-49.

该项目为:2019度江苏高校文化创意协同创新中心“江南运河的文学意象及江南文化研究”(XYN1918)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常州工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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