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海峰 编辑/王亚亚

由东盟倡导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议（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下称“RCEP”）历时8年磋商、31轮正式谈判，在印度退出后于2020年11月最终签署，成为全球最多元也是最有活力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RCEP的落地不仅有助于亚洲国家团结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走出目前的经济衰退，也有助于亚洲国家共同应对全球化挑战，从而为亚洲经济的深度融合打下坚实的基础。更重要的是，RCEP将会为本就充满活力的亚洲经济注入新的活力，成为亚洲命运共同体和新型全球化的一面旗帜。

RCEP的框架和特点

RCEP是一个全面现代、包容互惠、平等合作、高质量的大型区域自贸协定。协议共20章，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自然人流动、投资、知识产权、电子商务、竞争、中小企业、政府采购、机构、争端解决机制等核心内容。其中：与货物贸易密切相关的内容共六章，包括货物贸易、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与贸易便利化、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标准技术法规和合格评定程序、贸易救济；服务贸易包含三个附件，分别为金融服务、电信服务和专业服务。RCEP自贸协定有以下特点。

一是成员国具有多样性和互补性。RCEP成员国经济总量、市场规模、政治制度、治理结构、经济发展水平和资源要素禀赋差异很大，既有中国、日本、印尼、澳大利亚、韩国等经济总量和市场规模很大的G20经济体，也有新加坡、文萊、老挝、柬埔寨等东盟小经济体。其中，日本、澳大利亚、韩国、新西兰、新加坡经济发展水平较高，而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发展水平很低。这种多样性使RCEP成员国之间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的互补性非常强，形成了完整多元而又充满活力的亚洲生产供应网络。

二是成员之间经贸联系非常密切。RCEP成员国之间贸易投资联系和产业转移非常密切。中国是东盟、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最大的贸易伙伴，东盟、日本分别是中国第三、第四大贸易伙伴。东盟经过50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以经济合作为基础的经济、政治、安全一体化合作组织，成员国内部贸易占23%，成为RCEP的核心纽带。中国内陆和香港、日本、新加坡、韩国、澳大利亚则是东盟国家最主要的外资来源地，东盟也成为承接全球产业转移的重要目的地。

三是成员都是全球化的积极支持者。RCEP成员国经济对外依存度都很高，都是跨国投资的受益者。根据各国统计机构的数据，2019年，东盟国家新加坡、越南的经济对外贸易依存度高达200%，马来西亚为120%；韩国、澳大利亚和日本对外贸易依存度分别为64%、35%和28%；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也超过30%。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红利，使东亚、东南亚成为全球经济最有活力的区域，RCEP成员国也因此成为全球化最为积极的支持者和建设者，与近年来在美欧蔓延的全球化消极因素形成鲜明对比。

四是成员之间具有良好的合作传统。RCEP各成员之间具有良好的合作传统、理念和机制。东盟自身就是一个市场一体化组织，而东盟与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均签署有自贸协定且生效多年。中国与东盟和新加坡自贸协定升级版已经生效，与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自贸协定也已生效；中日韩还签署有三方投资协定。此外，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东盟的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和文莱七国又是CPTPP成员。因此，RCEP整合了已有的多对自贸伙伴关系，被称为区域内经贸规则的“整合器”，同时也在中日和日韩间建立了新的自贸伙伴关系。

五是RCEP协定将提升区域市场开放水平。RCEP生效后，区域内90%以上的货物贸易将最终实现零关税，服务贸易开放水平也将高于现有区域内五个“10+1”自贸协定，投资领域则通过负面清单方式对制造业、农业、林业、渔业、采矿业五个非服务业领域也做出了较高水平开放的安排。在自然人移动方面，成员国的投资者、公司内部流动人员、合同服务提供者、随行配偶及家属等各类商业人员，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可获得一定的居留期限，并享受签证便利，以开展各种贸易投资活动。

RCEP比CPTPP具有更强的生命力

金融危机以来，在经济全球化在美欧遭遇挫折的大背景下，RCEP与CPTPP（the 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两大区域自贸协定的最终签署，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与因美国不断搅局TPP而最终诞生的CPTPP相比，RCEP更加多元、更加公平、更加包容、更加开放，也具有更强的生命力。

其一，RCEP是区域自贸协定，而CPTPP只是多边协定。RCEP成员地域上相连或相近，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贸易投资和产业合作密切，围绕东亚生产供应网络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更有东盟作为一个整体在RCEP中可发挥特殊作用。相比之下，CPTPP成员地域跨度极大，东盟10国仅四国参与，各成员国之间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贸易投资和产业合作并不密切，只是一个碎片化的多边自贸协议，而不是相对完整的区域自贸协议，存在着先天缺陷。

其二，RCEP是一个相对纯粹的自贸协定，而CPTPP受到政治因素影响。RCEP是一个相对纯粹的自贸协定，包容性、互惠性很强，不仅有助于东盟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也为中日韩搭建了新的机制性合作平台。尽管印度退出了RCEP，但是印度退出更多是经贸方面的原因。同时，印度经济总量和发展水平与中日两大经济体差距明显，对RCEP总体影响比较有限。相比之下，CPTPP前身TPP因由美国主导而打上明显的政治烙印，金砖经济体均被排除在外；而美国退出则导致TPP最终流产，CPTPP的诞生实属无奈。

