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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血肉之躯与可能出现的危险“对撞”

2020-11-25刘国强

当代工人 2020年21期
关键词:对撞汽车

刘国强

半米之外是悬崖

2018年7月9日,央视财经频道播出“改革开放40年,致敬中国汽车人物”盛典,一位位在中国如雷贯耳的汽车大亨荣耀登场。其中有位80后格外显眼,他就是华晨汽车集团一线技术工匠赵晓亮。

央视主持人这样介绍:“赵晓亮来自华晨集团汽车工程研究院,从事底盘控制和整车性能13年。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整车性能的问题,他还是中国第一个在整车上成功匹配ESP(车身电子稳定程序)的人。”

作为“中国ESP技术第一人”,面对十分关注此项研发的全国汽车消费者,赵晓亮说:“我从事底盘控制和整车性能评价13年,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是传感器,造出让所有人放心的汽车,就是我的责任和使命。”

“造出让所有人放心的汽车”,最难的是,汽车安全要从设计图纸和荧屏上“走下来”,赵晓亮自己开车,与停留在理论层面的一个个可能迎面“对撞”。换言之,他要驾驶汽车把可能发生的隐患,在极端条件下,先用血肉之躯逐项试验。

为此,每年冬天,赵晓亮都要驾车去试验场试验,每次都要试验一个半月。在中国东北边陲黑龙江黑河,在乌苏里江江面,在林间路,在山坡路,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都曾留下赵晓亮驾驶汽车狂猛驰骋的身影。

最惊险的一次试车发生在内蒙古海拉尔。为了试验,汽车时而爬上陡坡,时而扎进谷底,时而在厚雪窝子里呼呼“哮喘”,时而呼地冲上来跳跃前行,炸起千堆雪。盘山道像个放大版的蚊香盘,每道盘的间隔都是百米、数百米的深渊,汽车行驶在盘山道上,犹如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甲虫。车轮把浮雪轧得又光又亮,异常光滑。赵晓亮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快开。下坡转弯时,陡弯和山涧就是最生动的恐怖广告,他死死握紧方向盘,心也像盘山道那样起伏、拐弯。又逢陡弯,刚转过一道石壁,前方令人恐惧的深渊一头扎进瞳孔,赵晓亮心一紧,担心车刹不住,轻轻点了一下刹车——突然,失控的汽车径直朝山崖滑去……

这可是数百米深的悬崖啊!赵晓亮攥紧方向盘,浑身力气全用上,还是阻止不了汽车滑向悬崖。10米,3米,两米,一米,半米……赵晓亮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感叹:“完了完了完了……”汽车差半米就要跌下悬崖,就在赵晓亮已经不抱任何生还希望时,车竟奇迹般停下了!车身被一个铁杆拦下。原来是废弃的路标铁架救了他一命。赵晓亮从车上下来,一个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软若无骨,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时至今日,我父母都不知道我遇过险……”赵晓亮话里有话。

退学风波

1982年8月1日,赵晓亮出生于辽宁省抚顺市。小时候赵晓亮身体不好,经常得肺炎、咳嗽。7岁那年,为了锻炼身体,父亲把他送到抚顺市体校学打乒乓球,与乒乓球大满贯得主王楠是队友。

赵晓亮有个特点,做什么事都要做好,打球也是,一定要赢。进体校后,只用三个月就能打败已经打球两三年的孩子。在同龄孩子中,他的乒乓球成绩一直是尖子,偶尔打个第二名,都会消沉几天。赵晓亮拿了全国青少年乒乓球大赛亚军,面对好几个争着要他的队,他毫不犹豫、出人意料地谢绝:“我不去。”

一年一度的辽宁省乒乓球选手选拔赛,成绩拔尖的将入选辽宁省体育运动学校。这是同学们梦寐以求、改变人生的大事,多数孩子拼争却力不能及。赵晓亮年年都以遥遥领先的出色实力入选,却年年不去。内行人只能纷纷叹惋:“这是棵难得的好苗子,不进省队可惜了。”

“打球就是为了锻炼身体,没想走体育这条路,我肯定不会去专业队的,无论多优厚的条件。”这是赵晓亮父母的话,也是赵晓亮的话。当教师的母亲严格辅导和监管赵晓亮的文化课,每次班里考试,赵晓亮的成绩都遥遥领先,偶尔差一点儿,也不会低于前三名。像坚持“打球为了锻炼身体”一样,哪里要也不去,赵晓亮上大学的目标就一个——清华。

2000年,赵晓亮以638分的成绩如愿考入清华大学。填报入学志愿,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赵晓亮的理想是当医生,清华大学却没有这个专业,退而求其次,他选了车辆工程专业汽车工程系。

命运仿佛与他开了个玩笑,2002年,清华大学与协和医院联办了医学院,赵晓亮受到强烈冲击,内心动摇,强烈的理想像在地下压埋太久太久的大煤田突然被点燃,热源旺盛,烈焰冲天!“汽车专业有什么好?整天面对铁疙瘩,太枯燥了!”“专业情绪”彻夜折磨他,赵晓亮的内心每天都翻江倒海、寝食难安。可是,学校有明确规定,已经读大三不能转系。进退两难的赵晓亮一狠心,决定退学,重考大学。

对父母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多少人梦寐以求考上清华大学,怎么能轻易退学?况且退学后重考会怎样,都是未知数。可无论父母说什么,赵晓亮都听不进去。母亲为此特意赶到北京,母子在相同的时间里受着不同决策和人生取向的折磨,每分每秒都在煎熬,谁也说服不了谁。

“清华开卷考试,试题灵活,带的书越多考试成绩越低,因为没有标准答案,抄也抄不到。”赵晓亮喜欢清华的氛围,也备受清华精神的鼓舞。现在,却与“专业情绪”狭路相逢,进退两难,究竟该怎么办?

