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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的“外交大使”

2020-11-30巫小诗

读者·校园版 2020年24期
关键词:笔友大使校园

巫小诗,自由撰稿人,旅行体验师,受邀旅行多国。现实如山,而她浪漫如云,已出版《你是我的游乐园套票》。微博:巫小诗。微信公众号:巫小诗。

我的中学时代,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中学就读于一所封闭式管理的寄宿制学校,学生们每月只休息两天,外地的同学甚至几个月才回一次家。

学校的日常管理非常严格,不允许带手机,不允许读闲书,吃饭和购物只能去學校食堂和校内超市。和外界联系的窗口,大概只有那几部永远有人排着队的公用电话,同学们几乎可以说是与外界隔绝了。

说来无趣,但平心而论,这里确实是个很好的学习环境,同学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毕竟在这里除了学习也做不了别的事。

同学们在这个人口众多的“微型王国”里生活着,学习着,一切井然有序,但同学们百无聊赖。

而我不一样,我是这个封闭环境里的“例外”,是大家的“外交大使”。

我家离学校特别近,近到在我家就能听到学校里的铃声。因此即便是在封闭式的寄宿制学校里,也存在极少数和我一样的走读生:跟大家一起上学,一起接受严格的管理,然后自己回家吃饭睡觉。

我是我们班的外宿独苗,是同学们和外界联系的重要通道。同学们在校内买不到的东西,我可以帮忙带;同学们在校内听不到的新闻,我有一手消息……虽然我的成绩不算拔尖,但人缘一直很好。

有段时间,校园里风靡交笔友。那个年代的校园杂志,常会在边边角角刊登一些中学生读者的座右铭,并附有通信地址。大家在座右铭中挑选自己喜欢的句子,或者在那些名字里挑选一个好听的,然后把这个人的通信地址抄下来,给她或他写信,在枯燥的学习之余,觅一个远方的知音。这是当时的我们认识其他中学生的唯一方式。

班主任肯定想不到,被同学们竞相传阅的、旨在提升写作水平的校园杂志,最受人欢迎的,居然是角落里的通信地址。

但同学们肯定能想到,交笔友这种事,班主任是不会支持的。当时每个班的信件都会被门卫大爷统一送到班主任处,再由班主任分发,那怎样才能绕过班主任收信呢?

是的,你们没有猜错,该作为“外交大使”的我出场了。

我成了全班同学和他们在全国各地的笔友的中间人:我帮他们把信投进我家附近的邮筒,他们则把收信地址填成我家。

有意思的是,杂志上刊登的名字和同学们使用的名字往往不是真名,而是一些“中二”气十足的笔名。我记性不太好,加上通信周期又很长,有时候收到回信,我都想不起这名字是谁的,于是课间挨个儿去问:“喂,你是冷清秋吗?”同学回答:“不是,我是发如雪。”

更有意思的是,会有同学选到相同的笔友。信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觉得收信人名字有点儿眼熟,前几天好像帮忙寄过一封给她的信,好像是某某同学的,便会去确认一下。

确认重复之后,第二个同学就很生气,像遇见情敌似的。毕竟有先来后到,她考虑到对方在同一个班里交两个笔友可能有回信的压力,便在一气之下把自己的信拿回去,重新选了个笔友,但又不想大费周章重新写信,就重新写了个信封,再把信件里的称呼用胶带纸小心翼翼地粘掉,改成新笔友的名字,重新寄出。反正都是陌生人,信寄给谁都一样。这件事,当时被同学们议论了好久。

其实,我说“像遇见情敌似的”只是调侃。那个年代,十三四岁的年纪,真的很单纯,交笔友就是交笔友,不掺杂什么复杂感情,就是聊彼此的生活、聊文学、聊音乐。女孩更喜欢给女孩写信,毕竟少女的心事,只想讲给懂的人听。

当然,“笔友热”和曾经风靡校园的其他事情一样,总会有退散的时候。其实,当时的回信率挺低的,我代收的信,远少于我帮忙寄出的信。

我的同学们基本上只给一两个笔友写信,但我相信在杂志上刊登地址的人,绝对会收到不止一两封来信。他们没有精力逐一回信,只会从中挑选一两封信回复,而我的同学们大概率没有被选中。

是啊,当你满腔热情地写好信,向远方的陌生人敞开心扉,一个月、两个月……一次、两次……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你也就不想再写了,这扇门也就关上了。

我猜,班主任知道有同学在悄悄地交笔友,甚至知道我在悄悄地做他们的中间人。但他并没有在班上公开批评我们,甚至没有私下找我谈话,只是在一次作文讲评课上,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那些字写得丑、作文又写得不好的同学啊,难怪你们连笔友都交不到。”

