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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是中国史上最能杠的找碴王

2020-11-22张佳玮

意林彩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中国史长孙包拯

唐太宗朝,最有名的大臣是谁?说是魏征,谅来无人反对。

《谏太宗十思疏》是千古名文,以前还上过语文选读课本;最后到魏征逝世时,来个“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徵俎逝,遂亡一镜矣”,更是谏臣直臣,可以享有的最高结局。

完美。

那么,身为中国史上第一谏臣,魏征具体的工作是啥?

进谏和反对。

众所周知的一个段子,可能比魏征本身的具体进谏更有名:唐太宗在玩一只鸟,看魏征来,连忙藏在袖中;魏征跟太宗耗时间;等魏征走了,太宗一看:鸟也死了。

李世民与魏征的关系,也不是始终都好。

比较喜剧的,是李世民那次“誓杀此田舍翁”后,长孙皇后劝他,劝得他回嗔作喜。

比较吓人的,是魏征逝世后,李世民先表彰缅怀,后来因为魏征疑似牵连到闹事的太子承乾,气得一度推倒了自己为魏征立的碑一一还好,之后,李世民征东不太顺心,归途中回心转意,又把给魏征的碑立起来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里头有学问。魏征自己是河北人,没啥太特殊的背景。宰相班子来自五湖四海,也不錯。

唐初,魏征本是太子李建成的人。玄武门之后,魏征见李世民。直白地说:如果建成当初听自己的话,就不会遭祸。

如此直率,李世民却觉得很好。李世民即位后,立刻让魏征出使关东,安抚大家。这意思很明白:旧仇人如魏征,我都用呢,何况你们?大家放心啦!

之后的那些年,魏征论实际办事,大略是不如房杜和长孙无忌的。但太宗用着魏征,让他参与修法典,听他每天叨叨。

李世民当然不是圣人:脾气暴躁,容易激动,下手狠辣,急起来杀兄弟、囚亲爹。史书上,他大怒、流涕之类的细节,数不胜数。侯君集要反他,临死前号哭一番,太宗都流泪了。就这个性格。

所以跟魏征的段子也特别多。好多次都要彻底闹翻了,但终于还是稳住了。

魏征并不是个天才谋划家,更像一个道德劝谏者,一个反对派一一有时甚至显得不近人情,相当地杠。

比如李世民修个高建筑,看看长孙皇后的陵墓,都要被他说嘴,逼得太宗拆了。

但李世民需要他——不只是因为李世民在意后世形象。

民间传说里,最有名的往往不是循吏能臣,而是可以铡皇亲国戚的包拯;手持金锏,可以威慑天子的八贤王;连黄马褂都可以刺的尚方宝剑……还有各色青天:包青天包拯,海青天海瑞,施青天施世纶……

包拯其实就当了一年多开封府尹,但我们觉得他永远在开封府铡陈世美。

无论读书人还是百姓,都渴望着有个人,能代表大家,让上头没法为所欲为一一所以大家都爱看刘罗锅和纪晓岚斗和坤、闹乾隆。即便正史刘墉其实大了和坤31岁、纪晓岚大了和坤26岁,其实根本都不是一代人。

李世民每天放任魏征道德洁癖,无休止地叨叨自己,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天下:自己不念旧恶、任才量使、乐于听谏。

他心里不定多少次念叨“魏征这个杠精”呢;但他也知道,自己乃至大唐,终究是需要有魏征这么个人的。

(星星光摘自微信公众号“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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