一天早上,赵晓亮和母亲约了系主任,探讨一下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朝阳明丽,霞晖从清華大学道路两旁百年大树上洒下来,花一样落在欢声笑语的自行车队上。这些青春茂盛、脸上荡漾着欢快的姑娘小伙子,正赶往教室去上课。赵晓亮和母亲迎着同学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赵晓亮蓦地发现,自己竟做了一件跟人生、跟同学们背道而驰的事。

系主任夏群生教授对赵晓亮母亲建议:“提前让赵晓亮进我的实验室吧。”夏教授非常理解赵晓亮的“专业情绪”,可既然转系不行,索性到实验室找找感觉,这跟平日的理论学习不一样。夏教授很清楚,赵晓亮不是懒惰不想学习,而是忧虑学习这个专业今后是否有意义。

赵晓亮跟课题组的研究生一起在夏教授实验室见习了一个半月,感觉僵眠的情绪在复活,要破壳而出,内心很受震撼。他有了新的认识:“当医生是救死扶伤,我现在的专业则像个汽车医生,诊查出汽车的毛病,再把它治好……心态像一面镜子,你对着它笑,它还你一个好心情;你对它哭,它还你一个苦瓜脸。”

远方有多远

认知的风向标一旦定位,便庄稼拔节步步高。怀揣清华大学的毕业证书,尽管有多种选择,赵晓亮还是决定回到家乡辽宁,到华晨汽车工程研究院,主攻车身稳定性控制系统。当时,这项技术只是华晨公司的一个研究课题,并没有投入更多精力,只做些简单的信息跟踪。有着职业敏感的赵晓亮认为未来3至5年,这项技术会在中国普及,建议公司投入大力量尽早研发。

这可不是简单的课题,当时此项尖端技术由美国、德国和日本掌握,中国还是空白。走捷径就要技术引进,但国外报出天价转让开发费,太昂贵了。公司决定自己做,与清华大学合作,派赵晓亮回到他的母校清华大学,与老师、博士生、硕士生一起研发。

母校是亲切的,老师亲,环境亲,氛围亲,甚至一草一木都散发着深情厚谊。但很快,赵晓亮就陷入困境:自己像一头扎进闷罐子里,太孤独了!既没有合作伙伴,也没有交流对象。赵晓亮要解决和攻克汽车实际应用中的问题,学生注重书本的东西;赵晓亮要出产品,人家要出论文;赵晓亮注重投入和产出,人家着眼论文合格及发表;实际上,人家用个场景就行,赵晓亮却真刀真枪地干……他们的目标不同,诉求不同,所思所想所行迥然不同。

赵晓亮打算用工程思维影响他们的实验室思维,把研究工作从计算机仿真扭转到实车验证上来,于是才有了开车去地形复杂的内蒙古试验,去冰天雪地的黑龙江黑河试验,去有密集蛇形弯路的盘山道冒险……

他白天驾车去各种各样环境的地方冒险,把所有理论项目一个一个检验,很多单项都要在多种条件下试验多遍次,寒风扑打窗子,星稀月寒的夜晚,再把试验结果输入电脑,接受理论数据一道又一道关卡验证。研究工作抛物线时而跨越高峰,时而扎进深谷,复杂而烦琐。有时像在迷宫中找不到出口,有时因一个单项的变化而全盘皆变,有时从头再来,有时需要推倒重来……

不管摔了多少次跤,赵晓亮的理想一直在探索的夜空闪闪发亮。2009年,赵晓亮终于成功研发了AEB系统。

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赵晓亮,特意让摄像师把连在一起几米长的火车票拍个特写。这是赵晓亮周末从沈阳到北京的往返车票。这么多年来,他坐动车往返,一个月车票2000元,一律自费。赵晓亮已经习惯坐火车,这是他的“流动办公室”。汽车的综合性很强,交叉学科的应用专用学科,化学、物理、数学、生物、哲学、军事、地理等方面的书,许多都是在“流动办公室”里阅读的。回炉一遍母校的教材,再读原版的美国麻省理工,英国剑桥大学,德国亚琛工业大学、慕尼黑工业大学的书……

当代汽车研发要冲出技术重围,抢占中国制高点,抢占世界制高点,抢占未来制高点。在这场壮阔而又十分较力的竞争中,既要是爆发力强的百米运动员,又要是耐力强的长跑选手。除此而外,还要有远大志向,赵晓亮恰好就是这样的年輕人。他轻看钱,轻看职位,更轻看为“小家”而奋斗的精打细算,而是越过这些许多人特别在意的东西,放远目光,眺望更远的远方。

2019年7月23日,赵晓亮又被委以重任:担任底盘部部长,带领近百人的研发团队,向高级驾驶轴助和智能驾驶降低人工操作的依赖性技术发起进攻,刹车、转向、雷达、摄像头等都由传感器去完成。面临新的攻关项目,赵晓亮一如既往,坚守初心,精准发力。路是时空的延伸,路的尽头仍然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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