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

妈妈，2017年国庆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互联网始终处于极度沸腾的状态。晚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连你的微信朋友圈都被“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刷屏了，你抛给我一大堆问题：“鹿晗是谁？”“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他有女朋友了，你们干吗这么生气？”“那些粉丝既然说喜欢他的一切，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女朋友？”

我并不是鹿晗的“真爱粉”，但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鹿晗的粉丝会如此伤心，我懂得他们的心情。对他们而言，明星不仅仅是一个只供远远观望欣赏的人，更是粉丝们的精神依赖，他们几乎在所有情况下都会无条件支持他，但同时也怀着接触他、保护他，甚至占有他的强烈渴望。而这种渴望，往往就表现为一种想象——那不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人，而是一个一呼一吸都与我相关、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暧昧气息的人。

这大概就能解答你的问题，也能解释为何追星在这个年代会是一件如此声势浩大的事情。在这些粉丝的想象之中，追星如同一场暗恋，他们愿意为之付出感情、时间和金钱，而他们希望收获的，就是那份暧昧的想象。

这样的一场暗恋总是进行得无比盛大，足以让人沉湎于自我感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但也正因如此，它注定是荒唐而无果的。当代的“粉丝文化”实际代表着一种新的消费模式，经济能力的攀升、通信技术的发展都使得粉丝和明星之间的距离大幅度缩小。同时粉丝的购买力也越来越强，他们能够为明星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流量明星可以凭借“粉丝经济”一路扶摇直上。如此一来二去，揭开所谓暗恋的浪漫面纱，粉丝与流量明星之间形成的，更多的是一种你来我往的交换关系，粉丝出钱，明星贩卖他们美好的形象与温柔的“人设”。

你问我，年轻时你也追吴奇隆，可怎么从来也没觉得他要是有女朋友你就会非常难过。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你欣赏的是那个在唱歌跳舞上才华横溢的“霹雳虎”，而从未将他代入自己的日常生活中。

其实，追星从来不是一件坏事，一个明星所能带给粉丝的力量是巨大的，尽管你已经过了追星的年纪，但你和我说起吴奇隆的时候，我依然听得出你言语里掩藏不住的喜欢。舍友爱听周杰伦，她说每次一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得超级好。在迷茫的时候，那个优秀的偶像确实可以成为照亮生活的那道光芒。追星可以是一种坚持，一种热爱，但它絕不应成为一场所谓的暗恋，那种充满占有欲与掌控欲的想象实际上是一种侵犯，是被拉近的距离和被掩盖的交换关系下构成的美妙假象。这场暗恋在狂热的粉丝心中或许神圣而盛大，实际却终将落入荒唐。

妈妈，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们那时候那样单纯的追星方式。喜欢小虎队，就每天守在广播站门口等着听他们的歌，买来他们的贴纸整整齐齐地贴在文具盒里。放学后一群女生并排走着，哼着《青苹果乐园》的旋律。这样的追星，简单，却更为真挚。

（许亚军摘自微信公众号“新记者”，视觉中国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