其三，RCEP磋商体现了平等互利、合作共赢的精神。RCEP磋商中，大国小国均体现了平等互利、合作共赢的精神。东盟作为一个整体参与磋商，更好地保护了东盟内部小经济体的利益。在货物贸易磋商中，15个成员则采用双边两两出价的方式对货物贸易自由化做出安排。相比之下，美国加入TPP谈判后，主导了磋商方向、内容和谈判进度，表现出大国沙文主义，各成员地位并不平等；特朗普政府上台，美国又单方面退出已经谈好的TPP，表现出美国至上以及对国际惯例和其他成员国的轻视。

其四，RCEP吸收了CPTPP的很多先进理念。CPTPP成员日本、澳大利亚、新加坡、新西兰、马来西亚、越南、文萊将CPTPP很多先进理念带入RCEP，有助于RCEP实现高标准、高质量和包容性的统一，使得RCEP成为一个现代全面的自贸协定。RCEP服务贸易和投资总体开放水平高于现有的五个“10+1”自贸协定，同时采用了投资负面清单，还纳入了高水平的知识产权、电子商务、竞争政策、政府采购、技术合作等现代议题。

其五，中国在推动RCEP协定谈判方面做出了积极贡献。作为RCEP中最大的经济体，中国在推动RCEP协定谈判方面表现出最大诚意，体现了大国担当。中国服务贸易开放承诺达到了已有自贸协定最高水平，承诺部门数量在中国入世承诺约100个部门的基础上，新增了研发、管理咨询、制造业相关服务、空运等22个部门，并提高了金融、法律、建筑、海运等37个部门的承诺水平。中国在投资负面清单方面的承诺也反映了国内改革开放的最新进展。

RCEP将为全球化注入新动能

第一，RCEP是全球最大的自贸区，将为亚洲经济注入新动能。来自商务部的数据，RCEP的15个成员2019年总人口达22.7亿,经济总量达26万亿美元，出口总额达5.2万亿美元，均占全球总量的约30%。RCEP自贸区的建成，意味着全球约三分之一的经济体量将形成一体化的大市场,中国和东盟中产阶级群体比重的快速上升将带来巨大的需求增量。这将为这一全球最多样化也最具活力的区域注入新动能，有利于推动亚洲经济整体复苏和繁荣。

第二，RCEP有助于成员国团结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极大地影响了国际经贸投资合作，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受到严重冲击，世界经济陷入大衰退。与其他地区相比，RCEP成员国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时体现出专业、协调、合作和互助精神，较为有效地控制住了多轮疫情的冲击，为国际社会提供了多样化的抗疫防疫经验。RCEP有助于成员国形成常态化应对重大公共卫生安全危机的合作机制，助力经济早日复苏。

第三，RCEP有助于推进WTO改革。世界经济长期繁荣和稳定需要WTO，新一轮科技革命和全球经济格局的变化也需要WTO进行改革。与封闭排他而又不断受地缘政治因素干扰的CPTPP相比，RCEP既体现出开放包容、公平合作、互惠共赢的WTO精神，又不带政治偏见，还吸引了CPTPP的先进理念，符合全面、多元、现代、高质量发展的时代潮流，有助于在亚洲率先形成公平有效的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体系，进而推动WTO改革。

最后，RCEP有助于推动新型全球化进入新阶段。全球化虽然在美欧遭遇挫折，但全球化大趋势不可逆转，RCEP则为全球化注入了新鲜血液，代表了新型全球化的大趋势。美国退出TPP后，CPTPP协定11个成员中有7个成员同时也是RCEP成员。未来，CPTPP扩容最有可能的经济体无疑是包括中、韩在内的RCEP剩余的8个成员国。这可能使RCEP和CPTPP逐步走向融合，最终可能形成包括美国在内的亚太自贸区，推动新型全球化进入新阶段。

中国将通过RCEP与相关伙伴实现互利共赢

一是RCEP可为相关成员国带来更多的发展机遇。RCEP实施后，随着原产地规则、海关程序、检验检疫、技术标准等统一规则的落地，取消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效应的叠加将不断释放RCEP的贸易和投资创造效应，改善区域内各成员国的营商环境，显著降低区域内贸易成本和产品价格，增强对跨国投资的吸引力，提升本地区的市场、企业和产品的综合竞争力，为各国经济发展带来更多机遇，最终惠及区域内的广大消费者。

二是RCEP有利于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RCEP成员国都是我国周边最有活力也最有潜力的经济体，与我国经贸投资联系非常密切。新冠肺炎疫情以来，东盟已经成为我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承接我国产业转移的主要经济体。RCEP协定的实施，既可为我国社会经济长期发展营造良好的周边环境，也有助于周边国家更好地分享我国经济发展的红利，还可以通过深化区域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合作对冲全球化风险，更好地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

三是RCEP有利于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RCEP成员国均是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利益相关方。一方面，RCEP有助于进一步深化中国与东盟合作，使东盟这一共建“一带一路”的核心板块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RCEP也有助于中国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新加坡在东盟及其他“一带一路”国家更好地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

四是RCEP有助于构建更高水平的开放型经济新体制。RCEP协定将显著改善中国自由贸易区网络的整体质量。RCEP签署后，中国对外签署的自贸协定达到了19个，自贸伙伴达到26个。中国与日本也建立了自贸关系，这是亚洲前两大经济体签署的首个自贸协定，将使中国与自贸伙伴贸易覆盖率增加至35%。这样一体化的大市场有助于中国进一步优化对外贸易和投资布局，进一步与国际高标准贸易投资规则接轨，构建更高水平的开放型经济新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