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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城的雨中疾走

2020-12-06悄吟

公民导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洪流大学城江面

悄吟

托国家艺术基金和四川美术学院的福,借着在四川美术学院上艺术与管理研修班的机会,我在大学城短住了一个月。

几年前,因川美的各种展览,我三不五时会光顾这里。但今晚,是我头一次在夜色中乘轨道交通返回大学城,从霓虹掩映的嘉陵江边出发,耗时一个小时。

路途寂寥,总要寻找安慰,音乐偏偏自动循环到腰乐队的《一个短篇》,于是心中悬浮美国抽象派画家罗斯科画中“黑暗一直悬在我们头顶”的矫情苦楚。

我已届中年,特地戴了渔夫帽、背了双肩包。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出站口心虚地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夜色中小雨倾斜如丝,昏暗灯光被切割成湿漉漉的几何形,下道处揽客的三轮车师傅如影随形。透过细雨看眼前街景,就是里希特迷幻朦胧的抽象画。

我在雨中站了几分钟,放弃坐三轮车选择步行,朝着酒店方向快步走去。一同下车的大学生们就比我镇定多了,他们迈着悠闲的步子,穿过人行道走向熙街,仿佛时间在他们的掌握中。

不时有酷炫青年骑共享单车从身边经过,脚下车轮如飞。

我躲着人多的路道疾走,袅袅上升的烟雾和四处逃窜的雨雾,很容易就将我带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我去“库区常青藤”(一个二本大学)报到入学,父亲和家兄执意同行。从县城坐轮船沿江下道。

父亲和兄长一路上脸色凝重,对我絮语叮嘱。我使劲扒拉齐耳短发,想遮住偷偷打的三个耳洞。

秋雨突至。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去看雨。雨点迅疾打在原本平静的江面,天空铅灰,山脊线剪影墨黑。

那时我只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学生,见此情景,很容易为即将和家人分离、为未知的大学生活而忧伤。

转头,见一同龄男生伸长脖子远眺江面,被陈旧被单和行李撑破的条纹编织袋委屈地歪在他脚边。但脸上倔强的线条、紧抿的嘴角和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像一个令人心疼的斗士。

很难说当时的我是不是被他触动,总之我乖乖坐回父亲身边,握了握父亲筋脉突起的大手,朝他的方向依偎过去。

可惜,父亲对我汹涌奔腾的内心世界并不知晓。他快速环顾了一下周围,呵斥我端坐。他说:“这么大的人了,啷个可以没得坐相。”

在学子云集的大学城撞上一场秋雨,突然想起旧日片断。在此之前的一周,这个和我并没有多余关联的地方,并不會引发我去搜索学生时代的任何记忆。

但今晚,它促使我成为贩卖过去的人。

美国蓝领阶层、小人物代言人、作家卡佛说:“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人类这样脆弱的物种,即使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并且承认自己的无能,还依然能在这莫之能御的洪流中记得贩卖过去,才是无数悲观之花背后潜藏的巨大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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