听得我们又好笑,又扎心,又后怕。现在想想,“凶神恶煞”的班主任,还是有点儿可爱的。

那时,我不仅是同学们的寄信邮差,还是他们的“代挂”——不是代挂游戏,没那么高端,我是游戏菜鸟,我代挂的是QQ等级。

在那个年代,QQ等级就是少男少女们的时尚标志。那时候QQ每天连续在线两小时为一个活跃天数,天数积多了变成星星,星星积多了变成月亮,月亮积多了变成太阳。你的QQ头像下要是有一个太阳,那你绝对是班上最靓、最酷的,走路都想提醒路人戴好墨镜,怕自己的时尚光芒把别人灼伤。

在QQ上想拥有一个太阳是很难的,封闭式学校的寄宿生想拥有一个太阳就更是难上加难,但我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QQ等级都还挺高的。

那时,每天上午放学到下午上课之间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这是我回家吃饭和午睡的时间。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照着本子上记着的密码挨个把大家的QQ登录上,右下角的小企鹅乖乖站成一排,还挺壮观。

登录好后,我把电脑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感觉这样能省点电,然后在午睡结束出门前,把电脑关掉,美滋滋地上学去。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都能背出我们几个人的QQ号。眼看着QQ头像下面的星星、月亮都升了起来,却被母亲发现了我的奇怪举动,她觉得我是网瘾少女,一气之下,把我房间的电脑移到她房间去了。我和好朋友们的QQ升级之路,遭遇了滑铁卢。

那時候我的电脑很大,被搬走后我的房间空空的,我的心也空空的,我难过了好长一阵子。

说来也好笑,挂QQ等级这么无聊且没有实际用途的事情,我每天居然像上班打卡似的坚持着,像维护某种荣誉似的在乎着,现在想想真是无法理解。

但谁知道呢,也许我现在所坚持的、所在乎的,在未来的我看来也可笑至极呢。无论如何,彼时彼刻的在乎,就是意义的一种吧!

除此之外,我还是同学们的“代购”。说到代购,我可是十几年前就会网购的时尚中学生呢。

虽然电脑被搬去了母亲房间,但有合理需求时,我还是可以申请使用的,比如买书、买文具和衣服,毕竟网上的东西又全又便宜,我省下的都是母亲的钱。

那个年代,网购是件稀罕又复杂的事儿,要特意去银行开通网银,还有一个类似于U盘的“安全助手”要使用,每次付款前都要把各种信息重复填写好几遍,常常是“购物五分钟,买单半小时”。收货就更久了,感觉没有一个星期到不了,即便这样,在收到东西时还是觉得好神奇,感慨科技带来的便利。

那时候买书包邮的门槛很高,大约是99元甚至更高。幸好当时班上同学多,大家你一本我一本,你十二块五,他十三块九地凑在一块买,卖家也就轻松给包邮了。回想起来,这就是“团购”的雏形啊。

因为从网上买衣服要花时间挑选,也可能出现图片与实物不符的情况,同学们还是挺明事理的,不会麻烦我帮忙选购。但是,我有时候穿着自己网购的衣服去上学,会被其他女生问:“是从网上买的吗?挺好看的,还有其他颜色吗?帮我也买一件。”

我欣然答应,并为自己的穿着品位得到认同而感到满足,丝毫不会介意撞衫的问题。我也从没想过收一些代购费、辛苦费什么的,完全沉浸在“外交大使”的使命感里无法自拔。那时候,真的好简单、好纯粹啊。

一晃,这些年少时的故事,都已成为历史,甚至还有些老土。

现在,大家都常用微信,QQ很少登录了,没有人再去在乎头像下面的是太阳还是月亮,甚至没有人在乎我们精心取的昵称,加为好友的第一时间,备注就会被改成某某老师或者某某销售。

生活变得便捷又丰富,想吃什么,外卖半小时就送货上门;想买什么,快递一两天就到货。我们有无数的娱乐方式可以选择,我们能知道大洋彼岸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再写信,甚至不再用笔写字。

但回想起那个小小的、闭塞的、无聊的校园,那个我任职“外交大使”的“微型王国”,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一点甜头就感到幸福的中学时代,居然还有一丝羡慕。

我羡慕书桌前的专注,羡慕轻而易举的满足,羡慕简单的人际关系,羡慕不计回报的付出。

我站在争艳的繁花里,回忆淡淡雏菊的欢喜。我站在成人的世界里,羡慕正值少年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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