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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诗人”:我是麦子,也是玉米

2020-11-28陈欣瑶

华声文萃 2020年11期
关键词:松山牧羊松林

陈欣瑶

李松山刚刚迈入不惑之年,是河南省舞钢市尚店镇李楼村一名既普通又不凡的农民。1980年出生的他不断克服脑膜炎后遗症带来的困难,自学读写,歌咏故乡,渐渐成长为报刊中、网络上小有名气的诗人“山羊胡子”。2019年2月,国家级诗歌刊物《诗刊》刊登了李松山的组诗《自画像》;2019年6月,央视新闻频道《今夜面孔》栏目播放了以李松山为摄制对象的专题片《深山里的牧羊者》;2020年7月,李松山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14位诗人一道,入选诗刊社第36届“青春诗会”。

辍学放羊娃爱上文学

村前河滩边的小树林,如今是李松山放羊的新去处。“以前放羊去村后的东北冈,现在修了高速路,就换了草场。”4岁时的那场脑膜炎,不仅令李松山的口齿有些含混,还让他跛了一条腿。穿过没膝的草丛,10多只波耳山羊在林间悠闲觅食。低垂的棕色羊耳轻轻拨开草茎,李松山频频拿出手机拍下点点滴滴,用同样不甚灵活的手指将一情一景发布在自己的朋友圈里。

“好想处理掉这些羊啊。”每到农忙时节,李松山便免不了这样图文并茂地开一句玩笑。放下手机,羊儿依旧吃草,李松山也继续精心照顾着它们的起居。这不仅是因为一只成年波耳山羊能卖到一两千块钱,更是因为它们与树林、河滩、村庄一道,早已成了李松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9岁时,癫痫症令李松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于是,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李松山小学四年级读到一半便辍学回家,开始了几十年的放羊生活。

谈到最初的日子,李松山用了“浑浑噩噩”这个词:“没有目标,光是混日子,大把的时间浪费掉了,自己有时候也看不上自己。”

转机出现在1995年,弟弟李松林考上高中。这一边,李松林开始给当地的报刊投稿;那一边,百无聊赖的李松山带着弟弟的课本去放羊,被一首《再别康桥》深深地吸引了。“诗这种文体,给了我说不出的惊喜。”李松山对彼时的情景印象深刻,“弟弟在练笔,我特别开心,开始觉得自己也可以写。”

就这样,15岁的李松山对着家里那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自学起了读写。“主要是靠看电视、看字幕。”李松山说,“整天瞪着眼睛学,在日记本上写,用了好几年。当时我的字像蚯蚓爬,只好写完了再找同学们帮我誊抄,誊好了再投稿。”

2002年,李松山的第一篇短文在《舞钢晚报》上发表了。这篇名为《走出黑暗是黎明》的短文立足于李松山的个人经历,讲述了一个克服残疾、走向光明的奋斗故事。李松林仍然記得读到这篇文章时自己的心情:“当时我读大二,哥哥把报纸寄到了学校。我拆开信封,想起我俩聊天谈心的无数个夜晚,又高兴又流泪。”

从“羊老师”到“牧羊诗人”

读完弟弟的课本,李松山开始四处借书。从“四大名著”到《平凡的世界》,从《简·爱》到《呼啸山庄》,他慢慢地读,有些书甚至来自朋友的朋友。带书放羊成了李松山的标志,村民们给他取了一个半是关切、半是打趣的谐名——“羊老师”。

日积月累,被喊作“羊老师”的李松山有了一个习惯,那就是随时随地将脑海中闪过的词句记录在小本子上。李松山说,自己真正开始写诗的契机,就是这些片段语句:“那是在发表短文之前,弟弟还在读高中。他无意间翻看我的练习本,非常兴奋,一个劲地鼓励我。”

2013年前后,在陕西一份学报上,李松山的诗《那时的你》第一次发表了,他得到了第一笔诗歌稿费——报纸编辑发来微信红包,20元钱。

“羊老师”不断将自己的诗作发布在朋友圈里,网络上的“山羊胡子诗辑”频繁被转载、更新,当地报刊上署名“李松山”的诗歌越来越多……

渐渐地,村里不再有人提“羊老师”的谐名,远近四邻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帮李松山寻找提升自己的新路子。他加入舞钢诗社,开始比较系统地学习现代诗。

用“山羊胡子”做笔名的诗人李松山如今已经走出了李楼村,走出了舞钢,走出了河南,走到了全国读者的眼前。在弟弟看来,写诗对哥哥最大的改变,是助他找到了自信:“因为写诗,我哥越来越自信,这是我们全家最开心的。”如今已经定居杭州的李松林说,“过年回家,在镇上给我车胎充气的老板说,你哥给家乡争了光,你来充气也免费。”

“我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放羊娃。”李松山这样评述自己人生轨迹的变化,“人需要有目标、有爱好地活着。我心里有目标了,才知道劲儿往哪处使。”

像爬山一样,步步登高

现在的李松山已经习惯了在智能手机上用拼音输入法写诗,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在清晨的“早课”时段完成的。对于舞钢诗社的老师们,他说得最多的,就是“手把手地教我”。

有了不断更新的资源,李松山仍然如他所说,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放羊娃。他仍然喜爱在雨中观看荷叶上滚动的水珠,也仍然为林间草上吹过的清风而陶醉;他仍然将劳动与生活视为诗歌的内核,也仍然不断书写着故乡、友爱与亲情的母题。

不断挑战自己,像爬山一样写出深度和广度,是李松山对自己诗歌的最新要求。“我想把我,现实中的我,实实在在的我,提进诗中;我还想把放羊、种地这样的‘干活儿,通过诗的语言呈现出来。”思量再三,李松山用一句颇具理论意味的话,阐释了自己“劳动也是一种写作”的观点——

他说:“以现实中的我入场,我是麦子,也是玉米,我在感受,也在回忆。”

随着昔日的“羊老师”长成了今天的“牧羊诗人”,村里来向李松山借书看的人也越来越多。

(摘自《农民日报》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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