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玄奕

雨水从碧桐的叶隙间倾覆下来，我与同行者不得不低下頭去寻觅躲雨之处。在屋檐下，积水潭中倒映出飘摇的我们哈出的白气，以及一只赭石色的气球。

“闲着也是闲着，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同行者在雨声的轰鸣与车灯照射出的微尘中提议。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呀，哪怕是心灵的方向。”

她红着脸尴尬地说：“以前我是一个消极的无赖汉，与母亲关系特别差。成天翻墙逃课，天天在公园里、小路上闲逛。有一天，我见到了一只赭石红的气球，它彻底改变了我。”说到这里时，她顿了一顿，将脸蜷缩在外套里，像一只寻求温暖的白鼠。

“气球？”我疑惑地问道，“气球不是随处可见的吗？”

她苦笑：“是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的气球。我当时看见他和他的母亲从医院里出来……诊断结果……好像是不好……”

她抿嘴：“我是亲眼，亲眼看见他母亲把攥着被汗水湿润的纸钞的手依依不舍地伸了出去的。男孩拿到赭石色气球，非常高兴，那个样子简直就像一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在公园的林荫里飞来飞去。他的母亲追在后面，眼里含着无奈的笑意。”

“可惜呀，那天天公不作美。天气就像个顽皮的孩子，顷刻风雨交加。男孩在雨中很快就乱了阵脚，气球一会儿被牵向左边，一会儿被牵向右边。一个不小心，男孩滑倒了，气球就如魂灵那般逃了起来，挂在一棵碧桐树上。他的母亲飞快地将男孩从泥泞的雨水中拉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男孩却想如那气球一般放飞舒展，挣脱母亲的束缚。丢失气球的男孩又是哭又是闹，试图挣脱母亲的怀抱。”

“小男孩说：‘妈妈，这是您用攒下来的钱买回来的呀。他的母亲说：‘那么大的雨！丢了就丢了吧！没有关系。可是眼神分明是失落的。”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我的眼睛一直追寻着母子俩。我本来想快步躲到附近的屋檐下的……可是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改变了方向，脱下被雨水溅湿的鞋，奔向那棵碧桐树。我把手放在衣服里面擦了擦，毅然决然地爬上了那棵高大的碧桐树，尽管手被划破，尽管手臂很酸痛……”她哽咽了，看得出来同行者试图在雨中将自己的泪水隐藏。

我着急地问：“气球呢？气球怎么样了？”

她突然笑了，是我见过的最明媚的笑容，绽放在雨中，与落叶和鸣。“我改变了方向，不顾一切地向男孩和他母亲冲过去。雨水溅起了水花，男孩接过气球，又变回了开心的样子。他大叫了一声“谢谢姐姐”，他的母亲也展现了笑颜，鞠躬道谢。对我的举手之劳，她泪如雨下。她夸我善良、好心，是个好姑娘……气球也重新飘摇在了冷空气与热水汽中。”

“不仅我的心情在那一刻变好了，我的人生也在那温馨胜于寒冷的一幕中改变了。它改变了方向，我的心灵改变了方向。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呀。我的无所事事的人生，在那对母子的担忧与笑颜中，也显露出自己的意义。那天下午我回了家，与母亲重归于好。我曾以为我只是个混日子的懒人……从那之后，我每天就按时到校了，遇到小忙还会帮助他人。遇到挫折时，我总会回想起那只气球带给我的感动，然后继续前进……这就是你们认识的现在的我呀……”她泣不成声。

改变是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东西，即使你觉得不可能，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滋润你的眼眶，改变你心灵的方向。

[【点评】]

作为一篇考场作文，小作者将自己对生活的思考、感受，倾注于笔下的文字，讲好了一个关于“变化”的故事。首先，题目“改变心灵的方向”落点于“心灵方向”，一下子就抓住了阅卷老师的兴趣，开头作者模仿阿西莫夫《第一定律》，由对话引入，叙述人称由“我”变为同行者，用故事中的故事，讲述了同行者因遇见一对母子，而激起帮助他人的念想，从而改变了自己对生活的态度，从消极无赖逐渐热心温暖。整个故事紧紧围绕母子俩形象展开情节。母子之间的故事、同行者和母子俩之间的故事，打动的不仅是同行者自己，还有听故事的“我”和看故事的人。在感慨于同行者娓娓道来的同时，小作者驾驭语言的功力也着实让人印象深刻，“积水潭中倒映出飘摇的我们哈出的白气，以及一只赭石色的气球”“气球就如魂灵那般逃了起来，挂在了一棵碧桐树上”“她突然笑了，是我见过最明媚的笑容，绽放在雨中，与落叶和鸣”。大量陌生化语言的运用，并没有弱化情节，反而让故事的节奏张弛有度，也让文末心灵方向的改变水到渠成。

（徐   丹  衢州市实验学校教育集团菱湖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